天已经黑透了,在月光和雪光的映衬下,纳兰看明白了,这真不是他曾经走过的官道。她放心了,开始敲门,一个庄客模样的人出来盘问。
纳兰说:“大雪天迷路了,借住一晚上,多给你们一些银子。”
庄客去通报,回来说:“我们员外有请。”把纳兰领进大厅。
纳兰一进院就闻到了草药的香气,走进大厅,药味越来越浓。以为老者迎了上来,看上去不到六十岁,瘦高个,是一个非常和善的蒙古老头。
纳兰马上用蒙古人礼节施礼,用蒙古话说:“小女子纳兰,东归郡王营子,错过了宿头,想在这里打扰一晚。明天早晨给老人家结算银子。”
老人说:“姑娘言重了,小老儿曲枢,是这里的医长,平时也多次遇见这事。说什么金银,谁出门在外还带着锅和床啊?姑娘不要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才是,先喝一杯奶茶暖暖身子。”
纳兰听他说话温文尔雅。这是一个真正的郎中,一看平时和军旅也不搭边,我们使团就带着锅和床呢。一想到使团,纳兰就感觉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纳兰接过茶来,一饮而尽。曲枢医长安排晚饭,这时过来一个女子,就是朵兰。纳兰看了一会儿,有几分惊讶,这个姑娘和自己有几分像,尤其是眉毛和眼睛,特别像。但是纳兰透着一股豪侠之气,而朵兰更多的是汉人女子的柔美。
三人一起吃晚饭。曲枢说,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女儿,阿妈早亡,自己把她带大了,把她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曲枢说:“小老儿自夸点说,小女医道已经超过我了,脉息极准,蒙、汉、回三种医道集于一身,又会这三种语言,尤其擅长一些疑难杂症,诸如中毒、瘟疫等等。现在有时后代我去出诊了。”
纳兰想,这个年龄按理说早该嫁人了,怎么还待字闺中,还要去给人家看病,说:“佩服,是一个女郎中。小女子见识浅,真还是第一次遇见。但是我认为,女人毕竟是女人,给人行医终非了局。”
曲枢说:“姑娘言之有理,我也明白姑娘言外之意,只是小女立志要嫁一个自己看上的人。再加上小老儿膝下无子,也想招一个上门女婿,这就耽误了。但是,别看小女看上去柔弱,她也多次想过和姑娘你一样,仗剑走天涯呢。”
纳兰点头叹息,自己女扮男装,让人家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女儿身。朵兰这样的如果仗剑走天涯,几乎是寸步难行。
吃完饭,纳兰就在朵兰的房间里休息。朵兰不大爱说话,纳兰前一天晚上就没怎么睡觉,今天又走了一天路,又加上好好地洗漱了一回,困劲上来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她梦见了陈鲁。
陈鲁竟然在拜堂成亲。纳兰饶有兴趣地去看热闹,她在想,快五十岁的人了,娶了谁家的千金,娶的是夫人还是小妾啊?
纳兰想起来了,使团的人都说他们两个好,也都说我是他的心上人。这个新娘不会是我吧?娶我做什么?做妾吗?她着急了,凭什么?本姑娘要问问他。我要嫁给哈三作夫人,却让你横刀夺爱,娶来做了妾,你陈子诚真好意思!
想到这里,纳兰冲了进去,到了里面,她又告诫自己,别冲动,看他到底娶得是谁。她也不顾别人阻拦,掀开了新娘的盖头,看了一下,这不是我,虽然有点像,但还真不是。这是朵兰。没错,是朵兰。
曲枢医长不是说要招一个上门女婿吗?怎么就做了妾?他们这还不认识呢?就成亲了,看这样陈鲁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事。本姑娘凭什么替他背这黑锅?
陈子诚呢?我要当面问问他。这时朵兰来了,拿着一把弓,说:“夫君被吃了。”纳兰大吃一惊,只觉得万箭穿心,质问陈子诚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了,她喊了两声陈大哥,没见到人影。
纳兰镇定下来,陈大哥有蓝腰带护身,谁能吃得了他?朵兰却冷笑起来,说:“哪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即使他是铁做的,也有铁人吃他。”
纳兰听她这么一说,不免又心惊肉跳起来。他果然看见陈鲁坐在一个奇怪的车里,车子自己在飞着。后面有几个高大的人在追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子落在了尘埃。几个巨人把他的脉搏扎破,拿出导管在吸血。
陈鲁挣扎几下,其中一个巨人在他的腹部用力一划,一颗心秃噜噜地滚落出来。陈鲁向天指了一下,纳兰看时,有三颗月亮,陈鲁正指着中间的那个月亮。陈鲁的心已经掉在了一块泛着月光的石头上,几个巨人去抢。
这时陈鲁发现了纳兰,大喊:“纳兰救我。”
纳兰大喊:“陈大哥。”
这时朵兰把他喊醒了,正好是三更正刻的梆子响。纳兰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朵兰。
朵兰说:“妹子,你做梦了,让梦魇住了。”
纳兰喃喃地说:“陈大人让巨怪吃了,这次是真吃了,没活路了。”
朵兰说:“披上衣服,我把阿达喊来。”
走到门口打发人去喊来了曲枢医长。纳兰惊魂未定,说:“老伯,都说梦是反的,是不是真的?”
曲枢说:“也不尽然,如果你白天没有想过这件事,梦里出现在三更天,就有几分真了。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把梦和我讲一下吗?”
朵兰说:“妹妹,你快说吧,阿达最善于解梦,这十里八屯的都知道,有事都让阿达来安排。”
纳兰把梦里的情况简单地讲了一下,当然把朵兰的事情略去了。曲枢说:“姑娘原来是行伍中人啊。”
纳兰说:“就算是吧。”
“这位陈大人在你的心目中地位很高,是你想嫁的人吧?”
纳兰摇摇头说:“我已经有了未婚夫。”
曲枢看见她的表情,心里明白了大半,也不便说破,问道:“刚醒吗?”
朵兰说:“三更正刻,她大喊什么大哥,说的是汉话,我就把她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