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子的语气充满了悲怆。
可在梁九难看来，这不过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事情而已。
天道之下，生死之事本就是天理循环，有因有果。
青灵山山鬼，为了救治众人，以至于差点灰飞烟灭，但终究留了一点真灵。
只要镜花天女和梧桐子能够真的将净水庵建立起来，依靠香火之力，未尝不能将青灵山山鬼孕养回来。
而且，到时候，青灵山山鬼还能彻底摆脱山鬼的职责，变成自由身。
然而，镜花天女从一开始建造净水庵的目的就不纯。
并且，通过信仰的方式，给众人诱骗喝下了药草汤。看似是善举，实则是恶事。
这种恶念之下的行为，其因果业障最后是要反馈到青灵山山鬼的身上的。
所以，当镜花天女和梧桐子利用这种方式，最后将青灵山山鬼复活的时候，青灵山山鬼的魂魄，恐怕早就被那些邪念所填满，最终化作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此时，梁九难来到了青灵山山鬼身后，雷光横刀带着咒文，朝着青灵山山鬼身上重重劈落。
“轰隆！”
瞬间，尘土四散，青灵山山鬼被雷光锁链锁在了地面上。
李尚京看着那眼神中再无半点灵智的山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们……何苦啊……”
阵法并没有解除。
虽然青灵山山鬼已经被制服，但是梧桐子这个幕后真凶还在，众人也自然不可能将其放走。
梧桐子也没有抵抗，只是一步一步走向了被制服的青灵山山鬼。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狰狞的面孔，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
“当年，我还是青灵山上的一棵梧桐树。”
“我受风吹雨打，在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得到山鬼的垂青，因而得以茁壮成长，最终有了自己的灵智。”
“后来，青灵山山鬼以我的身体，制作了凤首箜篌，又因乐器有灵，诞生了镜花天女。”
“我和镜花天女，当时陪着山鬼一起治理整个青灵山，却也度过了一段幸福的岁月。”
“只可惜……”
“李尚京，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你吗？”
“因为你每次都说，要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但是在山鬼的遭遇上，我只看到了人的贪婪和邪恶，我没有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仁善之举。”
“他们只觉得山鬼好像什么都没做，可实际上，青灵山四周从来没有野兽出没，从来没有恶匪伤人，也从来没有各种天灾，他们以为……这都是谁的功劳？”
“只不过，山鬼从来没说，他们就觉得，山鬼什么都没做？”
“更是最后……山鬼为了他们付出了几乎魂飞魄散的代价，到了他们嘴里，却成了所谓的邪神？”
此时，梧桐子看向了李尚京，眼神中满是不甘：“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尚京呼吸一滞，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梧桐子。
梧桐子又说道：“站在山鬼的角度上，他尽心尽责，从来没有怠慢过任何人，但是他却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那么……让那些本该付出代价的人去死，又为何要算是业障？”
“天女所杀的人，本身就算不是恶贯满盈，也是恶事做尽，为何这样的人，还会成为因果！”
“那……死去的刑狱司呢？”梁九难忽然开口道：“你们用玉玲珑和盛宇鸿作为祭品，用众人的寿命来作为复活山鬼的仪式，那玉玲珑何错之有？还有我们降魔司死去的刑狱司？”
梧桐子瞳孔一缩，旋即说道：“那是我做的，和天女没关系！也和山鬼没关系！”
梁九难摇了摇头：“但是，业债你们是要一起背负的！山鬼作为你们做了这一切的原因，自然会承担最大的因果。这件事情，梧桐子道长，你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你和天女，一个修道一个修佛，一个自己静心修炼，一个曾经在千枯观修行。”
“为何……你们都没有看破呢？”
梧桐子浑身一颤，旋即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
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笑出声来，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伤。
最终，梧桐子周身突然燃起一层火焰！
火焰顿时引起了周围降魔卫的警觉。
可是，梧桐子却只是缓缓走到了镜花天女的身边，将其缓缓抱到了山鬼的身边。
看着依旧在咆哮的山鬼，梧桐子苦笑道：
“山鬼，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你……”
顷刻间，火焰瞬间席卷了三人。
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梧桐子、镜花天女和青灵山山鬼，尽数化作灰烬。
就连不远处的净水庵，也在此时轰然倒塌，化作了一片废墟。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如此一来，降魔司的问题自然是解决了。
真正的幕后之人也已经认罪伏法。
只是……李尚京从此以后，却失去了两个至交好友。
而且，这件事情如果被人抖露出来的话，李尚京还能不能坐这个司主的位置，都不好说。
李尚京深吸口气，挥了挥手：“所有人，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知道这件事情对李尚京有多大的刺激，只能纷纷点头，回降魔司。
很快，现场只剩下了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三个人。
梁九难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道：“司主，节哀！”
李尚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其实……最开始认识他们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他们两个有什么心事，有什么执念。”
“只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过情况。”
“因为我觉得，他们两人学的是出世之学，有什么心结，应该能解开的。”
“没想到……”
说到这里，李尚京自嘲一笑：
“是我没有看清他们啊……”
“走吧……走吧……”
一瞬间，李尚京仿佛苍老了不少，转身缓缓一个人走在夜幕之下。
玉琅琊要上前，却被梁九难拦住：“琅琊姐，司主现在……便让他自己先静一静吧。让他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将卷宗写好，还要早日回复刺史大人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