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稍散，杨是非独自现身走出。
看见意外身影，佝偻老者微微一怔：“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
杨是非心思一动，平静道：“而你看起来，似乎还是正常人。”
“老夫只是侥幸留有一丝清醒，时日无多。”
佝偻老者摆了摆手：“趁仙母未归，速速离开吧。”
燕凌霜与洛仙儿都按着剑，默默候立在旁，暗中打个眼神。
此人身上污秽虽然浓郁，但确实还是活人，并非妖魔伪装。
杨是非再三确认此人没有歹意，方才继续说道：“我们此行前来，正是为探查齐国变故，不好空手而归。
老先生若尚有理智，可否与我们说清来龙去脉——”
见他还想劝解，佝偻老者抬手打断，沙哑出声：
“不用多说，你们若想知道，老夫自然知无不言，但我们聊不了太久。”
杨是非抱拳：“有劳老先生。”
佝偻老者看向山林外，长叹一声：“如你们沿途所见，齐国已经完了。”
“污秽扩散至全国，所有生灵都化作妖魔，连我们脚下的土地都彻底异变。”
“想必你心中不解，为何老夫会知道你们的身份。”
佝偻老者用拐杖轻杵地面：“在你们靠近子陵城之际，城中妖魔便有所察觉，并将消息通过大地传至昊元宗，请求增援。
不仅如此，‘我们’还能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几乎永生不死，不畏疼痛.这所有一切，都来自于脚下这片血肉大地。”
杨是非听得面露惊色。
这些血肉，竟有这种能力？！
“我们在齐国之外同样遇见过，但并没有这些手段”
“因为，‘仙母’诞生了。”
佝偻老者神色更为惆怅：“血肉最初从昊元宗和皇宫内滋生，只有孵化傀儡的能力。但随着逐渐扩散至方圆百里，不断汲取生机化成肉茧，最终破茧而出。
它的诞生为血肉大地注入灵智，污秽在几个时辰内笼罩整个齐国，数千里国土成为其躯体，所有生灵都成为其养料。”
言至此，老者露出一抹自嘲笑容：“齐国众生都以为此地成了地上仙国，人人都吸收天地灵气，位列仙班，更是将那个怪物奉为‘仙母’，当真可悲”
杨是非眼神闪烁。
听其讲述，这仙母愈发像是大魔原胎
但与秋国人为制造的大魔原胎不同，齐国的仙母，应该算是自然诞生的成体。
“或许是造化弄人，老天爷想让我亲眼见证人间炼狱，唯有我留下了一丝理智。”
佝偻老者苦笑道：“可惜如今也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杨是非暗自猜测，此人或许有非凡修为或是体质，方才能抵挡一段时日。
但看其满脸死气，确实时日无多
“老先生，那‘仙母’十分厉害？”
“它是妖魔之主，齐国众生都不可忤逆。便是天人玄武，也无法抗衡。”
佝偻老者摇了摇头：“它如今与齐国大地相连，以龙脉国土塑成魔躯，确实成了不死不灭的大魔。”
“.”
燕凌霜与洛仙儿面面相觑，神情极为凝重。
如此怪物，确实不是一己之力所能抗衡。
杨是非回想起嵌龙冢记载的秘闻。
大魔原胎一旦解封出世，将会诞生恐怖妖魔，席卷人间
如今看来，确实所言不虚。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一点。”
佝偻老者摩挲着拐杖，缓缓道：“仙母还在慢慢积蓄力量，无法离开齐国地界。
这個过程或许需要十年、百年的岁月，伱们只要逃离齐国，从外部阻挡住污秽扩散的势头，尚能安稳度过余生。”
杨是非思索片刻，蓦然开口：“你既然明白子陵城外发生了何事，应该知道我们的阻挡手段——”
“你们是为太武圣兵而来。”
佝偻老者叹息一声：“若有可能，老夫也想助你们取出昊元宗的圣兵，但如今已是办不到了。”
杨是非一惊：“这是为何？”
“此宗圣兵周围，布满仙母褪下的魔胎残渣，与其本源之力相连，这些污秽早已将圣兵侵蚀。”
佝偻老者用拐杖杵了杵地面：“圣兵一旦被触碰，仙母第一时间便会发现。你们确实有奇特的隐匿本领，但不可能瞒得过它。”
“.”
杨是非心思急转，皱眉沉思。
他又想到了姬裳与小白狐，脑海中隐隐有想法浮现，瞥向身旁的洛仙儿与燕凌霜。
虽未开口交流，但两女暗暗点头，显然都听他安排。
月蕊默默握上右手，似是无声支持。
杨是非心头一定，转口问道：“仙母是否也有缩地成寸的本领？”
“只要尚在血肉大地范围内，它可来去自由。百里之距，不过半刻钟便能到。”
“圣兵不能碰，那我们能不能碰那些魔胎残渣？”
“呃应该是可以的，仙母对‘体内’并未设防，但前提是你们有本事将其打破.”
“若丢了太武圣兵，它会如何？”
佝偻老者听得愈发错愕：“太武圣兵对稳固地脉十分重要，若被夺走圣兵，对仙母而言也是极大打击，或许.无暇再去追杀你们”
杨是非眼神渐凝：“老先生，可否告知昊元宗圣兵的位置？”
佝偻老者面露惊色：“难道你想.”
“既然身处此地，不妨先亲眼瞧瞧。”杨是非冷静说道：“若无从下手，我们自会尽快离开，不会以身犯险。”
“.”
佝偻老者沉默片刻，低沉笑笑：“小伙子当真胆识惊人，哪怕你们是燕梁之人，老夫都不得不佩服此等勇气”
“危难当前，无关哪国身份。”杨是非神色极为平静：“老先生，可否一试？”
“老夫这枯朽之身，能在死前帮人一把，倒也不坏。”
佝偻老者满脸感慨，回身招手：“随老夫过来吧，这里有一条密道，可直接通往昊元宗的地下秘境。”
“还不知老先生的身份是.”
“此宗的上代宗主。”
佝偻老者自嘲一笑，身躯逐渐皲裂破碎：“老夫在山中隐居闭关二十载。刚一出关，方知物是人非，天下大变。
如今能等到几位小友，不枉苟延残喘至今。”
众人踏入幽暗隧洞，缓缓深入地底。
按昊元宗上代宗主所言，此宗秘境位于地下五十丈，乃是天然而成。
但秘境内一切事物如今都被仙母吞噬，只留下太武圣兵，作为钉子凿开地脉。
杨是非小心翼翼的踏入洞窟，脚下地面松软，放眼所及皆是血光闪烁，一个个巨大肉瘤遍布视野，极为触目惊心。
“这些是”
洛仙儿眸光微凝，蓦然指向前方：“圣兵！”
众人连忙望去，洞窟中央处赫然耸立着一团血茧，长戟在其中漂浮。
嗡——
背后魔刀微微颤动，杨是非下意识按住刀柄。
“果然没错.”
他又沉着脸色看向四周。
真魔刀与大魔原胎打了几百年的交道，立刻感应到了‘老朋友’，这些血茧确实是魔胎残渣！
“我们若破坏这些残渣，还抢回太武圣兵，可有效果？”
“.”
不得老宗主回话，杨是非回头一瞥。
却见其身躯逐渐化作沙土消散，发出一声恍惚赞叹：
“小友，可以一试.”
呢喃落下，其气息彻底断绝，只留满地黄土。
燕凌霜沉吟道：“此人能坚持至今，想必执念颇深，如今方才泄了最后一口气。”
“公子。”
洛仙儿秀眉紧蹙，冷静开口：“我们现在就动手？”
杨是非收回视线：“先等等。”
他再看着四周的魔胎残渣，思忖道：“这些东西，对你们而言或许是.大补之物。”
“大补？”
洛仙儿怔了怔，很快想起那位烬天宫之主，正是在嵌龙冢吸收了魔胎残渣，补全妖魔之身，修为再进。
大小姐再仔细观察，确实发现肉茧内凝聚着极为纯粹的污秽气息.
但燕凌霜还有些迟疑：“是非，我们真能吸收这些？”
“先小心尝试”
噗嗤！
话音未落，月蕊率先凝聚本相猫爪，扎入一座肉茧内。
几息间，肉茧便迅速干瘪下来，而猫爪变得更为清晰几分。
小丫头很快收手，脸色古怪。
杨是非连忙道：“可有感觉不舒服？”
“像是在吃水果。”
月蕊小脑袋点了点：“还能再吃好几个，甜滋滋的，味道挺好。”
看着她一副嘴馋模样，杨是非都不免愣了愣，再看向满地肉茧。
合着对月蕊她们来说，这些玩意儿真是一颗颗汁水饱满的‘仙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