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昨日已经在这两头通背犬手上吃过苦头,知道这俩大妖软硬不吃,也完全不把大夏朝的官员放在眼里,主打一个不近人情。
今夜再次正面对决,李修的心里慌得不行,尤其看到通背犬竟然丧心病狂现出狗头真身后,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若非多年身居高位,让他心性坚韧异于常人,只怕单是通背犬的一声怒吼,他便要抱头鼠窜了。
“二位,能否通融一下?”
李修艰难稳住心态,稍稍侧身,避开通背犬嘴中的异味,笑容不减,“本官是奉命而来,只是想......”
“奉命而来?奉谁的命?”
其中一只通背犬猛一下凑近,吐出的血红色长舌都快要舔到李修的脸了,给他恶心的胃里直翻涌,他不动声色掩嘴干呕了两声,沉声说道,“本官是奉......”
“你还真敢说啊!告诉你,你奉谁的命都没用!”
通背犬很是恶趣味地狞笑了声,“妖王大人深夜从不见客,别说是你一个正二品的工部尚书了,便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张首辅来了,也进不得!快走快走,要不然狗爷可要你好看!”
通背犬似是已经耗尽了耐心,体内的妖气竟都不自觉地释放出来。
李修惊惧之余,心里一团怒火也随之蹭蹭往上直冒,他仿佛看到身后轿中,有三双嘲讽的眼神正在盯着自己,若是就这样大败而归,自己在郑图和赵青煌这俩老小子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
想到这里,李修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突然跳了起来,长袖一震,大怒道,“谁说的妖王大人深夜从不见客?当本官傻吗?许星牧刚刚不就进去了?”
听到这话,两头通背犬狗眼一瞪,杀气腾腾地盯着李修,“没想到你这老小子还是有备而来啊!不过你能跟人许大人比吗?人家是南国妖族的准驸马爷,狗爷我未来的主子,别说他只是进朝圣楼了,便是住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此话一落,李修彻底呆愣住了......许星牧他!他竟然是妖族的准驸马爷?这他妈什么时候的事儿!
见李修一脸惊恐表情,通背犬冷冷一笑,懒得再跟他废话,正要以暴力轰他走,朝圣楼内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竟是许大人出来了,自家的木神战将,天马高孟也在身边。
“许大人!高将军!”
两头通背犬浑身一紧,迅速恢复到人形模样,对着许星牧和高孟恭敬行礼,哪里还有半点面对李修时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怎么回事?”
高孟看了一眼门外的李修,知道对方是大夏朝的工部尚书,但身为妖族第一战将,一品以下的大夏官员他一般都懒得搭理,所以直接假装不认识,斥问道,“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还有外人在这里?”
高孟在许星牧面前一副和蔼模样,但是对待妖族的手下,却是相当的冷厉。
天马高孟的凶名也早已深入两头通背犬的脑海中,他们吓了一跳,一边准备伸手去拎李修的脖子,一边说道,“将军息怒,我这就给他弄走!”
“且慢!”
许星牧赶忙站了出来,一把将脸色铁青的李修拉到高孟面前,介绍道,“高叔,这位乃是本朝工部尚书李修,自己人,在这里等我呢。”
“高叔?”
李修脸颊微不可觉地抽动了下,“他竟然称呼妖族声名极盛的天马高孟为‘高叔’!他妈的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就被他给接住了!”
他的心中既震惊,又羡慕,同时还有一丝小小的庆幸......得亏是自己人啊,要是这小子是嘉悦娘娘那一边的,凭他北境之主的身份再傍上妖族这座大靠山,三皇子还玩个屁啊!
“原来是李尚书啊!失敬失敬!”
高孟一听是许星牧的熟人,立马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手下的这两只死狗不懂事,惊扰了李尚书,回头我一定严惩不贷,还请李尚书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他又立马瞪向两只通背犬,怒声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竟敢对李尚书不敬,给我跪下!”
通背犬叫苦不迭,心想这姓李的可真是可恶啊,既然和许大人相识,为何不早说?白白害老子受罚。
心中骂骂咧咧,膝盖却已弯下,正要下跪,被高孟一番话整得有点受宠若惊的李修赶忙摆摆手,“二位快快请起!本官此行确实冒昧,你们拦下本官可以说是尽忠职守,若是因此受罚,本官于心不安啊!”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将两头通背犬狠骂了一顿,“两头臭狗,再嚣张啊!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呢?”
许星牧也在此时说道,“不知者无罪,两位狗兄也只是尽自己守门的本分,并无过错,高叔就别怪罪他们了。”
高孟本就是做做戏,听闻此言,便顺势将此事掠过,摆摆手示意两头通背犬退下,转而看看天色,问道,“真不打算留这过夜了?我看陛下的意思,晚上还想着和你小酌几杯呢。公主殿下也是不想你走,只是她性子骄傲,脸皮也薄,自己是肯定不愿说出口的。”
许星牧苦笑道,“承蒙妖王大人和公主殿下厚爱,只是如今我和殿下尚未定情,没有名分,若是留下过夜,只怕会使殿下名声受损,还是先回摘星楼吧,等忙完这阵,我再来朝圣楼拜访。”
“还是你想的周到。”
高孟笑了笑,“如此,我便不留你了,一路小心,若是遇到摆不平的事儿,尽管说话。”
“一定一定!”
许星牧正欲告辞,却似是有些放心不下,忽然凑近高孟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今晚说的事情,烦请高叔留个心,多多提醒妖王大人,这几日,一定要将陛下留在太安城。”
高孟点点头,“包在我身上!不过陛下的意思是,此事凶险,若是在金京刺杀嘉悦娘娘,你最好不要出手。”
许星牧笑道,“放心!我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这是技术活,还轮不到我。”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几人互相拱手告别,为了不让高孟察觉到三皇子的存在,硬是先目送他进去朝圣楼,许星牧这才和李修快速往马车那边赶去。
刚一至马车前,二人迅速窜入轿中,郑图立刻提起马鞭,轻轻一挥,伴随着瘦马的一声长嘶,马车稳稳驶向敬人府。
“事成?”
临南早已通过轿前小窗将朝圣楼门口的画面尽收眼底,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许星牧的满脸笑容中不难猜出,这事已经搞定了。
许星牧长呼出一口气,半晌后点点头,“幸不辱命!”
“好!”
临南振臂狂喜,猛拍着许星牧的肩膀,“还得是你啊许大人!当初鬼蜮森林中本王就知道白宁越对你有意思,后面你又救了她一名,如今怕是对你更加情深意重,有她在背后帮衬,难怪妖王白行简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许星牧闻言羞赧一笑,“殿下,您这话说得,倒好象我是吃软饭的一样。”
“何为吃软饭?”
临南不解道。
“就是靠女人活着。”
许星牧言简意赅。
临南恍然大悟,登时说道,“原来如此!那吃软饭有什么不好?能够吃上这碗软饭,说明你有本事,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郑图和赵青煌也是连连附和,望向许星牧的眼神中多出了许多敬意。
既是未来的北境之主,又是南国妖族的准驸马爷,加上身受剑圣的全部剑道传承,以及教宗大人的青睐,此子的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此时大概也只有李修相当郁闷了。
被打脸了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忽然间想起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独子李知秋,大家都是年轻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咱们还有五天时间准备,尽量提前将刺客送入金京,提前埋伏好,只要嘉悦那个臭娘们一到,立马做了她!”
临南满脸狰狞,恶狠狠说道。
赵青煌皱起眉头,“只是,派谁去呢?有前朝余孽做掩护,倒是不用担心陛下会追本溯源地去调查,不过嘉悦的身边肯定少不了高手守护,至少会有一两位二品强者跟着,谁能在如此高强度的防御下将她杀了?”
此话一落,轿中顿时陷入沉寂状态。
显然这是个难题。
临南的身边忠臣虽不少,但要说起真正意义上的高手,还真找不到几个。
太安城内十六位二品强者,除了摘星楼的那名二品术士青天河外,几乎全是围着太子伯约转的,也就是说都是嘉悦娘娘的人。
而且教宗一走,青天河需要担负起镇守摘星楼的重任,根本无法分身。
关键时候无人可用,临南相当恼火,正要发飙,许星牧再次及时救场,“殿下,您还记得那位陈天霸吗?”
“陈天霸!”
临南皱了皱眉,“那个由武夫转行刀途的东海散修?提他作甚?”
许星牧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夜被沧海重伤之后,陈天霸体内的刀势破而后立,教宗说,等他醒来时,是有九成的把握能够突破到二品的。”
“可他当初想要杀了你啊许大人!”
郑图说道,“而且本官听说此人脑子有些不太好,做事愚钝不说,并且一根筋,让他去刺杀嘉悦,怕是人没杀了,倒先把我们给卖了。”
许星牧笑道,“这一点您放心,陈天霸现在是曹将军的人,有他的调教,相信陈天霸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曹先显?”
沉默许久的李修终于开口,“他这人向来孤傲,并且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一直都保持中立,凭什么会帮我们?”
“教宗大人曾救过曹将军两次,就算是报恩,曹将军这次也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这是其一!其二嘛......”
许星牧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曹将军多年以前由剑道改行刀途,曾受过剑圣大人的指教和恩惠,所以看在剑圣大人的面子上,他说以后一定会罩着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听到这里,轿内又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临南在无声中表露惊喜。
郑图和赵青煌则暗自感叹。
李修则是摇了摇头,望向许星牧的眼神中,仿佛写着两个字,“我服!”
“许大人,你老实说,太安城内,你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临南抱着许星牧的肩头,狠狠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激动说道,“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啊!”
许星牧低调笑道,“这些都不是下官的底牌,而是剑圣大人的底牌,下官能在太安城内苟活至今,全靠剑圣大人的庇佑啊!”
“许大人,过于谦虚了!”
郑图一边抽动着马鞭,一边说道,“你要是早点来到三皇子殿下身边,皇城里的储君之争,还会有悬念吗?”
“郑大人,莫要捧杀下官啊!”
许星牧继续低调,换来的是轿内众人的连环马屁。
......
马车一路穿行,继续往敬人府驶去。
只是除了赵青煌和李修陪着临南回府外,许星牧和郑图却在半道下了车。
郑图是直接去了摘星楼,想要问问临时负责人青天河,曹先显究竟何时出来,当时是说仅需三天,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吧?
许星牧则去了南城街道的一家茶楼。
此时正是寅时四刻,天尚未亮,可茶楼内却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想来并非喝早茶的顾客,而是一夜未眠的不归郎。
能够将一家茶楼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好,自然是需要点东西的。
这家茶楼的东西,便是女人。
没错,此茶楼非彼茶楼,而是一座红尘风月楼,俗称红楼,也就是妓院。
挂羊头卖狗肉的买卖多了,把妓院说成是茶楼的,许星牧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无所谓,他今夜前来,不是来消费的,而是来踩点的。
这里是死去的那位金京左侍郎张怀心的胞弟张怀情开的茶楼,教宗临走时交代了,要找机会把这家茶楼给烧了,人也给杀了,任务艰难而重大,必须先来个实地考察,再制定个详细计划。
灯火下,许星牧于茶楼前沉静片刻,最终推开了那扇遮掩住浓郁胭粉味的大门,刚一进去,便有一位露着半边雪白胸脯的姑娘迎了过来,“这位公子,您是来喝茶啊,还是听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