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听说咱们北方所那边生产的飞机，不讲究标准化，每一架都是单独装配，一架一个样，是不是？”
“秦总，你不懂飞机的制造，想要标准化，达到互换的标准，可不容易啊！”宋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无奈：“比如说，歼八飞机使用的整体式机尾罩，在尾尖分布着密集的焊点，在装配的时候需要电焊，焊好了之后会收缩，从而产生装配应力，导致出现误差。”
当年，宋老也是在北方所里待过的，当的还是气动室的主任，把歼七搞成双发放大版，这其实是宋老最先提出来的。
对歼八的装配工艺，宋老也是清楚的：“这个简单的尾尖，最大的间隙就能达到 7.5毫米，装配的时候，师傅们靠榔头敲上去，会产生非常大的装配载荷，上下尾尖错位，连续造了三架原型机，没一个合格的，也只能凑合着用，因为装配应力过大，在飞行的时候还出现过把固定螺栓拉断的情况。”
说起这些来，宋老是满脸的无奈，其实，这也是工程上的问题，是個大难题啊。
“那你们所研发的项目，也会遇到这种问题吗？”
“肯定会遇到，但是也肯定会比歼八的问题小很多，毕竟，我们用的是计算机辅助设计，生产的时候也大量使用数控车床。”
说起数控车床的加工来，会有很多看上去矛盾的说法，比如说，有人提出观点：老师傅的技术更先进，可以加工出来比数控机床更精密的零件！既然这样，还要数控机床干啥？
老师傅的技术，那是有前提的，比如说，加工废了一个，就接着加工第二个，加工上十个八个的，有的误差大，有的误差小，运气好的，自然就比数控机床的精度还要高一个数量级了，老师傅那双灵巧的手，可不是数控机床能比的。
但是，任何一个现代工厂都不会允许这样的浪费，这就得用数控机床，同样生产十个零件，精度或许比不上老师傅精心挑选出来的那一个，但是这十个零件加工精度都一样，都能满足使用！这就是数控加工最大的好处，标准化，可以大批量生产完全一样的零件！
“美国人在制造 f-15战斗机的时候，就大量应用数控机床，生产大量的标准零件，互换性很好，我们手里的项目，当然也要向这个方向努力。”宋老说道：“当然了，很多也是由于技术原因决定的，比如说在大梁上开孔，在地面上开好孔，当把大梁吊起来之后，由于自身重量会产生变形，原本的大梁开孔就会有误差……”
说起这些来，宋老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歼八零件不能互换的问题，在后世有很多说法，有人骂，有人洗，实际上，这些都是外行，就像是说起三缸机不稳定来，有人就会说为啥三角形最稳定一样。
秦锋又莫名地想起来了 92手枪的弹匣，出厂的时候，一支枪配两个弹匣，自己用自己的，如果换了别的弹匣，轻则装不进去，装进去了也扣不紧，重则随时都会在射击中掉落。
当时就有一个说法，这是设计师故意这样设计的，万一警察的枪被歹徒抢了，只要没抢到弹匣就用不了，只能感慨这种说法的脑回路太与众不同了，战场上自己的枪里没子弹了，战友扔过来一个弹匣，结果还用不了？这又不是开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92式的改款，介绍的时候就有一个重大进步：解决了弹匣不能互换的问题，实际上，不过就是提升了加工的标准，让所有弹匣和枪膛的标准一致，自然就能互换了。
“汽车的流水化生产催生了标准化，但是飞机的生产，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工位上的组装。”宋老继续介绍：“更类似于手工装配，从飞机厂的角度上来看，也没必要追求互换性。”
早些年，汽车生产也是固定工位，一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可以完成一辆车的全部装配过程，但是装配效率低下，工人培训难度极大，福特首先搞出来了生产流水线，将工位分开，让每一个人只负责一个工艺，大大加快了装配速度，提升了装配质量，降低了工人培训的难度，从此，工人再也没有全套技术了，每人只能干一个工作。
飞机还没有流水线，依旧是固定工位，摆起台架来，大家伙天天上班，就来到自己那个工位上组装，一架飞机可能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才能装配起来。
歼八虽然早就研发出来了，但是生产相当缓慢，除了性能太差部队不愿意多要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装配。
“宋老，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先进的装配方式，脉动流水线您听过吗？”
啥？
饭桌上的发言权到了秦锋这里，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脉动生产，就是节拍式生产，工位依旧流动起来，但是不像汽车生产线那样，打个螺丝就流动一下，大致分成四个工位，完成一个工位就到下一个工位。
这种生产方式，是两千年的时候波音公司阿帕奇生产厂首创的，之后很快就火遍了整个飞机制造行业，毕竟能节省成本，提升产能，甚至因为脉动生产线的贡献，东方的运二十还实现了下订单就能交货的这种逆天速度。
当然了，这需要飞机标准化制造进一步提升，如果不能互换，纯靠手工，那脉动不脉动就没区别了。
吃着饭，喝着酒，吹着牛，一顿饭直接吃到天黑，送走了宋老他们，秦锋回到车间，邢富强他们已经开始试制零件了。
城市里灯火辉煌，一辆桑塔纳轿车亮着车灯，开进了太平洋集团高科技基地。
“小静，停车，停车！”
听到赵娇的声音，项静稳稳地把车停住，然后，车门就被咣的一声打开，赵娇冲下车，到了路边，然后就吐了起来。
“赵秘书，你生病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项静很是关心。
“不是生病，只是……”
看到赵娇捂着肚子的样子，项静反应过来：“那要不要告诉秦总？”
“别，可不能现在告诉他！”赵娇着急了，秦锋这个家伙想要先过二人世界，一直不着急要孩子，要是现在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他会有啥反应呢！
所以……先瞒着他，以后再说！
接过来项静递来的水杯，赵娇漱了漱口，然后说道：“走，我们进去，倪老他们说有重大进展，我们看看到底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好。”
两人走进了挂着龙芯公司大牌子的小楼里，发现这里空无一人，赵娇简单思考了一下，就带着项静前往生产车间，果然，封装测试车间里，人头攒动，人挤人，几乎都走不进去。
“怎么样，出来了吗？”
“等等，还在测试。”
“封装测试这么慢的吗？就不能先弄一块出来？”
“当然不能，一出就是一整块晶圆。”徐教授的声音响起：“这第一次流片，自然是相当慢的。”
经过了一年的时间，龙芯处理器终于开始流片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科技的图腾已经不是奔流的铁水，不是高大的液压机，而是小小的芯片，在芯片领域里，东方落后得太多了！
“好了，出来了！”此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所有人都涌了上去，倪老站在最前面，从封装测试生产线的终端，拿起来了那个黑色陶瓷封装的方块形的装置，它的下面有无数根细细的阵脚，镀过了一层黄金，显得金光闪闪，和黑色的本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它的正面，已经喷涂上了标志：龙芯 1号！
这是龙芯公司研发的第一款通用处理器，它的出现，将会打破西方世界的垄断！
“我们赶紧把这块处理器成功流片的消息汇报给秦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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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们没有辜负秦总的嘱托，完成了我们龙芯公司的首款处理器，实现了零的突破！”
“我代表秦总，向你们的工作成果表示诚挚的祝贺！”就在此时，后面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扭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秘书？”
“老板娘？”
赵娇是秦锋的秘书，其实也是太平洋集团大大小小事务的操办者，熟悉她的人，也会喊一声老板娘，对这个称呼，她反倒更满意。
“秦总在汽车厂那边忙碌，暂时还过不来，我代表秦总，向各位表示感谢。”
“应该的。”
“咱们得感谢秦总。”
“是啊，没有秦总投资，咱们哪里能这么快把处理器造出来。”
大家伙的感慨是发自内心的，黄老等人此时的眼睛里甚至已经有晶莹的东西闪过。
去年，国家要彻底放弃大规模集成电路项目，他们这些人的心都碎了，后来，秦总愿意投资，他们团队就几乎全部搬过来了！
当然，不止他们，还有其他很多人，也在跟着他们一起奋战，比如说，航天 771所的一大批芯片研发人员，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可都是当年 156工程的主力！
771所过来的沈老在一旁感慨：“是啊，不管芯片的生产线，仅仅咱们这个项目，集团就给投了三亿！要是靠国家，仅仅是项目审批，没有个两三年都不行！”
造芯片是要花钱的，民企的最大好处，就是要多少给多少！
当年为了搞 156工程，国家聚集了六个研究所的七个研究室的半导体和计算机人员，这些人员组成了 771所的前身，在 156工程完成之后， 771所在沈老的带领下，又开始研究起来 16位大规模集成电路处理器，从研制到生产，都在他们所完成，利用这种芯片打造出来的 ls77计算机，曾经是整个军工企业内部的抢手货。
但是，当国门打开之后，一切都变了啊！
771所也放弃了这种芯片的研发，于是，他们的人才也被吸引到了龙芯公司，龙芯一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研制出来，那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大家伙憋着一股子的劲头，夜以继日，就是想要将最先进的芯片打造出来！
今天，终于出来了！
当秦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钟了，赶回到龙芯公司的时候更是晚上十一点，但是，龙芯公司内部非常热闹。
会议室里挂起来了巨大的条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龙芯一号流片成功！主席台上坐着很多领导，下面则是无数的技术人员，大家伙的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
“同志们，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倪老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给众人讲话，还没说完，看到门口的人，顿时就更激动了：“秦总，秦总！您来了？”
大家伙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秦锋笑着走了过来，走到主席台的跟前：“这一年来，大家伙应该是夜以继日，没怎么休息吧？现在，这庆祝大会简单开一开就行了，没必要耽误大家的时间，早点回去睡觉，明天睡到自然醒！”
下面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不知道是熬的还是高兴的，但是不管怎样，也该休息去了。
“对了，在大家伙临走前，我先宣布一下，凡是参与龙芯一号研发的全体技术人员，都有奖金，负责基本工作的普通技术人员，每人奖金一万，中层部门领导，三万，统筹全局的领导，五万！”
下面顿时一愣，秦总大手笔在，这样一发，岂不是几百万就出去了？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众人又兴奋起来。
“秦总万岁！”
秦锋皱着眉头，你们这些家伙，不知道我的传统吗？谁喊我万岁扣谁的奖金！不过看到大家伙这么高兴，秦锋也没有好意思打击他们，只能作罢。
“好了，接下来都走吧！”
下面的人都散开了，主席台上的人却依旧兴奋，哪怕他们回去，也睡不着啊！
“秦总，我们……”
“咱们去个小会议室开会。”秦锋一边走一边说：“龙芯横空出世，是我们太平洋集团在电子领域里的一个重大突破，我们需要隆重地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这个消息，在首都最大，最豪华的酒店里举办……”
“咳咳，秦总！”赵娇走到了秦锋的跟前，小声说道：“锋哥，伱是不是忘记了，去年在岛国那边，你已经吹过牛了，说咱们的四足机器人用的是龙芯……”
秦锋这才想起来，自己去年的确这么吹嘘过，今天他一高兴，居然给忘记了，这要是对外公开龙芯研发成功，岛国人还不得炸毛。
“哦，那就是龙芯批量上市的消息。”秦锋说道。
秦锋已经迫不及待了，后世，乔布斯站在无数记者媒体的面前，轻轻拉开绸布，从玻璃箱子里拿出全新的产品，然后就是无数的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摄，这景象，让秦锋永远难以忘记。
现在，终于轮到秦锋自己装逼了，这可是轰动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消息！他必须要将这个消息宣传出去，让全世界都知道，祖国在这个方面已经走到了世界第一的水平！
同一个夜晚，同样的首都，同样类似的办公楼。
“柳总，刚刚得到消息，龙芯公司研制的龙芯一号已经成功流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向面前的中年人说道：“虽然我还没有拿到具体参数，但是可以肯定，这种处理器的性能不会比英特尔即将发布的 486处理器差！”
柳忠烈的眼睛里露出锋锐的光芒来：“杨工，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有个同学在龙芯公司实习，他们今天晚上开了庆祝大会，她刚刚给我打电话炫耀，说她虽然才工作了几个月，但是也有机会拿到一万块钱的奖金！”杨清风说道。
杨清风，国家急缺的计算机人才， 86年在魔都大学毕业，又考到了首都科学技术大学计算机系，今年是最后一个学期，即将获得硕士学位，不过从去年的时候，他就开始来到了 l想公司实习，一直到现在。
虽然是大学生，他想要爬到高位也不容易，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
“我们 l想公司目前主要生产汉卡和代理从国外进口的计算机，对我们来说，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可以拿这种龙芯处理器来组装电脑，我们 l想公司也就能从汉卡生产商变成计算机生产商！”杨清风的话语中满是兴奋。
他是有理想的，他看上了 l想公司的计算所背景，但是，他更看上了公司的发展前景，未来的时代必然是属于计算机时代，别看现在电视还没有走进千家万户，但是以后，电脑绝对会普及到大众家庭，电脑的市场是很大的！
“是啊。”柳忠烈点头：“这个项目是老倪领导的，我需要亲自去找他一趟，希望他能像当初把汉卡技术交给我们 l想公司一样，能把这种先进的处理器交给我们 l想公司，他们造芯片，我们造整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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