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们在哪?”
陈司急忙左右环顾,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可没有人回应他,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地底扩散开去,在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空旷的回音。
他低着头望向自己这双枯瘦的手臂,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色泽,只有薄薄的一层贴在骨头上,肌肉完全萎缩不见,活像一具丧尸。
陈司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骨瘦如柴的胸膛大幅度地起起伏伏,阴冷的空气注入破风箱一般的肺部当中,让枯竭的五脏六腑发出剧烈的疼痛。
陈司有些喘不过气来,充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恐惧。
“妈,孙晓!你们人呢!?我知道这是幻觉,你们就在我边上,说句话啊!”
他在原地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这只是梦境!
自己此刻还在病房当中,自己的亲人、朋友就在身边,他们正陪着我!
他在孤寂的地底深处一个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时而叫喊,时而啜泣,像个疯子般癫狂地摆动身体。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陈司跪倒在地面上,捂着脸,眼中不断流出泪水。
莫大的孤独涌上心头,他从未感到过如此无助。
他明白,其实他心底早就察觉到了。
世上哪有什么修仙秘籍,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精神崩溃下的幻想罢了......
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身怀神通、杀伐果断的修仙者,只不过是一个徘徊在洞穴深处的平凡大学生而已。
可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个梦永远做下去!
我宁愿在梦里面死了也不想面对这边残酷的现实!
即便那个梦光怪陆离,有着如此多违背现实的情节,但他依然想回去,他不要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洞穴永远走下去!
陈司抱头痛哭,甚至假装对着不存在的“肖医生”哀求道:“求你了医生,快催眠我吧,让我回到梦里面去,我想再见见我妈,我不想一个人在这边啊......”
可在这地底上万米处,不会有任何人回应他卑微的哭诉。
随着在地底游荡的记忆逐渐恢复,陈司终于回想起了现实。
自己已经在地底徘徊太久太久了。
肖医生说得没错,自己的精神早就崩溃了,我或许的确有精神分裂症......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司才重新站起身来。
他不再绝望地嚎叫,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麻木的表情。
他想起,曾经也有几次从梦中醒来的情形。
但没关系,只要往前继续走下去,就能重新回到梦里,自己又能恢复修仙的神通,又能重新见到母亲......
我只需要继续前行就好......
他已经分不清在地下走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直到如今还没死掉。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一直前行下去?
无尽的孤独已经淹没了陈司的内心,使他对外界的感应尤其迟钝。
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此前在地底深处看见的、那只摄人心魄的巨眼。
没错,那只优雅而诡异的眼,和肖医生的催眠道具多么相像啊,自己在梦中好像经常能看见这些眼睛的窥视。
黄中元浑身挂满的眼球、平昌港口海底深处的巨物......
“祂”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
陈司迷茫的内心隐隐察觉到,地底深处的巨眼所在之处,就是自己前行的目的地,也是自己这一生的归途。
在那里,自己将得到救赎,自己将知晓一切,自己将开始新的生命......
对了,张春民呢?
陈司突然想到,内心泛起疑惑。
当初是张春民带着自己往地下前行。
沿途都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怎么这次醒来没有看见他呢?
他冥思苦想,但混乱的记忆已经把他的脑袋蚕食成漏筛,几乎记不清任何东西。
半晌,他才想起,张春民此前已经通过四象唤仙阵把自己献祭给了古仙,他早已先行一步羽化飞升了。
“不对......那只是黄中元对我施加的幻境,黄中元是假的......”
可那真的是假的吗?张春民还没死吗?
什么才是真的!
陈司有些分不清了,杂乱的回忆冲击着他的脑袋,让他刚刚趋于稳定的精神又错乱起来。
周围的景色扭曲变形,出现一道道重影,陈司险些站不稳,一脚踩到长桥边上坠入深渊当中。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中。
有母亲的呼唤,有孙晓的叫喊,有古仙的低语,有臣司的呢喃......
陈司的脑袋几乎要裂成两半,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直接跪在地上,用头狠狠地撞击着坚硬的地面,顷刻间,额头就撞击出一条鲜红的口子,血液从中汩汩流出。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脑袋一阵嗡鸣,那些声音糅杂成一堆,再也辨不清哪些是谁的。
而他的意识在此刻也更加混沌。
在这些声音当中,有一道急迫的女童叫喊声突破层层障碍,破开陈司的耳膜直接钻入到他的耳朵中。
“爹爹,快醒过来!”
下一秒,陈司猛然睁开眼,洞穴中的景色消失不见,在他面前的还是那只眼珠一般的白球,还有肖医生那副挂着笑容的脸庞。
他仍然坐在病房当中,墙壁上的摆钟正滴滴哒哒地响个不停,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陈司一摸脑门,早已是一片冷汗。
他的眼神中的恐惧迟迟没有消退,待真正认清周遭的一切才是现实之后,陈司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肖医生看病人已经从催眠状态中完全恢复,笑呵呵地说道:“小陈,我已经知道你内心的病因所在了,看来还是几月前的地底勘探对你的影响太大,再加上工作环境比较压抑,所以才会形成心理上的压力。别担心,只要弄清楚病因,经过疏导很快就能痊愈。”
陈司略带迷茫的眼睛注视着肖医生,听到他这些话,陈司的视线逐渐聚焦,随即狠厉与愤怒重新回到他的眼神当中。
他猛地一拍桌子,厚实的红漆木桌顿时应声裂成几半,让肖医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
他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病人结束催眠后情绪不稳定的他见过,可弄出这阵仗的他可闻所未闻。
这小子还是个练家子?
由于害怕陈司那沙包大的拳头,肖医生后面的话再没敢说出来。
而陈司直接起身,二话不说拉起黄淑琴和孙晓就往门外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只是临走前色厉内荏地丢下了一句狠话。
“神棍一个!不治了,下次别让我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