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消息,许行坤嘴巴一苦,艰涩问道:“大师今天跑来探望我,应该不仅仅是告诉我这个坏消息的吧?想必还有别的事吧?”说完又苦笑着补充了一句:“希望大师如实告来,我顶的住。”
了尘大师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许行坤的猜测还是欣赏他镇定的表情,道:“施主猜对了,贫僧虽说暂时还没有寻到根治此病的手段,但是猜测还是有那么几种,只不过这清静寺太偏僻,其中几种猜测根本找不到验证的手段,所以贫僧决定今日前往县城,待得到治愈手段后回转,你身负重病,就留在寺内修养吧。”说罢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许行坤,观察他的反应。
许行坤听罢,激动无比,惨白的脸色上挤出几丝红润,感激涕零道:“大师大恩,无以回报,只可惜我现在上无余财,下无寸土,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报恩了!”
了尘大师摇摇头,双手合十,用参禅的口吻道:“阿弥陀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怎可说寸土皆无?”说罢看了眼懵懂的许行坤,又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许行坤听不懂这暗含玄机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嘀咕:“了尘大师是个什么意思,什么莫非王土?难道是想扩建这寺庙了?”想不通便不去想,打了个呵欠,刚刚消灭一碗米粥,困意也上来了,半眯起眼睛,许行坤就准备小憩一会儿。
“大哥,我可是等了半天了!怎么,了尘大师找你有事?”谁知许行坤刚闭上眼睛,“哐当”一声响,木门被重重打开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把粗犷的声音。
许行坤没好气地睁开了眼睛,瞟向了来者,来者身长七尺,面孔黧黑,满是络腮胡子,说话瓮声瓮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雨夜拼命抬着许行坤来寺的穷哥们之一——唐达。唐达的后面还跟着个人,红脸膛,方面阔口,看着便透出一股机灵劲儿,却是他另外一个哥们——王和。
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留下了什么记忆,许行坤第一眼见到他的几个穷哥们,就感到非常熟悉,那种生死与共的感觉镌刻在心底,丝毫没有陌生之感。
“我说唐达,你能不能轻点,我可是病人,需要静养,你知道静养是什么意思吗?”许行坤翻了个白眼,看到大汉缩了缩头,无奈道:“怎么了,就你们两个?陆氏兄弟呢?”
“嘿嘿!”唐达傻笑两声,瓮声瓮气道:“他们几个干活去了。”顿了会儿,唐达黝黑的大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黯然:“今年两淮大旱,连几十丈深的井都旱得见底了,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听到这个噩耗,许行坤叹了口气儿,不舒服道:“那你们不用干活?来找我干嘛?”
“当然是找大哥有事了。”这回接口的是王和,只见他使了个眼色,唐达便走回门前四下看看,又关上了门,看得许行坤好生奇怪,这两个人是有什么大事要找自己商量,为何这般小心谨慎?
眼见着唐达做好这一切,王和才摸到许行坤床边,低声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淮北一带饥民造反了,叫什么白莲教的,大哥还不知道吧?”
“白莲教?”许行坤悚然而惊,熟读历史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组织,遂压低声音答道:“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们和白莲教扯上关系了?我可警告你们,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千万不要轻信。”越说越是严肃,许行坤也认真起来了,毕竟牵扯到白莲教,要知道这种宗教组织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
“嗨,大哥你过虑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敢轻易做决定。再说了,这破朝廷规定了什么民间不可铸造铁器,想反也没兵器啊!”
听到这儿许行坤也苦笑了声,谁说不是呢?元朝规定多少户共用一把菜刀就够狠了,未曾想,到了这个本不该有的元朝,民间连铁器都不给铸造了,所有的铁器,包括农具什么的,只要和铁扯上关系,全都锁在县城,必须申请批准后方可使用,用完后务必归还,逾期不还,以造反论处。
王和望着许行坤,语气铿锵有力:“大哥,从小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头、主心骨,主意也多,你说,怎么着吧。”
唐达挥了挥拳头:“对,我们都跟着你,你说一声反,我们就挂先锋印!”
望着唐达坚毅而炙热的眼神,许行坤不由偏开了头儿,沉默片刻道:“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咱们还是各奔前程吧。”听了他这句丧气话,唐达和王和一脸失望。
“那你就在这破庙里等死?”唐达的意气之言却触及了许行坤的痛处,又是一段尴尬的沉默,许行坤才开口:“唐达,你说的没错,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就是在这儿等死。你刚才不是问我了尘大师来干嘛吗?大师来是告诉我,我这病难以根治,他也没有把握治愈,来让我做好心理准备的。”
唐达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还以为许行坤的病没什么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只要了尘大师出手,必是手到擒来的。王和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两人一时语塞,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望见唐达和王和的窘状,许行坤也不欲为难他俩,轻声道:“没事,生生死死的咱们还没看习惯吗?再说了,了尘大师也说了,他还有几分把握治好我,这不就够了吗?”
说罢又是一段沉寂。王和与唐达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大哥都快死了,他们还屁颠屁颠地跑来给他出难题,他们还是人吗?越想越是悔恨,他们不敢接话茬,也没了待下去的勇气,只听王和惭愧道:“大哥,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好生休养。”说完拉着唐达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许行坤眼见着两人远去,心里五味杂陈。穿越到这个时代,许行坤自然也是有过一些妄想的,但是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些妄想还有可能实现吗?元隆庆八年,天下大乱,位处一隅而不能窥全貌,许行坤当然不甘心。
自己的人生,该是有一个更大的舞台,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在这儿等死。
就在许行坤仰天四十五度,准备对着屋顶展现出他明媚的忧伤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喂,你就是我家小姐说的那什么缘客吗?长得也不怎么稀奇啊!”
----------------
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