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生他们被紧急集合的号角声惊醒时,东方还未泛白。
等他们紧张却有序地集结完毕时,他们的敬畏、崇拜的大帅,早已立在校场搭着的台子上等着了。
出人意料的是,大帅的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人。
且只跟了着一个人。
只是距离太远,陈生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谁。
也不是看不清,只是那人的面相实在是生了些,陈生也不是什么老资格,自然有些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但是,马上,回忆不起来那人是谁也无妨了,因为,大帅要开口了。
大帅许行坤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若是要开口了,绝不会再允许底下再有丝毫动静。
而大帅开口更能解开他们心中你的疑惑:为什么并无敌情,却要在夜晚紧急集合。
“弟兄们!你们想要班师吗?”
话一出口,军士们大多一愣,片刻后,已经有人脸上泛起喜色。
要班师了吗?
哈!也是,巢县我们收复,任务完成,干嘛不班师?不过,大帅也是,班师早说啊!干嘛要特地来一趟和阳再颁布这个消息。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拿下了巢县,灭了元军的水师,如今站在和阳的土地上,你们肯定在想:该回去过安稳日子了。”
全场鸦雀无声,但有不少兵士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驰援巢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收复巢县?”
许行坤抛出一个问题后望了望身边低着头的唐达,不再给兵士们思考的时间,他再度大声道: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和阳的土地上!站在神州大地,这块我们祖先用鲜血和尊严浇灌的土地上!我能前方,是养育了我们祖先的长江!隔着它,是四朝古都金陵!是整个江南最耀眼的明珠!它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军士们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许行坤忽然提起金陵是想说什么。
“我的身前,站着的仅仅是一支军队吗?不,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的民族!数十年前,我们汉人建立的大明王朝屈辱地倒在了内斗之中,之后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就没有了!那些蒙古人,早已该退出历史舞台的败者,再度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生命与尊严,废弃了我们的都城,将明珠蒙灰!你们告诉我,你们是选择像我们的祖先一样,用鲜血洗刷我们的尊严,令它再度熠熠生辉,还是继续做一个奴隶,令我们祖先的威名继续蒙羞?!”
“你们或许要说:大帅,当兵吃粮,没必要次次都去玩命。没错,你说的没错,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为了一份工作,没了命,就是有再多的美誉,再多的财富,也没有意义。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有些工作的意义无关生死,高于生死!那就是荣耀!那就是尊严!”
“只要金陵上空还有一日飘扬着蒙古人的旗帜,我们的荣耀就不存在!只要那些蒙古人还在神州大地上肆虐,我们的荣耀就不存在!只要在史官的笔下,我们还被记作元人,我们的荣耀就不存在!只要那些混账蒙古人在提到我们时,放肆地大笑,我们的荣耀就不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低着头的唐达直起了身子骨,紧紧盯着许行坤,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份吃粮的工作!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将蒙古人赶回他们的老家!是夺回本属于我们的神州大地!汉人繁衍生息了数千年的神州大地!这神州大地,不是靠等着别人发善心施舍给我们的,而是靠鲜血方能收回的!”
许行坤的目光扫过他目所能及的每一个人,被他盯住的人,都挺直了腰杆,眼中仿佛有一团火。
一团燃烧的火,百团燃烧的火,千团燃烧的火,这火合起来,烧红整个天际。
“蒙古人是什么?那就是一群牧羊人,草原上的蛮夷之民,搁在前朝,是一群被太祖打得哇哇叫,只能逃回大漠的怂蛋!但是,我们现在竟然连面对这群怂蛋,都要从长计议,三思而后行!我们是怎么了?”
“一个只懂得三思而后行的民族,是一个满是懦夫的民族!一个只懂得和平的大帅,是一个没有骨头的大帅!当我们失去荣耀,土地遭受践踏,子女含恨为奴的时候,还想着什么三思而后行……我****大爷!”
话到这儿,台下的兵士已经忍不住他们从灵魂深处传出的颤栗,若是站在台上向下看去,严整的队伍,似乎在扭动。
不是兵士们在抖动,而是他们的手中握着的长枪,动个不休。
因为他们的手,不稳了。
看到这一幕,许行坤笑了。
“我很自豪,在你们这些人中,没有那种没骨头的人!我的面前,是一个流淌着高贵血液的不屈民族!这血液,与我们祖先血管中流淌的,别无区别,他们没有屈服过!现在,轮到我们选择了,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它冷却吗?”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不知是谁起的头,但不过片刻,士兵们便举起长枪,狠狠地敲在地上,面红耳赤!
“团结我们的是什么?是共同的理想和敌人!今天,就在我们对面,江水的另一边,已经有我们的兄弟夺取了桥头堡——采石矶!所以,做你们想做的吧!假如你们渴望找回丢失的尊严,那就去战斗!这就能告诉我,你们身体中流淌的,还是不是伟大汉族的血液!”
“如果有一天,我为了神州大地战死沙场,那么,我会见到那些披挂着大汉民族荣耀的祖先们,我可以昂首挺胸走到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因为我没有给汉人丢脸,我为伟大的汉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血!血!血!”
陈生一下子恍惚了,他看到了身旁青筋暴起的唐瑞,他看到了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老马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更透过光可鉴人的长枪一面看到了自己。
咦?自己怎么也是面红耳赤的模样?
陈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愿意去想是怎么回事,他只听到了他们敬畏的大帅完全是吼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兄弟们,出发,枪指——金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