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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一 茶叙起风云

    “皎然,我家娘子出事了。”

    禅房内,陆羽的泪滚落下来。

    纵使皎然已经遁入空门许多年,见到此番情景亦是一声叹息。

    蓦地,陆羽朝着皎然一跪,磕头道:“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吧。”

    唬得皎然向后一退。

    然后陆羽却不是拜他,而是朝着他身后的方向叩拜,嘴里不停说着:“救救白茶救救白茶……”

    皎然困惑扭头看去,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自己身后房梁上竟垂下一条青蛇来。

    更令皎然目瞪口呆的是,那青蛇须臾之间已经幻化人形,变作一个妙龄女子,身着一袭绿衣,亭亭玉立,分外美丽。

    “青娘子。”皎然已经认出来,这不是从前常常伴随白茶娘子左右的青娘子吗?

    她竟然是条蛇精。

    这条蛇精竟然一直隐藏在他身边。

    怪不得他在西湖畔的山中寺庙清修多年,身边总是游动着一条青蛇。他只以为这条蛇是山中迷路的蛇,滞留在寺中,便也不以为意。

    “谢郎君,别来无恙。”

    青蛇依依不舍地看了皎然一眼,她心里已有不祥预感,总觉得这一别凶多吉少,她可能再也回不到皎然和尚身边了。

    但是,白茶姐姐,小青必须去救。

    “姐夫,小青这就去和玄风他们汇合,一起去搭救姐姐。”

    小青说着,就地一转,化作一道青光飞走。

    皎然看得眼都直了。

    “鸿渐,你不会也是……”皎然颤声问道。

    陆羽摇头:“我不是,可惜我不是,我如果和小青一样也是妖精就好了,那么我就有法力去救我家娘子了,可惜我只是区区凡人。”

    “那白茶娘子她也是妖精?”

    “她不是,她是九天上的仙女儿,为了寻我,才来到人间,也许仙凡本不匹配,如今,是报应来的时候了。”

    陆羽只觉心口一阵灼烧,吐出一口血,往前栽去。

    皎然急忙扶住他。

    ……

    天庭。

    神荼和郁垒两位神仙,在奉天君之令对天牢中的仙女儿用刑时,竟反被其媚术所困,此事如同长翅膀般,迅速在天界传开。天君听闻后,脸上无光,心中更是憋屈无比。

    “天牢里的阶下囚,竟然成了天庭里的人物,真是贻笑大方!”天君在凌霄宝殿上来回踱步,声音里满是不悦,“众仙家,可有良策?”

    一时间,殿内神仙们议论纷纷,却无人能出一良策。反而有不少神仙,眼中精光闪烁,跃跃欲试,想要亲自去探个究竟。

    于是乎,一波又一波的神仙前往天牢,试图对那仙女儿用刑,然而无一例外,全都铩羽而归,甚至有几位平日里自诩心志坚定的神仙,回来后都变得神魂颠倒,言语间满是对那仙女儿的赞叹。

    天君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决定亲自去天牢,亲自给那仙女儿一个教训。谁料,太白金星却急匆匆地赶来劝阻:“君上,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您也中了那仙女儿的媚术,岂不是更加丢人?”

    天君闻言,顿时犹豫起来。他深知自己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真如太白金星所言,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嫦娥仙子款款而来,施施然拜倒在天君跟前:“君上,小仙愿往天牢,对那仙女儿用刑。”

    天君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心知嫦娥仙子乃是月宫之主,清心寡欲,向来不问世事。何况嫦娥仙子也是女的,如今她主动请缨,或许真能破解这个难题。

    “好,既然嫦娥仙子如此有信心,那便准你前去。”天君点头答应,心中却也暗自好奇,不知嫦娥仙子能否成功。

    满天神佛也都期待嫦娥仙子的好消息。

    嫦娥仙子来到天牢,见到了那仙女儿,不由一喜,果然是白茶。

    于是柔声唤道:“徒儿!”

    谁知,那白茶却浑然没有将她认作师父,还用言语狠狠奚落了嫦娥仙子。

    “徒儿?嫦娥仙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可不认识你。”

    嫦娥仙子闻听,心中五味杂陈,她实在不解,为何白茶会如此对她。

    嫦娥仙子看着眼前的白茶,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在扶桑树上,她和后羿夫妻俩一起教授白茶的情景,她教白茶制作箭弩,后羿则教白茶射箭。

    那些温馨的回忆与眼前冷漠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困惑:白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不认得她?

    嫦娥仙子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再次试图与白茶沟通:“白茶,你可是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师父嫦娥啊!”

    然而,白茶却只是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夷:“嫦娥?我可没有什么师父,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听了白茶的话,嫦娥仙子只觉心头一阵刺痛。她不明白,为何白茶会如此对待她。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白茶遭受了什么变故,导致她失去了记忆?

    嫦娥仙子心中疑惑重重,却也无法得到答案。她看着白茶,眼中满是无奈与惋惜。

    嫦娥仙子从天牢中撤了出来,她也未能对那天牢里的仙女儿用刑,但好在并没有中了仙女儿的邪术。

    嫦娥抱着玉兔,回到了月宫。

    墙角的桂子树枝叶繁密,宛如一片翠绿的海洋。树叶呈现出碧绿色,晶莹剔透,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微风吹过,叶片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清新宜人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桂花绽放,花朵如点点繁星,挂满枝头,既有金黄的辉煌,也有银白的清雅,绚丽多彩。

    桂树下早没了伐桂的身影。

    吴刚如今早就不伐桂了,自从新任天君上任后,人尽其才,让吴刚去守南天门了。而吴刚的三个孩子在嫦娥的抚养下也长大成人,天君让他们去下界历练去了,为了日后能够更好的服务天庭。

    此刻,嫦娥怀抱玉兔站在皎洁的月光中,透过朦胧的云层望向人间,她竟看到了陆羽祭月的身影。

    那是“古御林”茶行的后院,香炉里焚着三支清香。

    陆羽对着明月深深一拜,祈求着月神的庇护。

    陆羽的声音虽不能传至月宫,但他的诚意与情感却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触动了嫦娥的心。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的妻子白茶。

    白茶失踪了,陆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介凡人只能求助神明。

    陆羽显然病了,一边拜月,一边咳嗽,还咳出了血。

    嫦娥看着陆羽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人间的时光,那时她也有过爱人,有过被爱和给予爱的温暖。她明白陆羽的心情,因为在她的心中,同样住着一份对爱的渴望和对生命的珍视。

    于是,嫦娥做出了决定,她要帮助陆羽,帮助白茶。她轻轻挥动衣袖,洒下了一缕缕银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化作治愈的力量,悄然降临到人间陆羽的身上。

    陆羽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的病痛开始缓解……

    陆羽虽然不知月宫中发生的一切,但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慰和力量。他知道,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他的妻子将会安然无恙。

    而嫦娥,因为做了这些,内心暖暖的。

    她一想到天牢里的白茶,心头又揪紧了。

    嫦娥抱着玉兔坐在桂树下,等待吴刚结束值班,从南天门回到月宫。

    嫦娥等着等着睡着了,吴刚终于回来。

    “嫦娥!嫦娥!”吴刚轻唤嫦娥。

    嫦娥醒了,见月宫门已经被吴刚关闭。

    吴刚压低嗓子对嫦娥说道:“你猜我今天在南天门遇到谁了?”

    “谁?”

    吴刚从怀里掏出一只羽毛华丽的鹦鹉,嫦娥惊呼起来:“玄风。”

    玄风落地,化作身着华服的青年人,恭敬向吴刚和嫦娥施礼。

    “还好今天是我在南天门当值,”吴刚对嫦娥说道,“否则这只鸟就遭殃了。”

    嫦娥便问玄风:“你在人间呆得好好的,怎么又回到天庭了?其实天庭少了一只鸟仙,新任天君压根儿就不知道,漫天神佛这么多呢!但是你这一回来,要想再回到人间去,可就难咯。”

    “吴刚大哥,嫦娥仙子,玄风不能不回天一趟啊,白茶姐姐失踪了,据那东海小龙王敖谦所说,白茶姐姐是与蕊玉邪神斗法之后失踪的……”

    “白茶如今在天庭呢。”嫦娥凝眉说道。

    玄风却是一喜:“白茶姐姐真的在天庭,那可太好了。我和紫夭等人寻变六界,都没有她的踪迹,就差天庭了,‘本草纲目’没有重现六界,紫夭他们尚不能归位,无法回天,只能我冒险上天一趟。我这趟险没有白冒,终于找到她了。白茶姐姐如今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你恐怕见不到她,她如今在天牢呢,已经是天庭的阶下囚了。”

    嫦娥话音落,玄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是因为姐姐私自下凡,私配凡人,触犯天条吗?”

    嫦娥摇头:“倒也不是,她如今在天牢里的身份,并不是白茶,新任天君尚不知白茶和陆羽的事……”

    “那怎么会?”

    “天牢中关押的那位,在天君那里的身份是蕊玉邪神。”

    “啊?”

    这是怎么回事?

    ……

    长安城,兴庆宫内。

    翠幕高卷,瑞气盈门。圣人于御座之上亲自接待远道而来的外国使节。今日,为表李朝礼仪之邦的风雅,特从杭城调来皎然和尚献上中华茶艺。

    皎然身着灰色衲衣,慈眉善目,双手合十向在场的各位施礼后,开始了他的茶艺表演。

    他首先展示的,是一壶精选的白毫银针,茶叶细嫩如针,色白如银,尚存几分山野的灵秀。

    随后,皎然拿出一方古朴的紫砂壶,与一只精致的青瓷茶杯,仔细以竹瓢汲来清泉,水声叮咚,如落玉盘。他将泉水倒入壶中,水温适中,能使茶叶舒展开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皎然从容不迫,将干茶叶轻轻置入壶中。而后,他缓缓注水,水流如丝,细致入微,以免惊扰了茶叶的静谧。水与茶叶相遇,茶香慢慢弥漫开来,仿佛带来了早春的气息。

    稍待片刻,皎然便轻提壶盖,一股蒸气携带着香气袅袅上升。他再以平稳的手势,精准地将第一泡茶水倒掉,这是唤醒茶叶,洗去尘埃的必需之仪。

    第二泡时,皎然手法更为柔和,细心地掌握着时间与水温。茶汤渐渐变为淡金色,清澈明亮。他熟练地将茶汤倒入青瓷杯中,茶杯在他手中轻盈翻转,茶汤却未溅出半点。

    皎然泡的白毫银针,通过宫娥们的手,一杯杯恭敬地奉到了外国使节们面前。茶香已满溢于整个兴庆宫,使节接过茶杯,细细品鉴,纷纷向御座上的圣人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

    龙心大悦,圣人欲封赏皎然,请他留在大慈恩寺当方丈,皎然却拒绝了,道是不敢受,说这精彩的茶艺其实另有其人,乃是陆羽所授。

    京城晨曦微破。

    “古御林”茶行的大门骤然被踢开,李老四带领着一队锦衣卫踏入门槛。他们的到来并无喜讯,而是要将卧病在床的陆羽带走。

    李老四神色凝重,目光如电,他身后的锦衣卫们更是杀气腾腾,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茶行。

    姚四娘子和卓老三从各自的起居室内出来,见到锦衣卫的阵仗,不由吓得面色惨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陆羽,奉旨入宫!”李老四声音冰冷,仿佛不容置疑。

    陆羽虽病体沉沉,但神智尚清,他知道抗旨不遵是大逆不道,因此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忧虑。他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被锦衣卫请进宫中。

    姚四娘子急忙上前搀扶陆羽,声音哽咽:“师父,您要保重啊!”

    卓老三则乞求李老四道:“我师父生病了,还请李大人多多关照。”

    李老四和卓老三因为买茶卖茶有过交情,对卓老三点了点头,便冷声催促:“速速动身,不得有误!”

    陆羽在两个徒弟的担忧中,被锦衣卫带出了茶行。外面的百姓们围观窃语,对于陆羽被锦衣卫带走一事感到惊讶不解。

    一路上,陆羽心如乱麻,此时依旧悬心白茶,又想着自己被请进宫去,是否和针对长溪白茶的榷茶令有关。

    留在茶行的姚四娘子和卓老三,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恐慌,白茶不见了,陆羽又被叫进宫里,不知道何时能够归来,更不知道他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加上针对长溪白茶的榷茶令,两个人心里都乱糟糟的。

    锦衣卫的铁蹄之声渐行渐远,却像是在他们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又一下,回响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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