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如有神。
片刻功夫过去,纪宁手中的毛笔墨水粘了又粘,分析了多种的可能性,最终得出了胜负对半的结论。
对这个答案,他自己还是相当满意的。
“出题人是想利用地形限制,来诱导答题者选择武夫获胜,实际上这本是个陷阱,不知小平他们能否想到。”
纪宁轻轻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时间。
钟表仅走了一小半。
再看周围,其他的考生似乎都在闷头答题,诺大的学堂试殿当中,不停地传来落笔的刷刷声与考生的叹息声,还时不时的传出拍桌子的声音,看起来都是被这试卷上的考题折磨的不轻。
但很快,一道倩影便落入了他的视线当中。
李清容。
少女就坐在他前方一排的斜角处,两人距离很远,但纪宁却能看清此刻少女低下头,娴静答题的侧脸,黑色的长发如瀑散落在肩头,显得格外美丽。
“她竟然也在这。”
想着前些天与李清容的相遇,后者似乎误会了自己与苏小小师姐发生了什么,那般狼狈害羞装进自己怀里的模样,纪宁的心中也是不由得微微一动,一时间望着少女绝美的侧颜失了神。
“我希望各位都自己写自己的,不要东张西望!”
“都要点脸,别想着抄别人的!”
然而,就在纪宁放空大脑,观察其他考生的答题状态,想着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的时候。
学堂当中,那几位与他不对付的长老终于是抓住机会,冷哼一声,释放出威压,咄咄逼人的朝纪宁压迫了过来。
那位荣长老,更是语气尖酸刻薄的盯着纪宁,俨然一副就是要怪罪于他的模样。
纪宁闻言,抬头平静的看了那荣老头一眼。
后者表情得意,神情充满了挑衅。
怎样?
他是监考官,维护考场秩序也是合理的吧,而且他并没有点名,只是说的某些人。
而且纪宁也的确是抬头了。
虽然他知道,后者并没有在抄袭,只不过是在看李清容,事实上在这个考场之中,有不少男弟子甚至是女弟子的注意力都是被李清容吸引了过去,频频回头遥望,神情狂热崇拜爱慕。
对于这些弟子,他们这些监考官,都是没有过多管教,只不过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不要太过就好。
是的,只要不涉嫌作弊,你在考场上看谁,都是自己的权利。
谁说视线飘忽就是抄袭的?不然要这阵法作甚。
但偏偏,别人转头看李清容这位荣长老不管,偏偏就盯上了纪宁,而且还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明眼人都知道是说给谁听得,显然是在针对或者说恶心他了。
文祥天在另一侧,暗自咳嗽了两声,也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默默用可怜的目光看了那位荣长老一眼。
虽然认识纪宁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这个少年的脾气,肯定是有仇必报的。
那日鲁长老被他一拳轰飞,后者手握南宫清冬的身份令牌,就已经证明了纪宁不可能是普通的外门弟子,说不定背景大的离谱,天赋也高的出奇,如今这个荣长老不长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其进行难为。
恐怕不等那两个派系的争端结束,他就得被纪宁处理掉了。
“老匹夫。”
纪宁神情平静,无声的开口,对着那位荣长老吐出了这三个字,说的十分缓慢,可以确保后者看清了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而在这之后,还没等那荣长老动怒。
纪宁脸上又是浮现出了一丝的微笑,抬起胳膊转动脖子,使劲儿的扭了扭,眼中的视线刻意的扫过了周围一圈所有考生的面庞,甚至包括后方那个挠头的舔狗赵大勇他也是看了一眼,随后转动许久之后,才将脖子回位。
目光平静而挑衅的,再次与荣长老对视了起来。
纪宁微微一笑,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吗。
老匹夫,不是阴阳怪气他,说他抄袭,不让抬头吗,那么他现在偏要反复转脖子,将在场所有人的脸都看一遍,总之我没有抄东西,你能奈我何?
荣长老看着纪宁,脸色极为难看。
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忍住了。
到了现在,他也总算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纪宁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这个没什么名气,被隐藏在吕小平的光芒之下的,那一日在广场上公然违背白长老命令的第二人,似乎拥有一种莫名的勇气,而这种勇气是他不能够理解的。
他可是外门长老啊!
难道不怕自己给他穿小鞋吗?
还是说,纪宁也跟着那吕小平一样,都早早的加入到了执法堂的队伍当中,所以才这样的有恃无恐?
荣长老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心中的思路就越为杂乱。
那一天,鲁长老败走外院之后,他因为觉得被一个外门弟子一拳打碎了胸膛击飞,所以觉得很丢脸,所以并没有说出那一天的真相来,而是选择了隐瞒。
所以这些天的青山剑宗,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文祥天与吕小平的名字。
而纪宁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而已。
但现在,后者表现的如此强硬,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后者的情况了。
“反正后面还有武试,再让你蹦跶一会儿吧!”
荣长老盯着济宁,心中冷冷一哼,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妙得意的微笑。
秋闱这件事,只要顺利办妥,今后的青山还是他们的青山。
连余与宗主都在外面,执法堂的高层也都出走,仅留少数人维持秩序,根本没有办法在暗地里与他们抗衡,况且秋闱的举办权还在他们这一方的手里,搞得那些小动作就算被发现了也无伤大雅,因为他们做了好几手的准备。
只要青山的年轻一代与中坚力量,全都支持他们,一切就都会万事大吉。
届时再利用外部的力量一施压,功高震主的言论肆意散播,全青山天才弟子抵制。
就算宗主再不想废掉连余的位置,也得将他逐出山门了。
到时候,参与了这件事的每个人,尤其是像他这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很早就加入了太上长老阵营,可谓是根正苗红的长老,必然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可以说,他晋升为内门长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到时候青山就是他们的青山,执法堂拥有的一切资源全都会被他们占有,修行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真是想想都激动啊!”
荣长老的神情眉飞色舞,彻底沉沦在了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完全将针对纪宁的事情忘记了。
而纪宁,也是没有过多的与之较劲,只是最后平静的看了一眼后,便低下头继续答题了。
文试第一场的卷面上,还剩下最后一道题。
依然是分析题。
只不过,不同于上一题的武夫与炼气士的战斗,这最后一题出的极为诡异,诡异到纪宁反复读了十几遍,也没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
"话说一百年前,有一位剑术冠绝天下的大剑仙,手握一把仙剑,杀力冠绝天下第一,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那把剑下活命。"
“某一日,那位剑仙与暗海之外的一个生物交战,剑气通天,黑暗逼人,就连天穹都染成了血红色,被斩出了无数个空间乱流豁口。”
“在那些乱流豁口其中,涌出了若干的虚空巢虫,那是一种以黑暗为食,游荡在阴阳两界中央,介于实与虚之间的怪物,寻常的物体并不能触碰到他,就如同是没有形状的微风。”
“那位剑仙在杀死了那个生物之后,转而来处理起了空间豁口,对付虚空潮虫,好在他的剑术通天,绝大部分的虚空巢虫都被他一剑斩断,仅剩下最后一只虚空巢虫之王的母体,每一次被那位剑仙的剑斩碎之后,竟然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的身体,并且之前死掉的身躯也会复活。”
“那位剑仙见状觉得怪异,再次出剑,一剑将那两个巢虫母体都给斩杀,但紧接着那巢虫母体就变为了同样大小的四只母体,并且攻击威能也没有减弱,肆意地吞噬起了天空中的光线来。”
“于是就在这时,那位大剑仙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场混乱,于是便只能不停的出剑,尝试将这虚空潮虫母体全都用剑气绞碎,一点肉沫都不剩下,但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对方还依旧能重新复活分裂。”
“周而复始,虚空巢虫母体的数量,已经成千上万。”
“整座太初大陆都沉浸在了对方威慑的恐惧当中,那位大剑仙也是心中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停手,如此庞大规模的巢虫母体,一旦给他们时间入侵人间,将会造成毁灭性的灾难,但他如果不停手一直出剑,迟早有一天这虚空巢虫母体的数量,会膨胀到整座大陆都无法承受的地步。”
“但幸好,最终那位大剑仙找到了办法,将虚空巢虫母体消灭干净了,人类世界又拥有了美好的未来。”
“请问,那位大剑仙最后,是用什么方法消灭的虚空巢虫?”
“提示,本题并无标准答案,依照想象作答即可,只要有理有据,就可以得分。”
“第二问,倘若那位大剑仙最终没有找到破解之法,而是乐此不疲的一剑又一剑的斩下去,任由那虚空巢虫不停的分裂,假设那位大剑仙灵气无限的前提之下,以虚空巢虫的分裂速度,大约多久会占满他太初大陆,致使大陆毁灭?”
“这是什么鬼题!”
就在纪宁愕然,望着面前的题目没有丝毫头绪的时候。
考场当中,也有一些学识渊博,答题速度飞快的考生,写到了这最后一题,而在读完题目之后,看见这两问,顿时都是忍不住开口骂娘了起来。
“安静!”
文祥天开口,嗓音威严的维持秩序。
但即便是这样,也是有越来越多的考生开始哀怨起来,拍桌子拍大腿怒骂的皆有。
望见这一幕,四位监考官,以及一众巡查的青山长老,内门弟子等。
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其中也有人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
这最后的一道题,他们当中有一些人,作为整张试卷的出题者之一,自然也是看过的,但就算如此,他们苦思冥想研究了数月之久,也是从未得到任何一个合理或者说正确的答案。
甚至就连那个被封禁在青山禁地,因练剑而走火入魔,整天神神叨叨在研究什么“数论”的疯魔老者,也是给不出正确答案。
所以他们都一致认为此题是无解的。
毕竟出题人自己都是不知道正确答案,来用在秋闱当考题,哪可能有人写的对呢,所以基本所有人在这一题当,都只能拿到基础分了,只要给出的应对策略不是那么的离谱,他们这些判官都不会为难。
因为毕竟这是文试,虽然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
否则怎会让如此荒谬的题目当做压轴题?
“这……”
纪宁此刻却是还不知道这一题是无解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阅读着题目,而后脸色变得无比的凝重。
依照出题的角度来看,那虚空巢虫拥有的母体特性,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的了,他在脑中演化了许多种解决的方法,但最终都还是觉得不靠谱,所以迟迟没有动笔。
只不过越是读题思索,纪宁越是觉得蹊跷。
因为这题目上给出的条件。
百年前,大剑仙?
这样的形容,很难不让纪宁想到叶九。
于是乎,在犹豫了一番过后,纪宁眼眸低垂,心念一动,偷偷在心海里与白鱼仙剑的剑灵交谈了起来。
“唤我何事?”
“白鱼前辈,我想请问叶九前辈,在这一生当中,是否遇见过可以无限分裂复活的怪物,来自于虚空?”
听到纪宁这样问,心湖当中,瞬间就泛起了一丝的涟漪。
只见白鱼仙剑的剑灵一阵震颤扭动,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但嗓音当中还是带着一丝难以释怀的惧意与迟疑之色,问道:
“这……”
“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