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欧阳驸马并没有给这些商人施法术,他在北平城内开了一个招商大会,当着所有商人的面发布了新城计划,所谓的新城计划就是”
蒋瓛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为朱元璋描述了招商大会的情况以及新城计划的内容。
朱元璋越听越震撼,眼睛也是瞪得越圆。
“陛下,修缮长城就在新城计划的第一阶段,而且欧阳驸马还给这些商人说了,若是能够参与到修长城当中,日后长城修好了,就会在最显眼的位置立下巨碑,将所有参与的商人名字刻在上面,永世祭祀流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商人才会纷纷报名参加,甚至为了一个名额大大出手!”
嘶——
听到蒋瓛的描述,朱元璋第一个念头是:靠!这些商人是大傻子么?欧阳伦不过是立一座碑就能让你们如此疯狂!?
你们商人不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么?
怎么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了?
但朱元璋的第二个念头:欧阳伦这家伙年纪不大,为何对人心把握却是如此熟练?!这不就是在卖给商人名望么!这招数朕也用过啊!
名望最值钱当然也最不值钱,欧阳伦用这个办法,就让那些商人甘心被其驱使,长城修缮之事便被解决了。
好一个欧阳伦!
想清楚这一点,朱元璋脸色越发凝重起来,这次还真是他小瞧了欧阳伦。
原本以为,让欧阳伦继续呆在北直隶,可以让其好好历练一番,之后同时下达三个任务,也是为了敲打欧阳伦,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欧阳伦居然想出如此办法。
有了这么多商人支持拥护,修缮长城的钱财、人力都不会再成为问题。
“欧阳伦你很好啊!这是要和朕硬抗到底了!”
朱元璋此刻也是彻底明白过来,之前北直隶官员偃旗息鼓,根本不是欧阳伦和北平官员怕了,而是他们换了另外的办法。
“蒋瓛!”
“臣在。”蒋瓛心里咯噔一下,作为朱元璋身边的臣子,他很清楚现在的朱元璋是处于一种极为愤怒的状态当中。
“你说.欧阳伦如此胡作非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朕应该如此做?”朱元璋沉声问道。
“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臣只是您的犬牙耳目,不敢擅言。”若是之前的蒋瓛,肯定会大声说对欧阳伦动手,但是经过了这么久,蒋瓛稳重冷静许多,不敢胡乱表态。
“朕就是要你说!”
朱元璋沉声道。
见状,蒋瓛知道今天若是不说几句,怕是走不出这太和殿。
“陛下,臣以为欧阳驸马修缮长城,无论成功都对我大明有利,反倒是给朝廷节省一大笔钱,非但无过,反而是有功!”
“如今欧阳驸马计划的新城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并且得到了当地官员、富商、官员的支持,若是朝廷否决了这个计划,不利于北直隶的发展!”
“再则,北元这些日子一直是暗中蓄力,游骑兵更是不断对我大明发动进攻,长城修好也有利于北方边境安宁。”
听完,蒋瓛这番话,朱元璋脸色变得相当复杂,他又何尝不清楚这些,长城乃是大明重要屏障,若真能不花钱就修好,简直就是大功德一件!
可朱元璋心里却是很不平衡!
那欧阳伦那里来的号召力,能够让商人如此趋之若鹜?
把名利抛出来,这的确是个原因,但朱元璋更清楚,这里面深层次原因还是欧阳伦这个人!
真当那些商人是傻子?
随便一个人站出来说要给修长城的人立碑,你看看有几个人去搭理,即便是他朱元璋亲自下旨,效果估计都没有欧阳伦的好,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他朱元璋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忌惮!?
“陛下。”
“什么事?!”朱元璋有些不耐烦道。
“臣这里还有些消息,也是纪纲传回来的。”蒋瓛小心翼翼道。
“说!”
“事情是这样的,现在北直隶很多官员都对陛下有意见,说陛下越来越昏庸了!”
“什么!”
朱元璋横眉冷目,眼中透着阵阵杀意。
“骂朕昏庸,他们这是不想活了么!”
朱元璋的怒吼响彻整个大殿,让人窒息的气场更是席卷而出。
吓的蒋瓛以及大殿内的宦官、宫女一个个跪下,身体瑟瑟发抖。
王忠也赶紧跪下。
他原本以为,这些北直隶的官员之前联名上书向皇帝陛下逼宫就很离谱了,没想到居然还骂皇帝陛下昏庸!?
这些人自从跟了欧阳驸马,都变得这么胆大的么?
他们难道不知道,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他们的脑袋就得搬家,不仅是他们自己,而且还有他们的亲族家人,也都会被重判!
王忠跟了朱元璋这么久,对于朱元璋的脾气也是相当了解的,这些北直隶官员显然是已经惹怒了朱元璋。
王忠瞧瞧抬头看了一眼,朱元璋此刻双全紧握、太阳穴、脖颈处更是青筋暴起,双目更是要喷火,本来还想开口劝上两句的,见状立马打消了这种想法,重新将头低下。
等待着朱元璋大发雷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这句话虽然有些嚣张,但是让成百上千人掉脑袋,绝对是属于常规操作。
然而,跪着等了一会,王忠却是没有发现朱元璋有下一步动作,就连一开始朱元璋生气时剧烈的喘息声也是渐渐平静下来。
欸?
怎么回事?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陛下怎么没有下文了,这.这可不像是他认识的皇帝陛下啊!
上次空印案,上上次胡惟庸案,那可是有上万人丢了性命,这次这种事情虽然没有前面两个事严重,但性质恶劣啊!
陛下不应该无动于衷的。
王忠和蒋瓛在跪着的状态下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困惑。
朱元璋的确是冷静下来,脑海中思绪不断。
之前北直隶一众官员联名上书,虽然是逼宫,但提的要求也是合理的,但是当时他被欧阳伦气得只想给后者狠狠一个教训,忽略了北直隶官员的心声,如今在北直隶面对绝难完成的任务,欧阳伦却是能够带领他们找到一条解决问题的办法。
两相对比之下,他这个皇帝显然是昏庸的。
从内心来将,朱元璋也知道这次他做得的确是有些出格,为了打压欧阳伦一人,连带着整个北直隶官员、百姓一起打压,在这样得情况下,北直隶的官员没有造反,这已经是难得了。
本来按照朱元璋的剧本,欧阳伦最后肯定会顶不住压力,向他服软求饶,只要欧阳伦服软求饶了,那日后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也不用担心欧阳伦脱离他的掌控。
实际情况却是并没有朝着朱元璋的剧本走,而且按照欧阳伦提出的“新城计划”,之前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的三个任务,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难。
这就让朱元璋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我朱元璋总不可能去跟欧阳伦那个小子服软求饶吧!
可若是继续强硬下去,比如以北直隶官员辱骂朕,而又掀起一股腥风血雨,‘胡惟庸案’‘空印案’才清洗完,大明现在的状态已经禁不起再来清洗一次,而且真这样做了,天下百姓肯定会认为他朱元璋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岂不是更加坐实了他昏君、暴君的名头?
想到这里,朱元璋自然是气不起来,胸口烦闷。
“滚!”
“都给朕滚下去!”
“朕要好好静一静!”
听到这话,蒋瓛、王忠以及大殿内的宦官、宫女不敢有丝毫停留,连滚带爬的离开太和殿。
等出了太和殿。
蒋瓛、王忠两人先是各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顺顺气息。
“陛下.今天好像和往常不一样。”蒋瓛嘀咕道。
“的确,都有些不像陛下的风格了。”王忠点点头,“算了,咱们还是别揣摩陛下的心思。”
关于北直隶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官员之间传遍了。
当天不少官员都没有睡好,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次皇帝朱元璋的行为相当的反常,伴君如伴虎,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他们又如何能睡得好吃得下饭。
所以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不少人都是顶着黑眼圈,脸色发白来的。
“陛下驾到,众臣早朝!”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朱元璋同样顶着黑眼圈,神色疲惫,很显然昨天晚上他也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不过好在他想通了不少。
“陛下,臣听闻北直隶不少官员对陛下有怨言,臣以为应当安排御史彻查!以正视听!”李善长站出来朗声道。
既然北直隶的官员骂陛下,那查他们肯定不会错。
朱元璋却是摆摆手,“北直隶官员一事,就此作罢,都察院这边就不要盯着了。”
“朕昨天思考一番,觉得之前朕给北直隶定的任务的确有些不妥,导致朕和北直隶官员无法做到君臣一心,但北直隶的官员并没有让朕失望,即便是面对朕下达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面前,他们依旧是选择了全力以赴,并且还找到了解决办法!”
“如此精神、能力实在是难能可贵!”
“长城修缮乃是大明重要事情,务必妥善处理。”
“对于北直隶提出的新城计划,朝廷也应该给与支持,各部下去商议一番,看看哪方面可以为他们提供帮助,拟定一个章程上来。”
听完朱元璋这一番话,百官不得不对朱元璋佩服起来。
陛下不愧是陛下,也不愧是开局一个碗,打下大明江山的人,在大局观上远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
百官此刻也是松了一口气,从朱元璋的言语来看,这场‘血雨腥风’应该是卷不起来了。
“陛下圣明!”
反应慢的人还在琢磨朱元璋说的话,而反应快的人却是已经在高呼了。
“陛下圣明!”
一时间,朱元璋、百官脸色都好了许多,太极殿的氛围也活络起来。
“陛下,对于北直隶之事,臣也有所了解,商人为了修缮长城而大打出手、争取名额,从这方面来看,也能够说明我大明商人并非全是逐利之辈,也有一颗爱国护国之心。”
“若是按照欧阳驸马的计划执行,修缮好长城,给这些商人立碑刻字,又有何不可!”
“今后这必将成为潮流,商人若皆以此为荣,大明何愁不新盛,这也必将成为一段佳话!”
“我户部愿拿出一些银子,倒是用于奖励那些商人,赠送牌匾!”
“户部拿钱就可以了,这牌匾什么的还是由我礼部来办吧!”
“我刑部可以设立一个特殊名单,像这些为国为民的商人,犯事可以不上刑。”
“吏部这边可以给与这些商人之子从政的机会。”
百官们七嘴八舌,都想出了很多支持的办法,这让朱元璋很高兴,关键是这些措施花的钱还不没有修缮长城的百分之一!
哼哼!
欧阳伦可以小赚,朕永远不亏!
思路一打开,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这下看看还有谁骂咱是昏君、暴君。
朝廷的情况,欧阳伦并不知道,但是修缮长城的钱却是已经搞定。
还好提前说了名额有限,要是照单全收的花,把长城全部修一遍都够了。
虽然钱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时间成为了第二个问题。
本来就只剩下半年,修大酒店、天上人间以及开招商会,确定承包商,这一番操作下来,一个月就没了。
所以在确定承包商之后,修缮长城的工作就已经开始,为了修缮长城能够在今年完成,欧阳伦特意把赵天明安排为总负责人,徐凉等人协助,当然他自己则是盯着修自己的住所。
长城如火如荼的修缮着,可赶来北平城的商人却是从未断过。
北平知府衙门每天都有商人排着长队,等着面见北平知府徐凉。
“徐兄,多年不见,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这个忙啊!”一名中年富商恳求道。
“胡兄,我是真没想到,你在福建好好做着生意,居然也会来北平。”徐凉无比震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