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无灭急促道：“当然是永兴坊的事，咱朱家在离阳城的产业，可是有三成都在金钱帮上。
如今产业被夺可是伤元气的事，还有太子殿下那边……”
朱无定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复又下笔。
“老二，莫要一口一个太子，咱们朱家和太子是关系不错，但未必时时都要放一块。”
朱无灭一怔，说道：“大哥，你此言是何意？”
朱无定没有理会他，将最后一个字写完，直起身退后几步仔细端详。
终究还是不满意地摇摇头，将纸卷起往篓子里一丢。
这时才看向对方。
“你若真忘了，我便提醒一下你。当年祖父坐在我这位置上时，恰逢先皇老朽，九五未定。
当时祖父支持的可不是如今的皇主陛下，后来呢，后来的事情你来告诉我。”
朱无灭低头沉默片刻，旋即开口道：“后来先朝皇储以谋逆罪被下大狱，贬为庶人，不出三月暴病而死。
再之后，是陛下登基。”
朱无定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接着说道：“朱家当日因为站在皇储一方，被事后清算，明枪暗箭之中，家族高手死伤殆尽。
祖父也受了重伤，加上因情势急转直下，气急攻心，在病榻上没过多久就驾鹤而去。
父亲以双十之龄接任，为保全朱家，自断羽翼，裁撤朱家私军。
而后足足花了三十年时间，才算重获陛下恩典。
当日若不是父亲卧薪尝胆，朱家早已不是南炎世家之列；
又或者说句不敬的话，若不是祖父选错了边，我朱家作为南炎开国七家，何至于此？”
朱无灭闻言纠结道：“可，可当年皇储并非太子啊。”
“不是太子又如何，是太子又如何？难道当今太子就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了吗？”
朱无定悠悠然说道。
朱无灭瞳孔一缩，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如今的太子，实际上已经是皇主的第六子了。
皇主最早的子嗣是他当年还是皇子时，临幸一名侍女生下的，据说当年皇主才十四岁。
这个子嗣没多久就夭折了。
之后的五个儿子，也因为各种原因，没活到现在。
其中第四子，乃是上一任皇后之子，曾经也被皇主立为太子。
但随着上一任皇后被打入冷宫，前太子也被他亲手贬黜，之后病死。
但这是多年前的旧闻了。
祝融炎的在位时间之久，阴影下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许多事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恍惚。
很多事情甚至是发生在朱无灭出生之前。
因此他自然感受不深。
朱无灭明白了这个家主大哥的意思。
在祝融炎驾崩之前，就不存在真正的下一任皇主。
太子可以是太子，皇储可以是皇储。
但是他们登位的概率永远不会比其他人更大。
在天底下，本就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何况是让神灵都无法抗拒的人间权力。
朱无灭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即便不和太子绑定，这永兴坊给咱们朱家带来的利益是实打实的。
总不可能就这般让出去吧，事情传出去，别人恐怕要笑话我朱家尽是无胆之辈。”
朱无定摇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莫要将宝押在一人身上只是一个方面。
最主要的是，咱们朱家经不起折腾。
永兴坊是聚宝盆不假，可朱家拿什么和一名九转宗师正面硬刚，哪怕赢了，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止一个金钱帮。”
朱无灭叹息一声，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情。
世家必有九转宗师坐镇不假，但偏生朱家的宗师已是祖父那一辈的老祖，寿元无多。
靠着和神灵、大修士之间的关系换来延寿丹药续命。
老祖可以出手，但是只能因为家族生死存亡而出手。
否则一旦与宗师交战，受伤坐化，其余世家还有觊觎他朱家的势力会如豺狼般一拥而上，将其分而食之。
真到那一步，他们就是朱家的罪人。
朱无定看了一眼朱无灭，淡淡道：“如果这江夜真是宗师，我等自然忍气吞声，保存根基为上；
但如果不是……”
朱无灭眼睛一亮，说道：“大哥的意思是？”
朱无定扔过去一枚小剑。
小剑外形精致，呈深紫色，隐隐氤氲着霞光。
“还记得这个吗？”
朱无灭接过，端详片刻，犹疑道：“这是，江国紫霞剑宗的霞剑令？”
“没错。”
朱无定点头道：“父亲当年曾在万妖山脉救下过一名紫霞剑宗的弟子，对方交给他这枚剑令，发下天道大誓。
言只要他未死，持此令牌，即可让他出手一次。
除了其同门和亲眷，无论对手是谁都行。
父亲当年也没当回事，想着一普通弟子能派上什么用场。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这剑宗弟子如今也是其宗内一长老，有八转后期的修为。”
朱无灭了然，“大哥，你是想请动这位出手？”
朱无定颔首道：“一个江国的人情，放着也是放着。
八转后期的强者族内有不少，但是万一试出这江夜真是宗师，损了咱家底蕴的同时难免拖累家族。”
朱无灭开口接上道：“而让紫霞剑宗的人出手，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也追究不到咱朱家头上。
大哥，我明白了，我会亲自赶去江国，将其请来。”
朱无定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去吧，剑宗之人杀力无双，如果一名剑宗长老都对付不了这江夜，即便追究不到朱家头上，咱们也得奉上厚礼了。”
他的声音里，分明透着一抹疲惫。
朱无灭心中一凛，退了出去。
……
御史府中，谢峻正将外界消息汇报给他的大靠山。
皇城御史余乘风。
余乘风一副温文儒士样貌，捋着须，眼中透着神光。
不过他可不是一般儒士，八转的儒门正宗修为，加上三品大员的命官气运加持。
气场极重，谢峻每次在旁都感觉心中战战。
说到江夜做下的事迹时，他兀自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方才单人剿灭了岭西九枭，登上了天骄榜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