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历三十五年初春月廿九日夜,武城县县衙之内。
夜黑风高,寒风料峭,县令给木牧安排了一处住处,熄了灯后,打更的更夫的梆子在寂静的县城之内忽远忽近,两道身影躲过巡街的衙役和更夫,围着县衙后院转了一圈后,确定的位置,一人身体半蹲做人梯,另一人则是借力攀上两人高的墙头,同时伸出一条腿,将另外一人拽了上来,两人动作轻盈,翻身落下院内,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护院的老黑狗如同睡死一般,即便两人走过都没有哼唧一声。
两人摸黑来到木牧住的房间外,含指点破窗棂纸,随后掏出迷烟管,将管内迷烟送入房中,等了片刻发现屋内没什么反应,另一人则手持短刃薄刀将门栓一点一点撬开,两人一左一右推开房门,直奔床榻,抽出怀中利刃,对着被褥一阵乱刺,棉絮飞舞间,两人却是感觉手感异常,掀开已经被刺成破烂的棉被,却发现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张被裹成个人形的褥子。
来人顿感不妙,其中一人低声喝道:“快走!”
还未转身,突感脑后一震,砰砰两声,来人翻着白眼瘫软的砸在床上,木牧也不耽误,这两个不过是小鱼小虾,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气后,火苗燃起,点燃一根蜡烛后,木牧蹲下身,对着床下轻声呼道:“大人?县令大人?”
恐怕这两个前来行刺木牧的人都不会想到,堂堂县令,居然躲在一个外人的床榻之下,但令木牧想不到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提前告诉了苏云定小心迷烟,结果这位县令大人倒好,准备好掩住口鼻的丝巾没用上,直接着了迷烟的道,趴在床下地上,呼呼大睡。
木牧想了想,借着烛光拿了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随后将苏云定泼醒,凉水一激苏云定立刻清醒,只听得碰的一声闷响,床下传来一声痛呼,在嘶嘶的吸气声中,一身淡蓝长袍便装的苏云定从床下爬了出来,而此时木牧已经将两个刺客用窗帘绑好,之前跟苏云定要过麻绳,但苏云定怕引起县衙内某些人的警觉,便没答应。
见两个杀手的身形,县令老爷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木牧摘掉两人脸上的面巾,苏云定紧闭双眼,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随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似是将心中怨气呼出一般,木牧见这位县官老爷平复心绪的速度极快,不由得暗自佩服。
“这是快班班头冯大海,这是快班的李青山,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是双虎寨的眼线打手。”苏云定虽冷静了下来,但脸上的肉依然抽搐着,显然这两人的身份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不过现在的他对木牧之前的推测已经信了七分。
这武城县县衙之内,离心离德之人怕是不少,那个师爷周青可能也跟双虎寨关系匪浅,之所以木牧在吃饭之前高声说明日行动,其实就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在与这位县令大人谈话的过程中得知,数次围剿可能都是有人告密导致失败,木牧便让苏云定罗列参加过围剿,但还侥幸活着的衙役,这个名单人数众多,苏云定也不好推测,之后师爷带着饭菜来到,木牧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本来师爷周青是要陪同的,但是正巧家里来人叫他,便早早告退,当时苏云定还对周青夸奖了一番,毕竟是周师爷让他在武城县站稳了脚,更是在日常政务之中出工出力,颇为勤勉,木牧对此不可置否,当苏云定给他夹菜时,木牧却说自己已经吃过并未动筷。
秉承节俭美德,苏云定吃了两口后便将师爷周青送上来的饭菜喂了护院黑狗,这算是他养成的习惯,出了房间,苏云定看了老黑狗的状况,脸色更显阴沉,这武城县内他竟是孤家寡人一个,连自己颇为看重的师爷……
长叹一声,苏云定对木牧躬身拱手行礼道:“壮士,接下来打算如何?”此时县衙之内苏云定已经不知道还有谁是可信之人,便想向木牧讨个法子,听了听梆子声,知道快到四更天,回屋确定将两人嘴里压舌填上破布,也不用苏云定帮忙摸出两人身上的物件后,分两次将人扛到柴房关了起来,此时的武城县衙就怕连牢狱那边也有双虎寨的眼线,苏云定本想着锁上,木牧却制止后带着县太爷来到厨房,借着烛光翻找调料。
县衙的厨子是本地人,苏云定可以确定此人必然不会是双虎寨的眼线,因为此人双亲被双虎寨残害,如果不是当时苏云定带着的衙役及时赶到,这大厨家的丫头怕是要被当做压寨夫人掠走。
“大人,如此的话,明日天亮,便挨个传话,优先那些跟双虎寨有血仇的衙役,内容不同,作为辨别,控制住局面,等我探查一番回来后再做打算。”木牧将找到的东西一股脑包好,又嘱咐苏云定注意自身安全后便趁着夜色离开武城县县衙,找了个巡防空档,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勾爪,借力翻身飞出城墙,直奔钉条山。
钉条山在武城县东北方向三十里外,因山体走势如同船钉故此得名钉条,此山南北走向,钉尖朝南,是一条狭窄山脊,西缓东陡,这山上曾有大虫作乱,因此也被附近百姓称为虎啸山,双虎寨便是建在钉条山的西面,背靠陡崖,又占据水源之地,因此剿灭难度极大。
天色微明时,木牧已经到了钉条山山脚下,钉条山从西面看并不算太高,也就比那座养着药童的不知名山头高出些许,山势看缓,却是密林广布,入内极易迷失方向,不过木牧有行伍出身,又当了数年猎人,还不至于在钉条山迷路,等了一阵,天色更亮,遥望山上有烟气升起,木牧便一头扎进林中。
而此时县城之内的苏云定也已经做好准备,先让进了县衙的厨子看好两个被困住手脚的衙役,讲明原委后,要不是苏云定拦的快,那厨子差点没忍住将两人活劈了,一个县太爷一个厨子就在柴房外清点这衙役里可信之人,等到天完全大亮之后,苏云定依然对外称病,随后按个叫来衙役,吩咐不同命令。
日上三竿时,便有所收获,最开始有两个快班的衙役注意到班头和一个同僚今日未到,起先没注意,等到苏云定派人找了之后发现两人皆不在家,那两个衙役得到消息一个突然跑肚,另一个则是头痛欲裂,苏云定叫了两个衙役将二人就近送至药铺,暗中又派了两个信得过的衙役在城门口守着,果然,此快班二人在药铺里没待多久便出来,直奔北门而去,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负责守城的官兵也不知为何,但还是依照命令将二人押下,等到木牧出现在北门时,已经过了晌午,而此时被押的衙役已经超过四十,占了整个武城县县衙衙役的三成之多。听到这个数字,木牧都为苏云定感到庆幸,身处狼窝,居然还能保住性命,也算是洪福齐天。
这位可怜的县官老爷,也是暗自庆幸,好在身边还有一半以上的人可用,只是想凭借手上这点人,怕是拿不下双虎寨。
“壮士,不知打探的结果如何?”听闻木牧回到县衙,苏云定赶忙出内堂迎接,两人在内堂坐定,木牧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这双虎寨难以清剿,是因有高人坐镇,除却县衙内通风报信的奸佞之徒外,进山路上也是设有陷阱暗哨和迷阵,贸然前往必然吃亏。
苏云定自是深以为然,他率领衙役和部分守城兵将多次围剿皆不得其法,频频受挫,却是连钉条山双虎寨的布置都没摸透,苏云定也不由得感叹自己不知敌情,自是难胜。木牧见状也不好多说,这县令是个性情中人,应是想到那些为剿匪而战死之人,神色之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让苏县令缓了一小会,木牧拿过纸笔,将自己打探到了双虎寨地形和寨子里的布置画出来个大概,苏云定起初还惊讶于眼前壮汉艺高人胆大,可随后神色却开始冷了下来,因为木牧在图上画出来了三个方框,上面分别写着男、女、童三字。
果然传闻是真的,这双虎寨还做着贩卖人口的行当,不管是千年之前的老御宇国,还是现在所处的新御宇国,人口贩卖都是大罪,新御宇国建国之后,承袭古法,很多罪责有增有减,但贩卖人口却是不管主从,皆从重处罚,即先砍头,而后车裂,最后焚烧尸骨,撒于闹市便所,为过往天下之人腌臜唾弃。
按理说如此重罚,必能深入人心,但天下之人,逐利而亡者无算,这贩卖人口的行当自是暴利,而这双虎寨内,竟然还分出男女长幼,初次探查木牧不敢贸然靠近,但这三个地方关押的人票超过五十之数,听得苏云定脸色惨白,他自然想不到武城县内的双虎寨势力如此庞大,眼前这名叫束仁的壮汉可能不太清楚,但他一听就明白,双虎寨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也更黑。
“束仁壮士,这双虎寨怕是不是我等小小县令能拿下的,我需要立刻修书上报……”话说了一半,往案旁走的苏云定突然定住,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流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此时苏云定哪里还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杖责,想来自己上面的郡府之内也有奸人参与,而且很大可能是他的顶头上司郡府大人。
想到一郡之官首有可能参与贩卖人口,苏云定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向后栽倒下去,木牧眼疾手快将这位大人扶到座上,轻抚后背的同时也渡过一缕内劲护住这位大人的心脉,免得这位大人经受不住打击而邪火攻心。
喝了两杯茶,苏云定总算是冷静下来,看着木牧问询的眼神,苏云定思绪飞转,寻求解决之道,眼前壮士已经对自己帮助颇多,两人皆对双虎寨有所图谋,只是这位束仁侠士单枪匹马凭借本事可救下三五人,可要想荡平钉条山,必须有足够的兵力方可。
“双虎寨兵力如何壮士可打探清楚了?”
传闻钉条山上双虎寨,匪徒过千,其中必有夸大之嫌,此次木牧前往钉条山探查,倒是得了个还算准确的数,钉条山的双虎寨其实更应该称之为双虎洞,遥望钉条山几乎看不到瓦舍,一来是有密林阻隔视线,二来则是这些山匪都住在洞中,此次木牧探查得知他看到的双虎寨内人数应不过三百之数。
“但小人以为,此数做不得准,探查的不过是山上土匪数量,但有多少人下了山,小人并不确定,所以大人可以多估算一些,有备无患。”木牧跟白石寨的海二哥也算熟识,只不过白石寨的行事与双虎寨不同,因此也不能用白石寨的经验来应对双虎寨,上了山之后,木牧才知道想要安全救人,颇为困难,当时天色已明,行踪容易暴露,便摸了个大概心中有数下了山回到武城县。
苏云定听完也点头称是,这束仁壮士大胆心细,行事稳健,心中不由得感叹江湖之大,绝非他一个小小县令能窥探一二的,木牧不知苏云定心中所想,只是想着怎么再去一趟双虎寨,两人各自盘算之间,却听得堂外有人禀报,说是有郡府大人公文送到,苏云定长吸一口气,心中惴惴全表现在了脸上,木牧对此毫不在意,这种公务与自己无关,也就没当回事,可当苏云定回来之后,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了大人?”木牧见这位县官大老爷脚步虚浮踉跄,像极了方才那遭受重大打击的摸样,随时会摔倒一般,按下心中惊疑,再次将苏云定扶到案后,苏云定手里拿着一张公文,喝茶时也不没放下,外面报的是公文,实际上却是郡府大人的私信,送信之人说是急件,手下人便当成了公文报了上来。
木牧并不知晓,也不敢看,只是在旁边静静等待,沉默良久之后,这位苏县令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强提了一口气问道:“壮士,若以我为饵,可能为武城县百姓,击杀双虎,为民除害?”
“大人何出此言?”木牧听到这话,心中不免一慌,这信中到底是写了什么,让这位苏县令居然要再次以身犯险,将重注全都压在自己一个外人身上。
“原本我想绕过郡府大人,直接给驻守此地的将军们写信求援,事后自是免不了会受到惩处,但为了百姓苏某倒是能受得住,可方才来信,苏某求援之路已经被堵死,为今之计,也只能靠你我二人,极力谋划,死中求活了。”
木牧听了这些话心中更慌,这信中究竟是写了什么,让苏云定如丧考妣,围剿钉条山双虎寨,若无大军,不还得重蹈覆辙?
“大人,你我二人如何能成事?这大军为何求不来?”木牧刚问完就明白了,这武城县的水实在深的令人畏惧,之前苏云定怀疑顶头上司,想来这信中必然是有什么线索,让苏云定放弃求援,转而思考如何凭借手中现有实力与双虎寨斡旋,而且听这位苏县令之言,似是已经有了大略谋划。
见木牧恍然悟透其中关窍,苏云定也不藏掖开口道:“年前之前,双虎刺杀我失败,之后也曾扬言必会取我性命,此时若我发布剿匪劝归公告,双虎必然震怒,或有继续潜行刺杀的可能,毕竟我不过是一穷弱书生,比不得江湖高手,逃得一次侥幸,第二次必不能失手。”
闻言木牧对眼前这位苏县令是打心底敬佩,苏云定谈吐举止随和优雅,又有谋断之能,此人看似弱不禁风,却可算得上这武城县的砥柱。
“苏大人,为保大人性命,今夜小人会再探双虎寨,钉条山三虎不足为惧,只要能与雷病二虎交手一番,做到心中有数,也可助大人顺利完成谋划。”眼前的读书人都已经下定决断,木牧也不是拖沓之辈,打定主意后,两人又细细谋划一番,木牧吃罢了饭又带了些干粮便再次动身,二探双虎寨。
入了钉条山密林,夕阳将落,林内星星点点红光透射地上荒草,木牧顺着之前摸过的路奔着双虎寨前进,之前都想办法绕过暗哨,这一次木牧选择了动手,他轻功了得,纵掠无声,手上柴刀干净利落的将藏在草窠中的暗哨钉死在地上,用山匪的衣服抹了抹刀上血迹,后继续潜行干掉了三个暗哨,此时天色黯淡,木牧又藏得巧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直接绕到了双虎寨后面陡崖。
双虎寨依山而建,山寨主洞长宽超十步,从洞内传来的声响来推断,洞内深度惊人,主洞周围还有五六个小洞,洞外空地则是搭起简陋木屋,其中有三个相邻的,就是木牧之前给苏县令标出的关押男女幼童之地,其他还有马厩,伙房等房间。
木牧于一棵老树之上静待双虎寨的人发现寨前暗哨被杀,制造些许混乱才方便他进入寨中打探,数了不到百息时间,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木牧听到身下双虎寨传来骚动,叫骂着的土匪们集结了一小部分,打开寨门前往事发地点查探,为首的还算是木牧的熟人,正是那个被称为开山虎的三当家。
落地无声,纵掠浅痕,木牧顺着地势找准了空档,跃过低矮木栏,躲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之中,随后不断调换位置,来到一间关押肉票之地,这个房子不过是简易棚屋,房顶不过是简单横梁堆砌枯草而成,抬眼望去,这是关押孩童的房子,隐约还能听到孩子泣声。
木牧心中略感疑惑,不知为何与自己早上观察的情况有所不同,他不敢耽搁,换了个棚屋才算找到了房罗尘等人被关押的位置,棚屋高处并没有全都堵住,四周透亮也漏风,里面的人都不会太好受,扫视一圈,木牧总算是从被关押的人里找到了张二汉这个大块头,双虎寨的人将同一批的人安排在了一起,木牧也算是找齐了大部分人,倒是里面的房罗尘,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扭头一瞥刚好看到木牧,张了张嘴却是哑声问道怎么才来。
木牧比了个噤声,房罗尘白了一眼后便默不作声,这房内也有看押之人,若有异动,怕是连木牧也得进来,那样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们这一行的苦命人。
又跑到另外一个棚屋确认寒步摇安全后,木牧突然心生警觉,破空之声不大,木牧却是知道自己已经行踪暴露,翻身躲过暗器之后,木牧只看得一把锥头锤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失了先手的木牧只能躲避,只是那锥头锤得势不饶人,紧跟木牧身形,锤头呜呜作响,木牧连翻跟头躲避暗器攻击,又用柴刀尽可能格挡追头筹,一时间还真有些手忙脚乱。
终于木牧得了机会,翻身上了树才得以喘息,而就在树下二十步开外,站着方才偷袭自己的两人。
那手持锥头锤之人身形高大,光头方脸,满脸凶光,虎背熊腰,初春月季节内里穿了粗布单衣,外面套着兽皮褂,脚踏鹿皮靴,粗壮双手各握一把两尺出头的黑红杂色锥头锤,看那锤上颜色应是血水干涸而成,另一人则是矮上那壮汉两头,身形消瘦微微佝偻,脸型细长,吊眉细眼,窄鼻细嘴,面色惨白,长发披散身后,红色长袍及地,衣袖宽大,手里还捏着一把刚刚合隆的扇子,看起来更像是个吊死鬼一般。
“想必两位便是名震武城县的雷病双虎二位当家的?”木牧没穿夜行衣,不过是换了装束蒙了面巾,让树下之人看不到自己的容貌,不过他心里清楚,等到开山虎回寨,他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树下两人听到木牧的话,那病虎却是拱手笑道:“阁下伤我手下人命,潜入我等地盘,所欲何为?”声音尖细刺耳,如同鸮鸟,听得木牧都有些犯呕。
“也无他,只是过来请二位当家的放过我的几位朋友。”木牧也不客气,直接说了出来,那手持锥头锤的雷虎闻言,阔口一张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真如雷声滚滚,震得木牧耳朵略有胀痛之感,不过一问一答一笑,三人暗中较劲便有了计较。
雷虎笑完问道:“能直接上我双虎寨要人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小子,我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来路,但想在我们兄弟二人面前充太爷,你还差了点意思。”
木牧也不气恼,只是扭头问病虎道:“不知道这位当家的当如何?”
听到木牧话语之中的离间之意,病虎嬉笑一声说道:“此事与我说不到,自然是大当家全权决定,小子,这双虎寨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今晚来了,便把命留下来吧!”话音未落,病虎的扇子一展一送,几根细针直奔树上木牧双眼,而那雷虎则是大吼一声,如同山君巡山一般,震人心神,抡开了双锤便狠狠的砸在木牧所占的一人合抱的树干之上。
木屑飞起,树干应声而断,轰然倒地,细针叮当作响,木牧挥舞柴刀挡下暗器,脚下借力一弹向后退却,随后欺身而上,直奔病虎。
方才交手,木牧感受过病虎撒出的暗器,力度一般,便想着先拿下病虎,可双虎反应也不慢,雷虎自后抡锤砸向木牧后心,而病虎露出扇外的细眼却是眯成一条缝,似是在笑木牧的轻敌,只是脚下动作不慢,向后滑行如同鬼魅一般,始终跟木牧保持着五步之外的距离。
木牧一击未得手,身子一拧,躲过雷虎双锤,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空着的左手兀自出现一个小白包,照着雷虎的脸上砸去,雷虎身形巨大,看起来动作缓慢,可还没等病虎提醒,手中锥头锤已经狠狠的砸在那白包之上,只听布帛破裂声响起,粉末瞬间在雷虎面前爆开,雷虎听到提醒,反应也是快迅速后撤,跟木牧拉开了距离。
粉尘弥漫间,围上来的土匪却是遭了殃,这粉末是木牧从武城县衙门厨房里拿的辛辣粉料,呛人的粉末随风蔓延,本想围住木牧的土匪顿时眼泪鼻涕一把接一把,阵型一乱便给了木牧机会,但木牧却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向后退却,跃过东面的木墙栅栏,木牧又撕开一包调料,扔到土匪群中,再次引发了些许骚乱,只是双虎却只是追到寨边,并未出寨,见木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二人便不再理会,直接回去整顿局面。
二人笃定木牧必然会再次闯山,不知此人来路,自是不能轻举妄动,若因此人坏了事,便是真的因小失大。
木牧自是不知道双虎盘算,他目的达到便离开钉条山,绕了些路,回到县城时已经天亮,路边吃了些东西,木牧也没正面进县衙,而是翻墙而入,不过此时护院黑狗已经醒了过来,听到动静后便一阵吠叫,木牧低头瞥了这黑狗一眼,大黑后立刻收住吠叫,呜咽着夹起尾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赶过来的县令苏云定见状忙挥退众人,随后抱怨木牧未免太过……随意,便拉着木牧来到书房,等着木牧说一说二探双虎寨的结果。
等木牧说完,苏县令盯着木牧画的地图又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叹气说道:“壮士,明日发布归乡布告可行?”木牧想了想,觉得此时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便提议今日便发出去,他想着尽快解决双虎,好继续东行前往王城。
苏云定想了想便下令召集主簿和衙役开始撰写布告,木牧则是回屋休息,毕竟忙了一晚,可能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自然要养足精神,这一睡便是到了日头西斜才醒过来,吃了下人送过来的饭菜,木牧开始研究这位苏县令的布置,说来可笑,这位苏县令上次能逃出生天,全赖他自己给大黑狗留下的狗洞,狗洞外面便是已经开化的城内河,靠着这两样活命也可以说是独一份。
等到天黑,木牧就躲在房中,依照他和苏县令的推算,自己两次闯山的消息应该传到了双虎耳中,毕竟苏云定只能确保县衙里的差人被简单辨别过一次,可这县衙之外还有没有双虎寨的线人,谁也说不准,因此双虎寨的两个贼首在得到消息之后,必然会派人下山打听,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长,毕竟他们可以肯定苏云定是求不来兵丁的,只能靠着这县衙固有的衙役和乡勇,再者就是这个闯山之人。
依照之前双虎的做为,若他们想到苏云定的底气不过是个外人给的,会有什么反应,觉得好笑之余,怕是更会觉得气恼。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敢虎口捋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不教训一番属实说不过去,而木牧和苏云定赌的就是双虎的自傲,毕竟就眼前实力对比来说,苏云定这个县令的胜算连一成都不到。
想到人丁买卖,木牧陡然联想到前一阵六河县的药童,这些药童之中,会不会也有双虎买卖出去的?齐先生向来嫉恶如仇,这双虎寨如此暴行,在江湖上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双虎寨是怎么骗过丐帮的眼线呢?
木牧正想着,突然心头一惊,他所在房间屋内并未点灯,所有的光线都是从屋外的灯笼照进来的,而此时窗外站了一道略显富态的身影,等到木牧冲出屋,那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这身影给了他一种熟悉之感,但又不同于自己七师父紫蝴蝶那种经年累月的熟悉,更像是两人擦肩而过的感觉而已。
这个时候,县衙之内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自己和苏县令制定的计划,怕是要出大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