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砸下,霹雳的雷鸣带来的是难测的天威,混在恐怖的雨声中,整片天地似乎都被撕扯开来了,将整片神州大地都投入了浑浑噩噩的境地。在这个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风雨之夜中,似乎有鬼火般的灯火闪动,时隐时现,依稀可以看见一行几个身影,在泥水中挣扎着前行。
突然一道霹雳炸响,霎时间亮如白昼,只有这时才能看清楚这一行人在干些什么,一副简易制作的担架上躺着的是个人形的物体,只是担架上的人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而抬着担架的众人并没有发现,伴着刚才那个霹雳,担架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一丝茫然,只是还不等他的双眼完全睁开,便因为那不断砸下的豆大雨粒重新阖上了双眼。
嗓子眼火烧般的痛,吐不出哪怕一点语言,雨水顺着他的脖子留到胸口,浑身冷得直打颤,痛苦的是,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脑海中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好像正被几个人抬着,不知在向哪儿前进。
就在闭着双眼的他头痛欲裂,恨不得就此一了百了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许大哥,你可要撑住啊,我们就要到清净寺了!你可千万要顶住啊!”
寥寥一句话却好象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子里锁上的什么东西,接着便是无数信息喷涌而出,脑袋好像被人拿着铁锤敲开,又被人毫不留情地拿着铁勺用力搅拌似的,无数的碎片被强行搅拌,融合在一起。
“许……许……我是许行坤啊!”许行坤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许行坤啊!“可是,可是,这里是哪儿?我难道,难道是穿越了?”在许行坤乏味的二十几年生命中,除了穿越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另一种可以让一个上一刻还在蒸桑拿的健康成年人下一刻就来到一个陌生之地,似乎重病加身且被抬往一个似乎叫什么清净寺的鬼地方的解释。
几乎脱力,发不出丝毫声音的许行坤才将自己的脖子扭到了一边,使得他的双眼可以睁开,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做完这一动作后,许行坤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了。
雨很大,根本看不了多远,许行坤运足了目力,也仅仅只能看到一丁点儿东西,除了自己身旁抬担架的几个人之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在担架不远处转来转去的几条犬科生物,托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福,许行坤能认出来那是几条野狗。
很好,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他很简单就可以判断出来几件事。首先,自己出现在这儿的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穿越了,至于穿越到哪儿,就不知道了。其次,这儿肯定是个极度欠发达地区,要不看个病怎么还得上什么庙去?最后,综上所述,如果自己运气好的话,可能马上又能穿越一次了。
自己还能活下去吗?许行坤的心中打了个问号。
………………
风雨交加中,清净寺檐角的仙人、兽头狰狞可怖,风铃混合着单调的木鱼声在呼号的暴风雨中哀鸣。
禅室内,长眉阔口满脸泛着红润的了尘长老,一手掐着念珠,一手捻着棋子,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
“大师,您可想好了!”声音如空谷鹂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少女端坐于了尘对面,雪白端丽的瓜子脸蛋被黑纱轻轻覆住,露出来一双翦水瞳眸,如云秀发瀑布般随意地泻落后背肩膊,清丽脱俗,如同仙子下凡。而眼中带的那抹笑意,则使这仙子添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俏皮。
“啊弥陀佛!贫僧输了”宣了声佛号,了尘长老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在少女疑惑的眼神中侧耳倾听了片刻,身子未动,伸手击了三下掌。驼着背的知客僧空悟,应声走进来,恭敬地叫了声“长老”,又叫了声“檀越”,便侍立一边。
了尘双眼半开半合地说:“有缘客来,你前去迎一下。”
空悟一愣,有些不信:“师傅,这风雨交加的天气……”没等空悟说完,了尘就闭上眼睛,开始诵经了。空悟见状,只好双手合十,鞠躬后慢慢转身退出。
心情大好的女子疑惑地眨巴眨巴了漂亮的大眼睛,开口问道:“大师,何谓缘客?”
了尘眼睛也不睁,轻轻摇了摇头,再也没其他动作了。
少女更疑惑了,但看了尘的样子,似不便多问,也沉默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告了个饶,跟着退了出去。
少女刚退出去,另一个小婢打扮的俏丽女孩便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古灵精怪的眼中带着笑,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小姐,这寺里面的小和尚都好有趣哦!一个个呆呆的,一和我说话就脸红,真有意思。”
听闻这话,少女眼中满是无奈之色,口中斥道:“小青,休得对那些小大师们无礼。”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小姐,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在和了尘大师谈论佛法吗?怎么这么快,难道是因为学艺不精被赶出来了,嘻嘻。”
“你啊!都敢拿小姐开玩笑了。”少女翻了个白眼,对小婢无礼的举动毫不在意,“大师有事,我自然就先退出来了!”
“有事,什么事啊?小姐。”
“唔……”少女并没有回答小婢,脑中闪过“有缘客来”几个字,只见她莞尔一笑,惬意道:“走,跟着小姐见见世面去。”
“世面?什么世面啊?啊,小姐,你还没有回答人家大师有什么事呢!”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小姐,你……”…………
话分两头,空悟从禅室内退出来后,戴上竹笠,披起蓑衣,冲着伽蓝殿后面的僧舍叫了声:“云空、云色,随我来!”两个小沙弥应声出来,呆头呆脑的云空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暴雨,纳闷道:“这么大的雨,我们上哪儿去呀?”
精明的云色眨眨小眼睛,拍了云空的秃头一下,不让他多嘴。
他们撑着油纸伞,紧紧跟在空悟身后,冒雨向山门走去。豪雨如注的山门台阶上,高举着风灯也看不出三步远。忽然,一个极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天地之间照耀得如同白昼,三个和尚清楚地看到,前方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正趟着泥水踽踽而来。
云色吃了一惊,忙道:“抬着人的?该不是遭了什么瘟到咱们寺里来求治的吧?”
空悟也慌了,时值大旱,瘟疫丛生,他担心让好好的一个清静寺染上什么瘟疫,连忙唤过云色上前拦阻。云色用力点了点头,正要下台阶,那少女刚好从山门里走了出来,恰好听到了空悟最后一句话,看看已经到了跟前的一行流浪汉,眼中闪过恍然之色,有神的大眼珠一转,悦耳之声便出了口:“慢。”
三个和尚都扭头望着这位女檀越,这女檀越脾气温和,身份尊贵,出手还极其大方,这都是空悟他们知道的,听见她发话,空悟几人顿了一下。
少女眼带笑意,慢声细气道:“空悟大师,这天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旁人来了,这几位应该就是了尘大师口中的缘客,我想你还是放他们进来的好,要不然有什么后果怕是了尘大师要怪罪下来。”其实少女哪知道这行人是不是什么缘客,只是她心地善良,想救下那人罢了。
空悟是有疑惑的,只是想了想少女的话,的确如此,谁知道这伙人是不是缘客,若是的话,看那病人的样子,估计是撑不住多久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的话,还真不好收场。于是拉过云色和云空,小声叮嘱了几句,便挥手让这几人进来。
许行坤虽然濒危将死,但是他的精神却还算不错,想必这是因为他的魂魄还很“新鲜”的缘故。所以当他听到寺庙里出来的人要拦下他的时候,心便凉了一半,只是后来忽然听到有一个好听的声音为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被抬进去了,心知又得了一丝生机的他对声音的主人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是如今他生死难知,实在是不配许下什么诺言,只好把这情暗暗记在心里。
不过话说回来,听这声音,估计是个美人啊!不知道我要是以身相许算不算报了这救命大恩?许行坤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贪花好色,为此吃过无数亏,却怎么也改不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转过无数念头的时候,担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直抬着他的那几个人搭着手将他挪到了一张木床上,可还没等他感受道床榻上的温暖和柔软,胃中忽然涌上来一阵呕吐感,头一歪,身体虚弱无比的许行坤直直地挺了过去,僵硬如死人。
感受着体内的生机急速的被剥离而去,五感渐渐的被封闭,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许行坤也明白。
“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