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回应的唐达一愣,浑身窜过一条电流,身上的伤口也渐渐烫了起来。
内心的悔恨与身体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唐达再也忍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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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达生死不明,濠州军损失惨重的消息传回滁州的时候,许行坤正在接待来自朱寿处,为他册封的明王使者。
明王这次派来的使者姓朱名胜,其貌不扬,但礼节处令人无可挑剔,言语间不卑不亢,既没有那种册封使者的盛气凌人,也不被许行坤的军威所摄,看得出来,是个人才。
而就在二人谈天说地之际,忽然有人传来了这样的消息。而许行坤得知这个消息后,即使城府深沉如他,脸色也有了些变化。
但是明王使者还在眼前,许行坤就是再焦急,也不能在这人面前露出来。毕竟明王虽马上要成自己名义上的统帅,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宜让他知道。
不过前文也说过此人有才华,善察言观色,所以即使许行坤掩饰得再好,此人还是发现了一丝端倪,虽然他一头雾水,找不到缘由,但他明显可以看出面前的许大帅心不在焉的样子。
只是,既然是使者,那肯定要派一个识时务的人,看出许行坤不对劲的朱胜没再多留,只与许行坤交谈了两句后便口称得罪抱拳告辞。
既然这人要告辞,心中有事的许行坤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劝了几句,就送那使者离开。
那使者甫一离开,许行坤便急忙召来了王和他们进来商议。
而当王和他们完整的听完许行坤复述的内容后,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悚然而惊。
不能不悚然而惊啊,陆大传回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传回来的消息里面,濠州军遭遇了自建军以来最惨重的损失,虽然还没统计出来,但在陆大语焉不详的描述中,濠州军这次的损失有可能已经过千。也就是说,有四分之一的濠州军失去了战斗力。
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的濠州军失去了战斗能力是什么概念?
当年伏击鄂里花,奇袭横涧山的时候,濠州军的损失也没有这么大,而且,他们当时面对的可是更加精锐的蒙古骑兵。
滁州攻防战更不用提,依靠许行坤的反间计,滁州兵不血刃。
六合城血战,即使打到那种血肉横飞的程度,濠州军损失也不过数百。
濠州军的减员,从未这么严重。
而这么严重的损失,居然仅仅是在一次可以说是毫无难度的战役中发生的,这怎么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不让人悚然而惊。
更严峻的问题是,当得知了许行坤军中精锐北上的消息后,不出许行坤所料,太子齐拖果然有了动作,虽然齐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没有亲自前来,但听说总领平叛事宜的他愣是从元廷北部边军那儿抽调了一名将领来指挥。
元廷边军,是蒙元手中少数能拿得出手的军队了。
更让许行坤担忧的是,齐拖部的精锐便是北军,齐拖虽然贵为太子,却很难指使这些眼高于顶的精锐,当初六合城的败退也与这一点有着不小的关系。
但这次,让抽调来的北军将领指挥,当然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本来,虽然这让许行坤有些担忧,可也只是担忧而已,但是这次唐达和陆大的失手则导致了这份担忧上升了一个高度。
当初许行坤的计划是轻取和阳城,在元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让这些濠州军中的精锐回返,到时候可进可退,皆在许行坤一念之间。
但是陆大和唐达的失手,则让这谋划成了泡影。
濠州军损失惨重,必然要在和阳修养生息一段时间,回防之事肯定要耽误。如果再想远一点,濠州军孤军在外,等到元军围了滁州城,濠州军的补给可能都要出现问题,如此一来,原本的首尾呼应之策就成了被对手拦腰截断之祸啦。
想到这儿,众人心中都是凛然。
“这次濠州的损失,唐达和陆大的过错都很大,等他们回来,本帅定要重重治他俩的罪。”这是题中之义,许行坤一向讲究赏罚严明,有功必赏,所以也不可能有过不罚,“而且此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起了贪念,想要乘胜收下和阳,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等他们回来,我和他们一并受罚。”
这是许行坤在自责了,有道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在场众人怎么能眼睁睁见着许行坤自罚,为表忠心,于是纷纷劝说。
按照常理推论,许行坤这时候应该见好就收,借坡下驴了。但不知为何,谁人的劝说许行坤都不停,执意领罚。
在场众人大多想不通,只是苦苦劝说,但却有两人一直没有参与其中。
其中一人便是许行坤的谋主李天骄。
李天骄这人神机妙算,腹中有锦绣,在场众人之间只有他,暗自思量出了许行坤的用意。
“许大帅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的理由牵强了些,如果按照许大帅的说法,他起了贪念,有错,那我们这些同意了的人岂不是也有了错。是了,大帅应该是不想过重责罚唐达和陆大,所以将部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减轻了那二人的罪责。我身为大帅谋主,还得点出这层意思来。”
想通了其中关节,李天骄咳嗽了声,待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他朗声道:“大帅不必过于自责,唐将军和陆将军虽然有了过错,当重罚,但他们取下了和阳城,又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之下,即使有罪,也没必要重重责罚。”
众人听了这话,再看看忽然沉默下来的许行坤,大家都是聪明人,还能不明白?于是纷纷转口,不再劝说许行坤,只是点头称赞李天骄说得有理。
许行坤瞟了李天骄一眼,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许行坤承认,李天骄的部分想法和他所思相同。
但是,即使是李天骄,想的还是有差。
许行坤的确不想治陆、唐二人的罪,但他身为一军统帅,岂能是非不分?陆、唐这次犯下大过,违了军令,导致部队损失惨重,身为大帅,许行坤怎么能不罚?又怎么能不重重责罚?
不然何以服众,何以面对自己所定下的军法?
但是,身为陆大和唐达的兄弟,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风雨交加夜,几人是怎么累死累活,把自己抬到清净寺的,甚至如果不是那一声“许大哥”,许行坤可能早因为想不起自己是谁,成了个白痴也说不定,更不消提后来几人帮助自己开仓放粮,最后又二话不说跟了自己这些事。
没有这几个兄弟,会有他的今天?
事到临头,他又怎么罚得下去?
好,这好办。
既然身为大帅我不得不罚他们,但身为兄弟,我又罚不了他们,那么我愿意替兄弟受过,我自罚便是。
这不是为上位者之道,却是许行坤走的道。
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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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什么的好了许多,谢谢大家的支持和谅解,这些天应该有不定期的三更,以补偿前些日子不稳定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