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向东,过了月河便是莱阳城,也是十二侯之一的司徒家所在。
“侯爷,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没有说明,只递上一封拜帖。”
司徒正接过拆开,纸上写着‘黑云遮日正当时’七个字。
一旁的司徒婴看到后微微蹙眉,刚说道:“爹……”
“将人请进来吧。”司徒正犹豫片刻吩咐道。
片刻过后,一年一女被带到正堂。
“二位是黑玉楼的人吧?”司徒正问道。
其中男子回道:“黑玉楼烟客见过莱阳侯,这位是我妹妹剑穗。”
“原来是黑玉楼的飞烟剑舞,久闻大名,请坐。”
“不知黑玉楼找老夫所为何事?”
烟客说道:“信中已经说明,莱阳侯应该明白其中意思。”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黑玉楼,这‘日’指的是岳阳还是莱阳呢?”
“莱阳侯说笑了,黑玉楼今时不同往日,自少主接掌之后,黑玉楼有规矩不可滥杀。莱阳在侯爷治下丰衣足食,百姓安居,并非黑玉楼的目标。”
“哦?我怎么不知道黑玉楼何时成了替天行道的组织?”
“替天行道不敢说,世人自有评判,不过黑玉楼要杀的人必然有杀的理由。”
“如此说来,黑玉楼是要在大昊刑法之外另立法典喽?”
烟客笑道:“黑玉楼本就不属大昊。”
司徒婴遂即说道:“黑玉楼在昊国境内连灭数门,司徒家身为十二侯,就算将你们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剑穗冷眼回道:“司徒家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烟客接过话说道:“司徒大小姐不必动怒,我妹妹说话向来如此。只不过我们少主以为莱阳侯不同于岳阳侯,是非分明,心系苍生,因此想说待岳阳事罢,能由莱阳侯接手岳阳,恢复秩序。可是莱阳侯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许是考虑到同为十二侯,才这般畏首畏尾,不敢有所为。”
司徒正朗声大笑起来,开口说道:“以前只听闻黑玉楼杀人的本事了得,今日一见不成想就连飞烟剑舞兄妹都如此巧舌如簧,真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司徒侯爷过奖。”
“老夫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二位。”
“请讲。”
“岳阳侯的为人不必多说,你们黑玉楼欲将其除掉老夫还可以理解,但程阳侯与永寿侯都已是耄耋之年,何故遭此劫难?”
“我不懂莱阳侯的意思,程阳侯与永寿侯与黑玉楼何干?”
“怎么?难道不是无邪所为?老夫得到的消息,那凶徒手段之犀利可与无邪极为相似。”
“是黑玉楼做的我们从不否认,不是也不会替人背罪名。”
“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二位绕弯子,姑且说说看,黑玉楼想要如何?”
“岳阳侯为祸一方,早该铲除,黑玉楼虽灭了附庸庄家的几个门派,但庄家的盘根错节,仍不可小视,何况还有九幽教在其身后。碍于司徒家的身份,黑玉楼只希望莱阳侯能够稍做样子,不必有实际行为,牵动庄家注意即可。”
“前些日子庄家派人前来打探,想看看黑玉楼的行动是否与司徒家有关,如今便要老夫去趟浑水,黑玉楼打的一副好算盘。”
“莱阳侯话虽如此,心中却是明镜一般。只需做做样子便能牵扯住庄家和九幽教的注意力,没有实际行动对方也不能说侯爷什么。如果黑玉楼覆灭庄家,莱阳侯名正言顺收下岳阳,这样的买卖对侯爷来说只赚不赔。”
“的确如此,可是黑玉楼能从中得到什么?”
“之前已经说过,黑玉楼只做该做的事,杀该杀的人。”
“仅仅如此?”
“几十年来,黑玉楼一直活在暗处,以杀人的买卖为生,如今少主所愿,是要黑玉楼不再行不义之举。莱阳侯可以当作这是一次吾为名,汝得利的合作。”
“好!老夫倒是对黑玉楼这位少主有了几分兴趣,也希望黑玉楼能够言而有信,不要做出多余的事,毕竟老夫可不似岳阳侯那般羸弱。”
“莱阳侯大可放心。”
“送送二位。”
将二人送走后,司徒婴才道出自己的担心。
其一,黑玉楼向来神秘,除了知道是个买凶杀人的地方,其他很多事都不知道。如此不清不楚的合作,风险太大。
其二,黑玉楼对付庄家的意图不明,一个向来不问是非的杀手组织突施义举,这话搁谁谁能信。而且这个所谓的少主身份更为神秘,会不会对付完庄家之后就掉头对付司徒家,这些总令人感到不安。况且就在不久前,他们得到消息永寿侯和程阳侯两位老侯爷在家中被人所杀。行凶过程和无邪之前的风格别无二致,就算刚刚二人否认,也不能完全当真。若真是无邪所为,那黑玉楼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其三,司徒家虽和不夜谷亲近,但庄家背后同样有九幽教,如若不慎变成两家直接的冲突,那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司徒婴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司徒正也考虑到这些,他对黑玉楼近期所为也稍有关注,从铁木门开始,黑玉楼的一些行为的确反常。而且黑玉楼以前的行动并没有如此频繁,这些都说明黑玉楼有所改变,至于原因,他也不信烟客所说。
只是庄家和司徒家本就对立,司徒正早看不过庄家的行事,也的确是碍于身份和对方背后的势力,一直无法采取什么举措。如今黑玉楼的介入,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况且也不用他动手做什么,只需配合黑玉楼做做样子,这样的机会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不贪小利,必图大谋,有没有我们,黑玉楼都会对庄家出手,且先看看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
岳阳城中,黑玉楼的人时刻盯着庄家的举动。
除此之外还关注着一个人。
此人颇为年轻,每日在岳阳侯府外闲逛,晚上便在距庄府不远的酒肆之中饮茶到闭店,回自己的住处,日日如此。
“多少天了,一点动作都没有。”
那人推开房门进到屋中自言自语道,然后走到一旁点上灯。
刚生出光亮的一刻,突然察觉到不对,随手甩出几枚石子然后迅速退至窗边。只听叮当几声,石子被弹开,灯火渐明,映出一副没有面孔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这是我的住处,你闯进来还要问我?”
“说的也对,那我们不如开诚布公,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如何?”
“好啊,你先。”
“我的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人都叫我无邪。”
“黑玉楼的无邪?”
“正是,该你了。”
“温不凡,大名鼎鼎的无邪深夜闯进我的住处是何意?”
陈墨白轻笑道:“既说要坦诚,阁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我知道你一直盯着庄家,不如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温不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方,黑玉楼最近做的事江湖中罕有人不知,虽然不清楚为何黑玉楼针对庄家,不过在此期间黑玉楼也确实只对庄家的势力出手,并未涉及其它。
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我只是想从庄府取一物,但以我的本事很难做到,所以想等你们对庄家动手时,趁机取走。”
“何物?”
“一支百年乌参。”
“只是这些?”
“仅此而已,绝不会影响你们对付庄家。”
“好,离开岳阳,你要的东西我帮你取。”
“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墨白拍了拍手,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口,刀尖点在温不凡后脑上。
“够吗?”
“听说无邪从不乱杀人,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想来你应该不会真的杀我吧?”
“一来,我不清楚你的底细,既然你知道我在城中,我理应灭你的口;二来,庄府的东西我已许给别人,到时我索要一物送人还好说,若是被人窃取了,岂不是坏我信誉。让你出城便是不愿杀你,但我会找人时刻盯着,若你有所不轨,便怪不得我。”
温不凡知道这会说什么也没用,便道:“那我怎知你一定能得手。”
陈墨白晒笑一声道:“若黑玉楼都拿不到,你凭什么能拿到?我若灭了庄家,庄家之物随手可取,若灭不了,黑玉楼也会损失惨重,我的赌注这么大,你说呢?”
陈墨白说完,温不凡身形闪动,瞬间与陈墨白和荼靡拉开距离,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破门而出,只有声音传了回来。
“既然无邪发话,那我就信你一回,岳阳客栈等你。”
温不凡展示出的身法,竟然连陈墨白和荼靡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少主,此人……”
“从情报堂的消息来看应该不是敌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话是否属实,不过看他轻功,黑玉楼中恐怕只有轻语能有他十之八九。”
说罢站起身。
“无妨,小心点便好。烟客兄妹提到的永寿侯和程阳侯一事差情报堂的人查一下。”
“是,少主。”
在岳阳城又停留了数日,司徒正那边开始了动作。莱阳侯府的高手接连从外地召回,同时司徒婴还去了一趟不夜谷。
莱阳城与白日城的动作引起了庄敬的担心。
“不是说司徒正和之前的事无关吗?”
“或许是之前隐藏的太好,并未被察觉,现在也不能确定黑玉楼是司徒正找来的。”段天虹的回话也没什么底气。
“那司徒家这几日的动作意欲何为?”
“也许是其他事?”
“再去查!一个黑玉楼已经够头疼,但若后面是受司徒家的指使,连不夜谷也掺合进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庄敬始终认为单凭一个黑玉楼还不足以撼动自己,最多无非是在暗处动些手脚,想要对自己动手没那么容易。但如果是同为十二侯的司徒家,事情将会变得非常严峻。
庄家和司徒家虽然同为十二侯,可在昊国建立之初便一直不和。两家封地进爵后又相隔不远,更是矛盾不断。
庄敬也曾想过缓和两家的关系,甚至结成亲家,奈何庄兴不成器,司徒婴对他看不上眼,而司徒正也是对庄家的言行嗤之以鼻。结果不但没能缓和关系,反而让矛盾更加激化。
两家早有打压对方的想法,只不过碍于十二侯的身份,又加上双方背后都有大宗门的撑腰,因此迟迟不敢有什么动作。
岳阳城外谧静处,白月寒正在闭目眼神,打坐静思。
一阵踏破虚空声,两人现身在她面前,一人衣着上绣有飞鸟纹,另一人则是绣着鱼跃纹,手中各持一支混元锤,对白月寒说道:“近些日子有传闻,白鬼现身,无邪索命,原来这白衣女鬼指的就是你寒冰仙子。”
白月寒仍然闭着眼,只是轻声回道:“九幽教现在连这种闲事都管?”
“冰仙子爱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不过听闻这些日子你和那无邪纠缠不清,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是冲着他来的,还麻烦冰仙子……”
不等二人说完,数缕真气带着无尽寒意飞快袭向二人。
白月寒猛然睁开双眼,满目杀意。
此时白月寒的真气已经能够凭空化冰,真气掠过,空气中生出无数细小的冰刺,一同激射向对方。
那两人同时挥舞混元锤抵挡住攻击。
“冰仙子这是何意?”
白月寒不加理会,挑剑便与二人交了手。
这二人身份不简单,九幽教的教主被称作阎罗,往下有四大判官,十大阴帅。这二人便是十大阴帅中的鸟嘴、鱼鳃,虽是生相境,二人联手却可与化形境高手过招。
白月寒却不管对方是谁,对自己胡言乱语,就要做好被杀死的准备。
白衣翩翩,长剑挥舞,很快周遭事物便结上一层薄霜,已经临近化形的境界。
寒气渐重,鸟嘴一个眼神,鱼鳃会意,两支混元锤猛地敲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同时震荡的真气瞬间将四周的霜冻震碎化解。
白月寒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忙以真气抵挡声浪所带来的冲击。
二人见一招奏效,转而主动攻上前,并频繁敲击两锤,以此干扰对方行动。
一旁的陈墨白静静观察着这一幕,即便受到音波的影响,但白月寒的身形依然惊若翩鸿,婉若游龙。
“少主不出手?”荼靡在一旁问道。
“不急,她的境界似乎有些松动,这里交给我,你回去盯着城里吧。”
荼靡犹豫了一下回道:“好,你自己小心。”
混元锤再次撞击,这一次威力明显更大,白月寒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看二人再次合力打来,先以穿花手破开夹攻,紧接着一剑从二人的锤子中间穿过,正正削掉鱼鳃一只耳朵。
鱼鳃惨叫一声,鸟嘴则趁机一掌打在白月寒肩上将其击退。
“好一个白仙子,今日先拿下你,之后再向未央宫讨要说法。”
二人正要拿下白月寒时,黑影闪过,接连两拳重重打在二人身上,随后才看到一人挡在白月寒身前。
“你做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救你啊。”
白月寒看着眼前的背影,似曾相识的画面。
不等白月寒再说话,陈墨白已经抢先对二人出手。
鸟嘴鱼鳃双双用力甩出混元锤,陈墨白巧身躲过,就在压制住二人时,忽然感觉到身后两股气势照着自己后心打来。
来不及回避,将手中残阳一转架在背后,原来是刚刚甩出的混元锤划了一圈飞了回来。
残阳虽然挡下了锤子,但冲击的余劲依然带着陈墨白的身躯向前飞去。
陈墨白干脆借力向前,同时施展出追影拳接连打在二人身上,追影拳本是短身的武功,借着冲击力迅速拉近了距离将对方二人打的连连后退,难以招架。
同时真气凝在残阳上,猛然挥刀,两支混元锤此刻仿佛就像两个西瓜一样被轻易分成了四块。
一共不到十招,两位阴帅已呈败像。
“九幽教想杀我,就凭你们两个?”
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再看看被切开的混元锤。
“这是什么刀!”鸟嘴问道。
“专杀妖魔鬼怪的刀。”陈墨白缓步向二人走来。
未等动手,身后生出一道杀气。
就在陈墨白刚要反应,那二人分别锁住陈墨白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凛冽的寒气在空中化作冰墙挡下杀招。
陈墨白借机发力将二人震开。
“你破境了?”
出手化解的正是白月寒。
“还不稳定。”
“你身上有伤,别勉强。”
说完看向刚刚偷袭自己的人,来人怒目圆睁,身着一身紫色官袍,却又不像昊国的官服,手持一只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