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和桂公公一样,身穿一件大红色的内宦官袍。
众所周知,大夏朝对于官员朝服的颜色制定是极其讲究的。
就按文武百官的品级来说,一品至四品,绯袍;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绿袍。
再辅以朝服上的绣花和补纹来确定最终的品级。
而宦官的朝服,同样以红色为最顶级,只要是红袍大太监,至少都是大总管级别,地位极高,有极大的实权。
就拿那位桂公公来说,乃是东宫唯一着红袍的大太监。
他在金京掌管内务府所有要务,气场极大,平日里除了太子殿下,还真没几个人被他放在眼里。
而眼前这人的气场,则要比桂公公还要大得多。
他除了着红袍外,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阔帽,宽正方直,一丝不苟。
当然,如果只是一顶普通的黑帽,自然不会引人注意,但他这顶帽子的中间,还绣着一块白玉。
陈天霸虽然脑袋不好使,但对于大夏朝的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但凡宫中人物,只要是帽中绣玉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国之重臣。
可一位红袍大太监,无论如何都和皇亲国戚扯不上关系。
并且即便他身份再不一般,也不过是个阉人,哪里能有资格担得起国之重臣这个称号?
想到这里,陈天霸不解之余,也有些慌了,就连落刀的速度都放缓了许多。
而真正让他发慌,甚至让他恐惧的,并非那人的穿着和打扮,或者神秘的身份。
而是,始终环绕在对方身前,那一层好似凛冬冰层般厚重的刀势。
陈天霸以武入道,二十年前迈入三品武夫境后,便尝试练刀,虽是半路出家,但有他三品的实力境界加成,对于刀术修为的领悟,自然要比常人厉害得多。
尤其近些年他在武道之上寸步难行,于是更加一心一意修刀,甚至有彻底弃武修刀的念头。
可见他在刀术修行上的信心和天赋,要比武道更加强盛。
平日里他对自己的刀术修为也是颇为自负,自认为还没有遇到能在刀之一途上,能给自己带来压力的人物。
可此刻,面对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那位神秘的红袍大太监,陈天霸在刀术领域的所有自信,全都瞬间崩塌。
对方虽未出刀,手中亦无刀,但只要他站在那里,稍稍散露出自己的些许气场,方圆数百丈的空间,便都会被一股锋利至极的刀域所覆盖。
他仿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不需刻意地崭露锋芒,但只要有人看到他,便自会感知到他的锋利。
陈天霸此时落刀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直至在十息之后,变成悬停不前的状态。
不是他不想向前,而是不能。
因为他的那把钝刀,已经触碰到了那位红袍大太监的刀域。
便好似一条小河汇入大海,惊不起半点浪花,只会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陈天霸颤抖着想要收刀退下,可是刚一发力,钝刀之上却忽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不消片刻裂纹便爬满刀身,在下一个呼吸关头碎裂成斑驳的锈迹铁片,落于黑暗之中。
钝刀崩裂,陈天霸系于其中的神念自然也已受损,他闷哼一声,忽然仰天狂喷出三口鲜血,便似一片落叶般飘然坠地。
从落刀到碎刀,这中间的过程看似很长,其实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在这段过程中,那位突然出现的红袍太监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平静的挡在许星牧面前,然后看了陈天霸的那把刀一眼,局势便彻底逆转。
陈天霸半跪于地,惊恐的双眸微微抬起,仔细盯着那位红袍太监看了许久,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但灵光乍现中,他却忽然想起了传说中的一个人。
那人曾在多年以前的那场诛魔之战中,扮演过决定性的角色……他凭借手中的一把绝命刀,孤身杀入魔族雪原砍了一整夜,硬生生在万千魔潮的冲杀下,接连斩落六名二品魔将的首级,然后全身而退。
那一战过后,人族士气大振,第一次在与魔族的交锋中占据了优势。
同样是在那一战过后,那人被大夏神皇明龙帝,赐予了降魔大将军的封号,名震人魔妖三界。
而他的那把刀,也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一把刀,受世人敬仰。
陈天霸虽然不曾见过那人,但却将其视作偶像,以及毕生追赶的目标。
不仅因为那人刀术惊天,更因为对方也曾有过改换修行体系的经历。
由武道改剑道,又由剑道转为刀途,无论哪种修行体系,那人都能做到同境界无敌。
正因为那人的成功经历,陈天霸才敢于三品武夫境拾起那把钝刀,打算转为刀途。
陈天霸努力调动着识海记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人后来确实进入了大夏朝内务府,担任内务府大总管一职。
因久居深宫,不再随军征战,所以大夏朝很少有人再提起有关那人的传说。
但那人的名字,却无时无刻不映在陈天霸的脑海中,日日铭记,以作标杆。
曹先显!
大夏朝刀术第一人,近年来最有希望晋升为一品刀圣的传奇人物!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偶像,竟是在这种场合下。
陈天霸无比懊恼,心里将伯约四兄弟诅咒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和偶像站到敌对的那一面?
还有那个姓许的,你早说自己的背后有曹先显撑腰嘛!
扮猪吃虎这么好玩吗?
许星牧其实也有些懵。
他万万没想到,教宗大人安排的那个保镖,竟然会是曹先显。
印象中曹先显不是与教宗大人颇为不和吗?怎么还会听他的指令?
“曹将军,您是偶然路过,还是一直守在下官身边?”
许星牧压低声音问道。
“教宗让本官看着你。”
曹先显没有回头,但却似乎察觉到了许星牧的疑惑,他平静说道,“当日坤慈宫前,本官与天马高孟一战后身受重伤,自高空坠落,是教宗救了本官。欠他一份人情,自然得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