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存恐惧的将士看到杨云飞以及数千银甲军眼中的毅然决然此刻也将生死置于脑后,拿出了军人该有的气势。
“兄弟们!这是昊国的疆土,身后有我们要守护的家人和无数黎民百姓。马革裹尸还全诗,青山处处埋忠骨!一旦让竞军冲过去不止斜谷失陷,拒狼关危矣,整个西州都将门户大开。今日就算战死,也要用我们的躯体挡在城门前铸成壁垒!”
呼!
呼呼!
陈墨白看着杨云飞,心情有些复杂。
“二位,你们趁现在保护林先生离开或许还来得及,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将苏先生也……”
“将军不用多说,既然来了就没想着逃,我家先生自然也有此觉悟。”
“好!今日只有战死的魂,没有苟活的人!”
此时城上的苏文放竟然将杨家的旗帜握在手中,黑色旗子上的白色雄鹰仿佛正翱翔于天际,鼓舞着所有人。
“能与众位协力抗敌,乃我杨云飞之幸。”
狂风怒吼,卷起千层沙尘,遮天蔽日。战鼓震天,无数竞军如洪流般汹涌而来,气势磅礴。战车与盾墙碰撞,发出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令人心悸。
軎辖绞杀之下血肉横飞,杨云飞率先杀将出去,长枪穿过一辆战车的轮子,硬生生将其掀翻,陈墨白则跳至另一辆战车上厮杀。
最后的防御战在一片混乱与悲壮中展开,斜谷镇的城门前充斥着厮杀声叫喊声。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昀,矢交坠兮士争先。
杨云飞再无顾忌的施展十殿阎罗,身后恍若有尊短脸阔口,头戴冠,身着长袍,左手持笏,威严不可触的地府神明。
“寒冰地狱。”
寒气缠绕在银枪之上,杨云飞杀气骤增。
围在一旁的竞国兵只觉得寒意刺骨,浑身止不住的打冷颤。
排山印。
不二式。
配合杨云飞的十殿阎罗,陈墨白与穆乘风纷纷施展绝学,两股霸道真气猛然轰开四周敌人。
武原看到三人如此神勇,也不由心生敬意。白天的杨云飞连挑几员大将,已是令人感叹其勇武,想不到竟未用出全力。现在看来,更是恐怖如斯,那王氏兄弟若是对上现在的杨云飞,恐怕三合都撑不过。
“放箭!”
武原下令道。
箭矢如雨落下,随着斜谷镇的守军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大地,战局终要尘埃落定。
“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杨云飞死命的用长枪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杨兄,若有来生你我定要结为兄弟,还有这位老兄也一样。”穆乘风面对眼前如潮水般的敌人也已准备慷慨赴死。
“取我的兵器来!”
此时武原终于按耐不住了,若不是这几人,自己早就攻下斜谷,此刻他只想亲手取下对方首级,尤其是杨云飞。
“竞贼休狂!”
浑厚的声音在半空传开,紧随而至的漫天雷光落下,无数竞国士兵转瞬便化为焦土。
尘埃散去,两军中央突然多出一道挺拔背影,身负剑匣,傲视前方。
很快又有百十来号人来到战场之上。陈墨白从中认出一些人,星剑宗掌门谭松河,羽山七杰中的赵天枢、姜天璇、宁天权,还有慕容天玑。还有幽山幻境的人,虽然不是此前见过的邱海,但看服饰便知是同一宗门。
而刚刚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大批敌兵的人,未看到脸,可那剑匣以及凌厉的招式,陈墨白也不会陌生,他便是天罡剑齐阳子。
苏文放侧眼看去,林妙才一脸淡定,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早就知道?”
林妙才眯着眼睛笑道:“只是猜测。”
战场之上,面对突然其来的众多江湖高手,虽然武原认不出大多数人究竟是谁,但天罡剑齐阳子他也听说过,刚刚的招式加上独特的剑匣,不说也能猜出是他。齐阳子的武功在宗师境的人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这么多江湖中人说不定还不止他一个宗师,但毕竟这是战场,仅凭这些江湖门派的人不可能改变战局。
“报!西面有昊国的增援,不足十里。”
“你说什么!”
武原瞬间头皮发麻,止不住地浑身打颤,武林中人到来也就算了,但想不通镇北军怎会来支援。
“鸣金收兵!”
若是百十来号江湖高手他还有强攻的想法,那昊国援军则彻底打消了继续攻打的念头,援军一到局势恐怕会瞬间逆转。
城墙之上的林妙才见此情况也不再观战,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休息。
苏文放在看着他的背影,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这个看似懒散,却算无遗策的家伙,倘若不是他的出现,斜谷已经沦陷。
杨云飞在城门前整备残存的将士,援军也很快抵达。
为首的将军他也认得,名叫薛隆,同样是将门之后,比自己年长几岁,私交还算不错。于是迎上前拱手道:“幸得薛将军及时到来,否则斜谷不保。”
薛隆赶忙下马上前,内疚地回道:“辛苦了云飞,愚兄碍于军令迟迟不能援助斜谷,险些酿成大祸,实在有愧。”
“这事杨某心中明了,与薛兄无关。”
“竞军虽退去,咱们还是先进城再说。”
众人回到斜谷镇内,杨云飞才继续问起是何原因导致袁子义发兵救援。薛隆这才引荐莫醉和温不凡二人与杨云飞认识。
“若非这二位侠士,袁子义只怕会眼睁睁看着你与斜谷毁于一旦。”
苏文放察觉到其中端倪,于是问道:“不知二位是如何说服镇北将军的?”
“袁子义想要排除异己,铲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不过始终不敢违抗皇家的命令。”说话的人正是徐徐而来的林妙才。
只见他走到莫醉面前,鞠躬行礼继续说道:“见过六殿下。”
众人闻言全都愣在当场,就连薛隆都顿时傻眼。
“林先生你说什么?”
“六皇子自小便离了宫,浪迹江湖,因此早已和江湖中人无异。虽然少了些许皇家的仪态,却藏不住真龙脉象,若非此前有缘为殿下医治,我也很难发现。所以能够迫使镇北大将军发兵来援,应该是出示了皇家子嗣的信物吧。”
“哎呀,本想着蒙混过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莫醉说着掏出一块金牌,上面赫然是皇家特有的纹饰。
“真别说,这玩意挺好使,要不是有它在,袁子义那老东西肯定要误事。”
见莫醉承认身份,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见过六殿下。”
“哎,大家赶紧起来,坦白讲,要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想亮出这牌子,当年离开皇宫一是不愿为了储位日后兄弟阋墙,二也是我真心向往江湖,因此宁可弃了皇子身份,也要离开安阳。我现在就是一江湖游侠,这次的事是迫于无奈,所以这些繁文缛节的礼数就算了,以后各位也不用对我行礼。”
杨云飞与薛隆对望一眼,这才起身。
“我说林先生,这么说在青松别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基本可以肯定,但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皇上早年在外留下的种,还需你的金牌验证身份。”
“这位先生说话怎能这么无礼。”薛隆见林妙才讲话一点不顾及皇子的身份,便呵斥道。
莫醉忙圆道:“薛将军不用这么讲究。”
林妙才则是指着莫醉说道:“不是他说的不要管那些礼数吗?而且要不是我,他怕是早去见先皇了。”
“哈哈没错,还是要再次谢过林先生救命之恩。”
“想不到你竟然是六殿下,温某差点害了殿下性命,还请殿下责罚。”
“温兄,怎么着?就因为我以前的身份便和我生疏起来了,还是不是好兄弟?”
“这……”
林妙才看着二人,颇有深意的笑道:“既然殿下有意隐瞒此事,我看这件事情就让它留在此处,不要再外传,殿下既然选择驰骋江湖,也不益在此多逗留,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明明是我搞定的袁子义那老匹夫,你们现在还赶我走了?……得得得,那你们继续打你们的仗,我也继续去闯荡我的江湖。”
莫醉说着便不忿地离开了。
“这……”
屋内的几人这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温不凡追了上去,与莫醉一同离去。
薛隆和杨云飞想要派人跟上去都被林妙才拦下。
“诸位不用顾虑太多,权当不知道殿下的事便好。眼下还是先重新布防吧,不知薛将军此次带了多少人?”
“五万镇北军,斜谷镇不大,我便没让军队进城,先在城外安营扎寨。”
“嗯,斜谷应是暂时保住了。”
到了晚上,苏文放专门来到林妙才住处。
二人先是寒暄了一些闲话,苏文放又再次谢过了之前的解围,随后问道:“林先生为何会来斜谷?”
林妙才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林某久居庭院,平日里素喜卜卦,趋吉避凶,等待机缘。不久前为莫醉医治时得知他身份,便又卜了一卦,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难道将来荣登大宝的会是六殿下?”
“这种事莫说我算不出来,即便算得出来也不可言啊。苏先生有兴邦安国只能,我也有一句话送给先生,进退无恒,见龙在野。”
苏文放沉默半响后又说道:“以林先生的才学,若能与我等一同拨乱反正,才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人各有志,我也闲散惯了。况且我与苏先生各有所长,在下这点本事只能算些小聪明,若论辅国远比不上苏先生。”
“那,接下来先生是何打算?”
“好不容易出来走走,赏赏山河美景,观观江湖百态,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当如此。很多事只有切身体会,亲眼目睹过,方能领略其中奥妙。”
“既如此,苏某便不再多说什么,受教了。”
“岂敢,有些事勿急于寻根问底,所谓无常性,无我性,无生灭性,世事无常,当超越了无常性,无我性,无生灭性,便会发现真相处处存在。”
苏文放若有所思,随后拱手施礼别过林妙才离开了他的居所。
此时的竞国军营中,武原正大发雷霆。
“他奶奶!怎么会有援军到来!不是说袁子义巴不得杨云飞被杀吗!”
“统帅,袁子义视杨云飞为眼中钉这事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那从拒狼关赶来的援军是怎么回事?”
……
“探!再给我去探!让我们的人查清原因迅速回报。”
“是!”
“还有粮草补给,去催。”
“是!”
“行了,都下去吧,让老子清静清静。”
剩下武原自己卸掉铠甲,独自喝起了闷酒。
主帐附近外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巡逻的士兵被惊动,追了过去,武原醉醺醺的刚从帐中出来想要喝问,便有一柄短刃抵住他的脖子。
“别声张,退回帐中!”
刀架在脖子上,武原不得不听命,慢慢退入帐中。
“原来是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闯营!”
“废话少说,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不会伤你性命。”
“你想问什么?”
“我听说罗刹被羁押在军中可否属实?”
“你是黑玉楼的人?”
陈墨白将断月一顶稍稍划破皮肤,继续道:“我说了只需回答我的问题,而非提问。”
“哼!身为我竞国六大将,罗刹不仅没完成军令,还敢公然违抗皇命,本就是找死,只可惜让她逃脱了。”
陈墨白眉头一皱道:“说清楚。”
“我竞国大军南下,罗刹被召集是希望借助她的本领暗中刺杀杨云飞,为我竞国减少一心头大患,谁知就连大名鼎鼎的罗刹也会失手。之后吾皇下旨命罗刹将黑玉楼归入军中她又公然抗旨不从,如此忤逆圣意,岂不找死。”
“那她现在何处?”
“何处?我若是知道早将其捕获押回了。”
陈墨白再问道:“黑玉楼一向独自行事,与竞国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怎会突然要罗刹交出黑玉楼?”
“黑玉楼存在至今,若不是竞皇有意扶持焉能有今日,罗刹身为六大将迟迟不愿将黑玉楼归入朝廷,现在更是将黑玉楼交给了一个年轻杀手,简直岂有此理。真以为藏在深山之中便没人知道黑玉楼所在?要不是现在无暇理会,吾等早就以武力强行接收黑玉楼了。”
陈墨白想不到黑玉楼如今已成危地,但好在罗刹目前并未出事。
于是双手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便自行去寻罗刹。你我阵营对立,战场上是敌人,但今日来此只为寻得罗刹踪迹,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你不是黑玉楼的人?”武原诧异道。
“黑玉楼与我仇深似海,我听闻罗刹遇变故,才想要借机寻仇,不想她竟能逃脱。不过就算逃了,想必也应该有伤在身,我需速去寻她才行,待她恢复再想报仇便不容易了。”
说完示意轻语放开武原。
“不错,她与阴毒、屠城二将交手,受了内伤,不过毕竟是六将之一,还是有些保命的手段。”
“这倒便宜了我,既然如此,我兄妹这就去找寻,若大仇得报,我可将这功让与将军,以谢今日告知之事。”
“兄弟竟肯让功?”
“我只为报仇,再说我在昊国阵营,如何能领竞国的功。”
“我看你兄妹二人本领了得,不如改投竞国,何愁荣华富贵。”
“此事待我报了仇再说不迟,不管投效与否,刚才所言依旧算数。”
“好!好好好!那我便祝你大仇得报,请。”
陈墨白从帐中出来,武原跟在其后,对着已经发觉异常包围在帐外的守卫们挥手说道:“放他走。”
陈墨白这边得知罗刹暂时安全便放心了不少,但黑玉楼那边的状况他始终很在意,于是让轻语连夜联系荼靡将事情告知,同时让红衣暗中派人搜寻罗刹,一旦有消息立刻告知自己。
轻语走后,陈墨白迅速赶回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