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纱帘，随着空调口送出的凉风微微摇晃。
拂过窗台上摆放的几盆绿植。
单人病房中，只有昏暗的小夜灯亮着。
右手打着吊针、胸腹部裹着厚厚纱布的江也，躺在病床上。
床边，一位长发披肩的姑娘坐着。
五官清秀，姿态神情中透出微微的疏离。
身上斜挎着一个小包。
看样子，完全没有取下来放一旁的意思。
良久，还是江也打破沉默。
“这么晚，怎么来了？”
姑娘：“领导又给我分配了一个项目，忙得很。刚加完班，想着过来看看你。”
她的语气，是与她神情差不多的疏离。
江也闻言，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前两天也是天天加班？”
加班到明明知道他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也抽不出空来医院看看他？
姑娘：“嗯。”
江也：“……”
他闭上眼，心里涌上极度的失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难受。
姑娘又开口，“你跟那个剑仙……什么关系？”
很明显，她也看见了网上流传的视频。
江也本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冷冷回答。
“没什么关系，碰巧。”
要说最开始，他对成为剑仙徒弟还有那么一两丝的幻想。
两天过去。
他成为剑仙徒弟的幻想，也和对眼前人来看望他的期盼一样，慢慢冷下去。
姑娘闻言，“噢”了一声。
然后，又是长久令人窒息的静默。
江也无数次想开口，说一句“你以后不用来看我了，就这样吧，我累了。”
但是嘴张了又张，忍了又忍。
终究是他舍不得。
姑娘站起身。
看样子要走了。
正准备开口和江也告别。
门却被礼貌地敲响。
“咚，咚咚。”
姑娘看向江也。
江也以为是官方的人。
自从他被救护车拉到医院以后，病房外面，便总守着那么一两个官方的人。
日夜不离。
江也出声。
“请进！”
病房门把手旋转。
门“吱呀”打开。
出乎江也预料。
在外面医院走廊白炽灯下站着的，竟然是一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长得十分讨喜。
而更让江也震惊的，是少年的穿着！
青缎灰鼠褂，脑后绾髻，用一支黑木小簪固定住。
干净利落。
可是，这迥异于现代着装的打扮，让江也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
青霞子！！！
他不由自主撑起身。
哪怕手上输液针管回血了，也浑然不觉。
旁边站着的姑娘看看江也，再看看少年。
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
而这时候，两个穿制服的男人，也从楼道那边，匆匆赶来。
路过垃圾桶，赶紧掐灭指尖的烟。
对少年道。
“诶你好，请问你是？”
少年看看他们，露齿一笑，作揖行礼。
“青霞子尊下一小童，拜见诸位！”
***
病房的白炽灯被亮堂堂打开。
乌央乌央挤满了人。
全都围着正中央的那位青缎灰鼠褂小童。
坐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
如果观云洞的陈理云老道长在这儿，一定会认出他！
正是那夜在观云洞茶室，与他探听青霞子消息的陈一。
自从首都异调中心成立以后。
前些日子在山城前线，最先与青霞子、诡物接触的官方人员，大多数都被调了进去。
张兰辉被召往首都，负责中心内部的文书整理、审核调查一类的行政工作。
陈一则被留在山城，负责组建统率分部。
山城分部，也是异调中心在全国建立的首个分部。
大半夜，本来正在办公室忙碌加班的他。
一听到青霞子身边的童子出现。
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连闯十几个红灯赶来！
此刻还有些气喘吁吁。
而即便面对如此多的人，小童子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没有丝毫紧张。
陈一调匀呼吸，出声询问。
“请问……青霞子阁下派您来……”
小童子：“噢，尊上派我来，是想问一问江也足下……”
江也赶忙直起身，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小童子：“您是如何知晓，观音街那诡物弱点的？”
原来是这件事。
江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杜甲的事情全盘托出。
“噢，原来如此。”小童子点头，“那这位杜甲足下，现如今又在何方？”
江也神色一黯，回答。
“到现在为止也没找到他的尸体或其他线索，我猜测……凶多吉少。”
小童子满脸遗憾。
“那真是可惜，或许这位杜甲足下是位高人也说不准呢。”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
他一起身，全病房的人登时齐刷刷站起身！
看着小童子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瓷小瓶。
又从瓶中，倒出一粒洁白如雪的药丸。
药丸一出，整个病房都飘起了清香！
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小童子将药丸递给江也。
“这是青霞子尊上赐予你的，多谢你为观音街诡物的除灭立下功劳。”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死死黏在了这颗药丸上！
尤其是陈一，目光中的渴望都要化为实质！
若是能拥有这颗药丸，送往首都……
江也的目光同样露出渴望。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硬生生将目光从药丸上移开，看向小童子，出声。
“我……”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我可不可以不要这颗药丸？”
“噢？”小童子歪歪脑袋。
江也一狠心，拔掉手上针管！
也不管血液潺潺流出，搀扶着床头便下了病床，大声吼出心内想法。
“我……我想拜青霞子尊上为师！”
掷地有声！
病房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小童子很明显，也十分意外。
可江也目光坚定，浑身热血上涌。
他知道，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新世界，他也许就这么一次机会！
就这么一次机会！！！
哪怕再唐突，哪怕会被别人耻笑不知天高地厚。
他要是不搏一搏，恐怕到老，他都会悔恨不甘心！
眼见小童子不回话，江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
继续大声道。
“我知道我人小力微，若是青霞子尊上一开口，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成为他的弟子前赴后继，可我……可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不想新世界到来以后，我依旧是个普通人……”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抹起了泪花。
“若是青霞子尊上不愿收我，您……您若愿意收下我，我也必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