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他们就走上一条错误的路径。
“他们不仅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点了点头,李毅安说道:
“事实上,苏联有世界上最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包括半导体方面。现在集成电路不过只是起步阶段,如果他们能静下心来,把最好的科学家投入到研发,而不是复制上,那么他们追赶上来,也不是没有希望。但是……”
在说到“但是”时,李毅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是可惜。
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惜呢?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现在自己这边实际上就是复制的另一个世界美国的技术路径。
从技术路径上来说是一眼可以看得到尽头的。因为在他穿越之前,就有一个说法——摩尔定律已死。
这是因为硅工艺制程已经走到了尽头。晶体管不能无限小,当物质小到5纳米以下是就会出现量子效应。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毅安更希望俄国人能够开辟出新的路径。毕竟,在冷战时代,试图弯道超车的俄国确实开辟了一些新路径。
比如三进制电子计算机之类的,那些看起来有些另类的路径,未尝不是未来的一个可能。
可是谁曾想到,现在俄国那边还是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但是几乎没有弯道超车可能性的“复制战略”呢?
虽然弯道超车是存在的,但是翻车的概率更大。况且这还是一条早就被证明了的注定将会失败的路径。
这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他们却选择了一条注定将要失败的道路,越是追赶就越是落后,这几乎是不可改变的。其实……”
提到苏联的情况,李毅安说道:
“对于俄国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沉下心来自主研究,现在从整体技术上来说,他们大概只是比西方稍微落后一点而已。
如果他们能够沉下心,在材料学等领域进行突破的话,未尝不会取得进展,甚至还有可能开辟一个新的路径。”
如果俄国能够在硅制程之外开辟一个新路径,对于世界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而这也是李毅安所渴望的,毕竟,硅工艺制程是一眼看得到尽头的。
“开辟新路径?”
虽然对于技术是个外行,但是贾文涛是还是听出了阁下的意思。
“阁下,您的意思是,让俄国人去试错是吗?通过试错来获得新的突破?”
“哈哈,有些尝试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李毅安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们采用的技术路线只是其中的一条,但俄国人完全也可以开辟另一条路线吗?这样将来才有对比,然后才能选择出最好的。”
就像另一个世界俄国在60年代末全面抛弃电子管小型化不就是因为试错失败了吗?
既然他们能够在电子管小型化上试错,那么,就肯定能够在晶体管路径上再试一次。
而不是没有任何新意的复制,最后美国工程师甚至直接在芯片上刻俄语嘲讽,“当你足够关心偷走最好的东西,就会看到这句话”。
只要产品有实力,说话也硬气,讽刺都是如此的直接。
“好了,暂时不说这个了……”
想了想,李毅安说道:
“现在,把他们逼回正轨上就行!”
“逼回正轨?”
贾文涛说道:
“阁下,您的意思是要斩断他们伸向硅谷的手是吗?”
“对,就是斩断他们的手,从现在开始,在芯片上对他们实施全面的禁运,增加他们获得芯片的难度和成本!”
李毅安想了一下,说到。
“而且”
“卡脖子……指不定是可以卡出意外收获的!”
李毅安所谓的“意外收获”是什么?
作为情报人员的贾文涛不懂,但是袁家骝做为物理学家却非常清楚。
“也就是说,下一步是要通过禁运迫使唤俄国人进行自主研究是吗?”
两人一边下着棋,一边聊了起来:
“差不多吧!”
李毅安点了下头,说道:
“从研究体制上来说,苏联的科研体制虽然是僵化的,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优势,他们可以集中力量去进行某些研究,比如他们决定要搞芯片,就搞了个半导体城,准备在势头上压过我们。”
并不仅仅只是搞了一个半导体城,还搞了一批专业特工——即使美国对苏联实行技术封锁,克格勃的间谍还是把西方世界渗透得像个筛子。
克格勃和苏联科学家一起发力,肯定能让苏联和西方之间技术差距迅速缩小,从表面上看,该有的设备都能造出来。苏联的工程师们也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国家在半导体工业赶超美国是迟早的事。
但也就是想想罢了,毕竟,复制路径错了!
“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会投入大量的资源,进行新的研究,现在他们通过仿制我们的芯片,虽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路径总归是错误的,毕竟,集成电路迭代在这,还记得李氏定律吗?每隔两年芯片性能翻一倍。
即便苏联科学家个个拼尽全力,这种复制模式也注定了芯片技术要落后一代,当芯片性能不断增长,“落后一代”所代表的差距还是会越来越大。
现在的差距是两年,十年后就会是五年,二十年后就会是十年……”
这正是苏联后来意识到“复制战略”失败的原因——拷贝复制美国的芯片,不仅没有缩小距离,甚至还加大距离。
八零年美国中央情报局对苏联微处理器进行了研究,将苏联生产的芯片与英特尔、摩托罗拉芯片进行对比,惊讶的发现——不能说是几乎一样,因为就是完全一样的复制品,让CIA的工作人员都傻傻分不清。而从技术上来看当时苏联落后美国五年。
而等到苏联解体时,其技术落后美国十年之久!
等到其解体之后,就连CIA都愕然的说道——其实,原本不必大费周折的对苏联禁运,他们越仿制越落后。
而更大危机在于,很多所谓“成功复制”的产品,只是在实验室里面复刻了,苏联并没有拿到对应的生产技术,在大规模推广的时候,还是遭遇了良品率低、质量不过关等一系列问题,导致产品又贵又不好使。
研发者和生产者无法从市场中获得正面或者负面的反馈,自然就不知道改进的方向,也缺乏改进的动力。所以,苏联通过逆向工程取得的成就,始终没有转化成正向研究。
“致远,你这是帮助他们纠正错误啊!”
袁家骝走了一步棋,说道:
“要是从这个角度看起来,还不如向他们出口芯片呢,这样反而会扼杀他们的自主研究能力!”
“这确实有助于苏联的自主研究,但这是为了一个更长远的目标……”
李毅安一边下着棋,一边说道:
“怎么说呢?苏联的研究体制,决定了他们普遍存在一种“弯道超车”的心理,如果在硅制程上,落后于我们,他们会另辟蹊径,在锗、在镓在其它领域上尝试突破——在进行这种研制时,他们怀揣的心理非常简单,这玩意儿要是能搞成了,弯道超车,西方世界现在耀武扬威的那些芯片不都成废品了吗?
所以,他们的科学家会选择“弯道路径”,这些路径中,指不定,会给我们的研究产生帮助。毕竟,这个愿景会让苏联为这项研发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
其实,在八零年代初期,苏联也意识到“复制战略”的失败,于是也曾试图通过材料学上的创新“弯道超车”,但很可惜,那个时候,苏联既没有资金,也没有时间去试错了。
没试上几年就苏联就画上了句号。而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人类的科技树发展,少了一个分支,而等到21世纪,当摩尔定律走向终结的时候,一些研究机构才重新苏联的研究方向,但一个研究所的投资和几个科学家的试错,那里比得上一个国家的投入!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二十一世纪,这一领域未能取得实质性突破的根本原因——因为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有能力调动最好的化学家、材料学家、电子学家,共同进行某一个领域的“攻关”。
但是苏联却可以,事实上,在苏联解体前,他们在材料领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进展,甚至东大的学者在21世纪初有一段时间,也磕了几年这个方向。
但然并卵,只是几个学者的个人行为。不能从根本上扭转局面。
手拿棋子,袁家骝说道:
“这……这么做的话,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万一他们真的搞成了呢?那样,可就真的弯道超车了!”
这也就是新的威胁了,甚至比他们“复制抄袭”的威胁还大,毕竟,“复制抄袭”是永远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是永远跟不上的那种。
可“弯道超车”谁敢保证!
“嗯……”
沉默了一会,李毅安说道:
“如果,他们真的能搞出新的路径,那就是全人类之福了,但是,即便他们搞成了,也无法超越我们!甚至可能会破产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