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文官们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以勋贵为代表的军方将领,则跟在后面看热闹。
如果不是瓜子还没传入华夏,他们大概率会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瓜。
让你们给勋贵泼脏水,这下子被打脸了吧。
宫里,朱元璋将蓝玉叫过来就是一通夸赞。
把政策之争弄成派系之争,实在是高明啊,替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蓝玉一脸懵逼:“臣没有偷换概念啊。”
“大明拥有土地最多的,除了勋贵就是官僚士绅。”
“那个解缙只说勋贵,对官僚士绅只字不提,这就是在向勋贵泼脏水啊。”
“臣身为勋贵的一份子,自然不能忍,所以才站出来反驳他。”
朱元璋、朱标、朱雄英、陈景恪:??????
朱雄英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追问道:“那你为何两次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解释?”
蓝玉理解释道:“我掌管军法,经常遇到违法乱纪的人,试图通过狡辩给自己脱罪。”
“我就总结出了一套对付他们的经验,不给他们狡辩的机会,直接给他们定罪一了百了。”
“那解缙肯定是想狡辩,我懒得和他争论,所以才堵他的嘴。”
朱雄英:“……”
朱元璋哑然失笑,蓝玉还是那个蓝玉,是我们把事情想复杂了。
陈景恪也相当无语,弄半天不是他超进化了,而是我们想多了。
都以为蓝玉在第五层,哪知道他从始至终都在第一层。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咳,莽夫克高手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误打误撞之下,确实替朝廷减小了改革的阻力。
只要朝廷咬死,文官集团反对新政就是为了针对勋贵,那这就是一场由文官掀起的党争。
因为政策之争大开杀戒,那是朝廷不仁。
面对党争,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杀了他们,还能将他们钉在党争误国的耻辱柱上。
为了坐实这一点,朱元璋把蒋瓛叫来,让他们将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广而告之。
重点强调,文官集团借此机会向勋贵集团发难,指责勋贵占有侵占大量土地。
并以此为借口,阻挠朝廷新政的推行。
蒋瓛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就去执行了。
朱雄英也传令给抚慰使和预备役系统,即刻展开宣传工作,向军队和百姓宣讲新政。
务必让百姓了解新政的真正用意,避免被有心人利用。
将事情处理完,陈景恪好奇的问道:“陛下,您是如何说服勋贵们支持新政的?”
朱元璋神秘的道:“嘿嘿……你猜。”
陈景恪:“……”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一样。
早朝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最先得到的消息的,肯定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而这种人家往往都是地主。
对于阶梯性收税,他们自然是非常反对的,这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
于是,这些人开始私底下串联,想要反对新政。
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牵扯到的利益太大,大到了足以让他们不顾风险。
他们的第一步棋,没什么好说的,舆论。
利用士绅对基层的影响力,散布相关谣言,妖魔化新政。
从而鼓动百姓抵抗新政。
只是还没等他们商量出统一的口径,相关传言已经先一步在洛阳城散布开来。
朝廷为了限制大户侵吞百姓田产,出台了限制法令。
官僚们却故意抹黑勋贵,并以此为借口反对新政。
谣言还强调,勋贵们是支持朝廷新政的,已经表示要将自己多余土地出售。
对于这個传言的前半部分,百姓们是很相信的。
朝廷一直在打击大户,减轻百姓的负担,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现在出台限制兼并的法令,大家并不觉得奇怪。
对于官僚反对此事,也在意料之中。
狗官不都是这样吗,他们要是不反对那才怪。
但对于勋贵集团支持新政,主动将多余土地售卖,大家是不信的。
有钱人买地都来不及,怎么会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不过眼见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相信。
双方还因此吵的不可开交。
当这个传言,传到官僚士绅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全都麻了。
他们自然知道这是谁散布出去的消息,只是没想到皇帝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这下先机已失,再想左右舆论就没那么容易了。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大家肯定更愿意相信先听到的传言。
不过他们也没有就此认输,朝廷的影响力就局限在大城市,广大的乡村还是他们说了算。
就看谁能鼓动更多百姓了。
于是,他们纷纷写信给老家的亲朋,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已经针对这一点,提前做出了布局。
或者说,他们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抚慰使加预备役教化系统代表着什么。
——
阶梯性征收田税,可以说是全民关注,就连陈景恪自己家都不例外。
陈景恪家以前没有田产,全靠行医为生。
但福清的嫁妆可是有好几处庄园的。
后续她又置办了一些,家里也有近万亩良田。
这些都是传家的根本,又怎么可能不关注。
陈景恪下班刚进家门,就见福清迎上来,问道:
“郎君,阶梯性征税是真的吗?我们家也要如此吗?”
陈景恪颔首道:“大明的律法是针对所有人的,尤其是这种事关国本的律法,更是一视同仁。”
福清有些着急的道:“这可如何是好,光靠咱们两个的俸禄,如何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陈景恪说道:“朝廷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规定每户差不多可以拥有一千亩地。”
按照阶梯收税,拥有土地超过一千亩,就是纯赔钱。
这个数字是经过仔细考虑才确定的。
地主也分等级的,有大地主也有小地主。
小地主家的土地少则几百亩,多则几千亩。
而且他们在政治方面没有多大的能力,对朝廷危害不大。
真正能够掣肘朝廷的,是大地主。
这些人拥有的土地数量,是以顷为单位的,几百顷几千顷几万顷。
举目望去,数十里数百里都是人家的地。
大‘清官’徐阶,拥有四十余万亩土地,半个松江府都是他家的。
一千亩地对人家来说,就是蚊子腿。
这些人还拥有极大的政治影响力,在地方他们能架空朝廷官吏,在朝堂能左右国家政策。
前世的大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是亡在这群人手里的。
如果朝廷不分青红皂白,将大地主小地主一起打,那就是给自己制造麻烦。
生产力决定了,士绅地主对基层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这是必须承认的现实。
如果将他们逼迫的太紧,反而不利于国家的稳定。
适当的妥协,换取政策的通行和国家的稳定,是值得的。
所以对待不同的地主,要区别对待。
允许留下一千亩,是用来安抚小地主的。
虽然他们依然会感到肉疼,但并不致命,不会跳出来造反。
然后朝廷集中力量瓦解大地主,削弱他们的力量。
等大地主被瓦解,百姓见识到商业的利润,开始主动从事商业的时候。
再提高税率把小地主分拆成富户,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欲速则不达,很多政策要一步一步来。
温水煮青蛙就是这个道理。
三代君主接力,很少有完不成的政策,没必要太着急。
而且古代亩产也就一两石,再除去种子、田税和其他投入,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一千亩地,最后能入库几百石粮食就算风调雨顺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可对于地主大户来说,也只能勉强维持体面的生活。
尤其是对陈家这样的顶级权贵家庭,这点产出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所以福清才会如此着急:“一千亩也不够啊……”
陈景恪安抚道:“别急,朝廷自然不会不考虑到大家的难处。”
“虽然收紧了土地政策,却放宽了对商业的管制,以后大家可以从事商业活动赚取钱财。”
“只不过勋贵官僚不能以自己的名义经商,需要通过别人的手才行。”
说白了,就是需要白手套。
这么做的目的,其实还是源于华夏传统:打压商人阶层。
如果直接允许权贵官僚经商,那就是变相提高商人的地位,国家会被动走向类似于资本主义的道路。
最终的结果就是,商人掌控一切。
商人掌权的害处,这里不多赘述了。
虽然在事实上,权贵官僚往往会通过白手套经商。
可有了这层遮羞布在,经商就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行为,是低人一等的。
这一点在意识形态方面,是非常重要的。
能影响到思想文化和政策的走向。
作为穿越者,陈景恪又岂能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在制定具体政策的时候,他就强调,权贵官僚经商必须通过代理人。
且必须要向朝廷报备,具体从事了哪些行业,便于朝廷监管。
听完他的解释,福清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经商哪有买地稳妥啊。”
连她都认为经商不稳,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陈景恪也不禁感到压力巨大,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说道:
“海贸兴起后,棉布和丝绸供不应求,要不建几座纺织作坊吧。”
福清无奈的说道:“纺织需要大量人力,朝廷采用均田制,大部分百姓都分到了土地,现在上哪雇人来做工啊。”
陈景恪心中一动,问道:“现在人手很缺吗?”
福清点头说道:“缺,缺的厉害。比起三年前,工钱翻了一倍,还是找不到足够的人。”
“很多人都开始想办法,从国外购买奴仆来做工了。”
陈景恪眉头一挑,追问道:“从外面购买奴仆?”
福清说道:“是啊,有从南洋购买的,还有从日本、虾夷、辽东等地购买的。”
“现在大街上时常能看到,模样和肤色不一样的奴仆。”
陈景恪疑惑的道:“为何我没见过?”
福清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整日不是皇宫就是家里,见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洛阳是京畿之地,对没有户籍的外来人员检查很严格。”
“女奴还好,很容易就能拿到朝廷颁发的居住证明。”
“那种做工的奴仆都是私下买入,哪敢带到这里来,在外地倒是挺多的。”
这是朝廷有意为之,女奴只要身体健康,基本都能拿到居住证。
工作一定年限,或者嫁人生子,直接就可以落户到夫家。
外来的男奴想拿到居住证就很难了,基本上只有矿工一类的,才会被允许进入。
落户几乎不太可能,除非有重大贡献。
当然,整体被兼并的国家和部落除外,那种可以集体拿到户籍。
陈景恪又仔细询问了奴工的事情,不过福清也多是道听途说,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
他也只能将此事默默记载心里,回头让蒋瓛去好好查一查。
此事可大可小,必须要慎重。
倒不是他狭隘,非要搞什么纯正血统什么的。
但就算要民族融合,也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融进来,必须要有个门槛。
否则前世的欧美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非法流入的奴工,素质能高到哪里去?
一旦泛滥开来,必然会成为隐患。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和福清说了,了解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就继续聊起了经商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还是买几条船。
“以后朝廷每年都会往外派遣官方船队,让咱们的船跟着去就可以了,稳赚不赔的买卖。”
“等过上几年,再看情况做别的生意。”
福清也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这个方案。
之后她就开始奔波着四处买船。
现在的海船可不好买,各大船厂排队都排到数年以后去了。
即便她贵为公主,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别家手里买了一大四小五艘船。
至于家里的地,则出售给了朝廷,只留下了两个五百亩的庄园。
就在他们家忙碌的时候,别家也没闲着。
官僚士绅集团,在忙着鼓动百姓抵制新政。
而勋贵阶层,已经开始着手分拆自家的土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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