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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乱

    小舢板朝着官船去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林淮生也瞅见了这艘孤零零的小舢板,猜到了是水匪派来的信使。

    “放下缆绳,让他上来。”

    一个敌人,听听他说什么也无妨。

    就算他是吕布再世,也得告诉他一声,布,你给我趴下。

    作为谈判信使的原青木堂老大,攀着缆绳爬上了大船。

    刷,十几只火枪就瞄准了他。

    “诸位军爷,不要冲动。一个月就2两饷银,不值得拼命。”

    “你是来干嘛的?”

    “我是来谈买~”

    他的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因为他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阿坤。

    熊一样的身躯,官衣特别不合身,就像是偷来的衣服。

    当初受范家所雇,为了3000亩桑田打的那一仗,就是被这个家伙冲破了圆阵。

    而且,这家伙还捡了铁鞭,满地追着砸人膝盖骨。

    一瞬间,他的寒毛就竖起来了。

    吾命休矣!

    而这种古怪的反应,也落在了林淮生的眼里。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明白了。

    “青木堂!”

    “存菊堂!”

    ……

    砰,林淮生抬手就是一枪。

    青木堂老大胳膊中弹,飙血。

    但不是躯干位置,所以他还有行动能力。

    狠狠的撞开一个绿营兵,从船舷跳湖了。

    扑通,激起巨大的水浪。

    贡山岛的水匪看愣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登船,就跳水了。

    难道,这帮官兵喜欢兔儿爷?

    把武力值强大的同伙给吓到投湖自尽?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接二连三的火枪射击声响起。

    船上的众人,对着水面影子疯狂射击。

    水面涌起了鲜血,一股股的。

    一具尸体,也飘了上来。

    西北的汉子,水性不好,潜的深度不够。

    如果换了水猴子,怕是他一口气扎到湖底慢慢遁。

    管你几十只火枪集火射击,也休想伤到自己。

    水的密度是空气的八百倍。

    子弹最多能打到水下1米,动能就消失殆尽了。

    ……

    林淮生还是不放心,捡起一柄鱼叉。

    对着尸体狠狠的掷了过去,噗。

    这下终于放心了。

    胡把总跑到船舷,看了一眼。

    大声下令:

    “重新装填,船靠过去。”

    所有人这才忙着重新装填,刚才太乱了,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就跟着射击了。

    大船朝着贡山岛码头,冲了过去。

    水猴子一帮人这才明白,官兵没打算放过自己。

    他抽出大刀,怒吼一声:

    “弟兄们,上船,咱们和官兵拼了。”

    一群人乱糟糟的登船,把各种碍事的货物往水里推。

    风帆,也开始升起。

    胡把总走到林淮生旁边,问道:

    “怎么回事?”

    “军师的老仇人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哦,那没事了。”

    装填完毕,一群人纷纷蹲在船舷后,等待着进入射程。

    胡把总则是大声的吆喝着:

    “从现在开始,不许随便开枪。”

    “无令开枪者,杀。”

    “把伱们的手指,都给我离开扳机,放在护圈外面。”

    ……

    一些紧张过度的人,这才照办了。

    打仗和练习是两回事,心理感受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熟悉的动作,在打仗时也会出错。

    想克服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多闻硝烟,多杀人。

    两艘水匪的船,一前一后过来了。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胡把总才大吼开枪。

    水匪们倒了大霉。

    船上木屑横飞,鲜血四溅。

    这么近的距离,火枪的威力有些过剩。

    击中了就是一个大窟窿,人立即丧失战斗力。

    火枪手们忙着装填,少数人还有第二支枪连续射击。

    第二艘船上的水匪,终于等到了机会。

    4个手持长刀的水匪,跳帮厮杀。

    不过勇气可嘉,效果却无比拉胯。

    2个人在刚落到甲板时就被火枪轰倒了。

    1人在跳帮途中失手,挂在了两船之间,被挤成了二维人。

    另有1人落在甲板后,一个翻滚,就往空旷的船尾跑。

    恰好遇上了小五。

    火光一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

    小五塞的是铁砂,近距离打人都不要瞄准。

    ……

    胡把总过来瞅了一眼,拖着尸体扔下了湖。

    大船调转了一下方向,继续追击敌船。

    火枪的射击,陆续响起。

    不时有惨叫,求饶。

    最终,水猴子的人投降了。

    他们绑了老大,跪在甲板上,把风帆砍断,这是标准的投降动作。

    胡把总派人接收了降船,又拖到滩涂边。

    让这两艘船冲滩搁浅,以防万一。

    然后把俘虏带到了岸上,慢慢审问。

    审问的主题就两点:

    钱财,和秘密!

    惨叫声,吓的岛上的鸟类纷纷飞走。

    船上搜索发现了3000多两碎银,还有一些首饰。

    岛上房屋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笨家什。

    很遗憾,并没有传说中的藏宝山洞。

    5个俘虏,很快就只剩下四个了。

    刘阿坤这货,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说是敲人家膝盖骨,结果一棒子下去。

    反向弯曲了90度,当场死亡。

    于是,被赶去负责搬运东西了。

    ……

    水猴子,已经变成了血猴子。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件件的往外吐。

    太湖四十八岛,竟然半数都是匪巢。

    沿湖各州县,处处有水匪的销赃窝点。

    幕后多是世家大族,官绅老吏。

    胡把总听的心惊肉跳,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

    他心虚的看了一眼林淮生,却发现此人很淡定的在啃卤猪蹄。

    看样子,是上船前就带着了。

    “好吃吗?”

    “好吃。”林淮生边说,边掏出第二个猪蹄。

    胡把总心中郁闷,你不分给我一个尝尝,我怎么敢相信猪蹄真的好吃呢。

    不爽的问道:

    “这些口供,直接交给知府大人吗?”

    黄四在一边,突然插了一句:“不能交。”

    两人齐刷刷的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赶紧派人问一下李大官人,哪些要删除的,肯定不能就这样交上去。”

    “好。”

    于是,林淮生派人划着小舢板上岸,拿着口供去请示李郁。

    贡山岛,距离最近的陆地,仅有5里。

    不过上岸后,回到李家堡还有几十里路。

    ……

    黄四在衙门待久了,知道世上的事不能非黑即白。

    一定要给自己留出转圜的余地。

    关键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于利益交换。

    毕竟,通匪的事说出来不好听,而且是触犯了官府的忌讳。

    不过,这活口也就不能留了。

    水猴子,果然不能上岸。

    被掩埋在了贡山岛的滩涂边,太湖亡灵又增加了一个。

    百里外的三山岛。

    此时杀声震天,枪炮齐鸣。

    官兵的30余艘战舰,和海龙王的船队展开了激战。

    施令伦没料到的是,海龙王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山顶的瞭望哨,在十几里外就发现了官兵战船,三声铳响发出了警报。

    随后,是一直待命的水匪们快速登船,升帆。

    出港,和自己展开了水战。

    弓箭,标枪,打的有声有色。

    不过,仅有一门铜炮,还是虎蹲炮。

    太湖协的两艘主力炮船,冲进了敌阵。

    “开炮。”

    装备15门炮的这种战船,已经是内河水战的霸主。

    一顿齐射,两艘水匪船就燃起了大火。

    施令伦阴沉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少许的微笑。

    “传我将令,让右营的小崽子们登岸,掏他的老窝。”

    “左营和中营的弟兄们,跟着本将,慢慢的玩死这帮水耗子。”

    ……

    施令伦的坐船,很快通过旗语传达了军令。

    右营的5艘战船,开始脱离本阵。

    绕到了战场的一侧,开始靠岸。

    很显然,太湖协早就得到了情报,此处可以靠岸。

    大船没有搁浅,靠到了距离岸边仅有2米的地方。

    然后,放下了缆绳,兵勇们开始登陆。

    涉水走几步,就踩上了滩涂。

    脱掉靴子的右营游击,抽出佩刀,大吼:

    “弟兄们,跟着老子,掏他们的老窝。”

    “抢钱,抢粮,抢娘们。”

    一片欢呼,嚎叫声里透出了嗜血。

    谁都知道,这是肥差。

    匪巢有金银、有匪眷,还有女子。

    总之,危险不大,妙处不少。

    人人都是吕布再世,冲锋在前,生怕落在后面喝不到汤。

    很快,村子里就冒起了黑烟。

    到处是惨叫求饶,还有女子的绝望尖叫。

    清军剿匪,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将遇到的所有人,全部杀掉,哪怕是百姓。

    ……

    三山岛的黑烟。

    很快让正在激战的海龙王麾下,军心不稳。

    有家眷的人,想要回援。

    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只能硬着头皮杀出去。

    有些船,开始出现了混乱。

    海龙王也发现了不对劲,敌我差距太大。

    他虽然是太湖协的逃兵,却不知道原来水战可以这样打?

    老东家的两艘炮船,横冲直撞。

    打断了自己多次想跳帮作战的意图。

    用远程兵器厮杀,己方太吃亏了。

    弓箭,火枪,火炮都远远不如官兵多。

    他依仗的是麾下兄弟不怕死,敢靠上去跳帮肉搏。

    但是打到目前为止,只跳帮成功了一次。

    杀伤震泽县官差30余人,砍断了桅杆。

    甲板上的肉搏战,靠的就是血勇。

    海龙王的部下,用短刀,短矛,飞斧,石灰粉,打的船上官差纷纷跳湖。

    跳进湖里,未必淹死。

    周围都是自己人,有很大生存概率。

    但是待在船上,和这帮疯狂的水匪拼刀子,十死无生。

    ……

    施令伦在千里镜里,都看见了。

    他失去了耐心,希望速战速决。

    不停的开炮,打的可都是银子。

    火药很贵的,铁球也是很贵的。

    “擒贼先擒王。”

    “上纵火船。”

    海龙王的坐船不大,只有200料。

    但是非常坚固,龙骨和排骨架都是用的数百年巨木。

    火炮打上去,只是一个窟窿。

    并不像其他船只,挨上一炮就剧烈摇摆。

    再挨上两炮,就几乎散架了。

    民船和战船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施令伦懒得搭理那些废物点心,指挥手中的主力战船围攻匪首。

    两艘小型舢板,满载引火材料,在上风向驶出。

    船尾各有一个绿营兵,举着火把。

    他们是死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那种。

    上船拿5两,死了拿50两,若是成功烧毁敌舰,无论死活都赏100两。

    绿营兵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很多人乐意赌一把。

    反正贱命一条,死了造福家眷。

    活了大醉三天。

    清军的勇气,也是“薛定谔”式的。

    勇起来,遇上吕布也敢瞪眼睛。

    怂起来,一夫领跑,万夫竞跑。

    施令伦冷漠的看着纵火船,已有一艘偏航,人被射杀。

    另外一艘,带着大火,撞在了敌船尾部。

    清军齐刷刷的呐喊,欢呼声震耳欲聋。

    纵火船的前端,是锋利的铁刺。

    一旦撞击敌舰,就不会再分开。

    ……

    大火,慢慢的引燃了敌舰。

    水匪们知道大势已去,纷纷跳水。

    “击杀残匪,不留活口。”

    “捉拿匪首,死活勿论,赏40两。”

    清军蜂拥而上,把湖水搅成淡红。

    长矛,弓箭,火枪,不断的对着落水之人下手。

    呼,施令伦松了一口气。

    远处观战的马忠义也松了一口气,摘下了头盔。

    这种天气穿一身棉甲,汗就没停过。

    百里之外的李郁,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能安心了。

    从此,世上再无青木堂。

    残余的三人,全部成了太湖鱼虾的肥料。

    而那口供,他草草挑了一遍。

    把一些他觉得不宜公布的口供划去了。

    让人重新誊写一遍。

    至于说手印,随便找几个人按吧。

    反正我大清司法清明,从不冤枉一个坏人。

    “你辛苦一趟,骑马速速回去。”

    “告诉林淮生,向主力船队靠拢,寻找时机打黑枪。”

    ……

    李郁觉得自己的杀心越发重了,一言不合就想灭人全家。

    方捕头,老熟人了,也是老仇人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干掉比较稳妥。

    张有道戏谑说自己是曹操,那就学一回曹丞相的作风吧。

    根据府衙内部人士透露,方捕头在出兵前一日曾被马忠义召见过。

    密谈了半个时辰,无第三人在场。

    当晚,方捕头就购买了30口大箱子,提前赶到了胥口镇。

    还雇佣了一艘带蓬的船。

    李郁揣摩,他是帮着马知府运输战场缴获财物的。

    马忠义虽然忠于大清,但是并不影响他贪财。

    这两者一点不矛盾!

    在大清官场,离不开迎来送往这一套。

    既然他是想敛财,那必定会提前运走。

    否则,和主力船队一起走,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临行前,李郁向林淮生再三叮嘱了。

    择机干掉方捕头那艘船。

    连人带船,全部沉入太湖。

    ……

    顺便,借着这个机会,让所有人纳一份投名状。

    日落时分,夕阳西斜。

    三山岛,也安静了。

    码头附近的水域,到处是尸体。

    在浪的冲刷下,有节奏的摇晃着。

    马忠义的坐船来了,水手们用竹竿拨开尸体,靠岸。

    他是文官,自然要有文官的矜持。

    等岛上的匪眷全部死光了,他再上岸。

    这样一来,就不容易被人弹劾一些奇怪的罪名。

    可以接受结果,却不能接受过程。

    翰林院那帮人都是重度人格分裂。

    “老爷,这位施将军的麾下都是些虎狼兵。”家奴刘路在一边小心的搀扶着。

    “唔,兵勇就当如此。”

    马忠义上岸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一具尸体。

    拐弯再行几步,石阶上又是一具尸体,还是个小娃娃的。

    他心生厌恶,唤来了一个绿营兵:

    “去,告诉施副将,把尸体都处理掉。”

    “夏日炎炎,到了明天就得臭死。”

    “嗻。”

    绿营兵一溜烟的跑了,留下一串血污脚印。

    ……

    太阳落山了,一溜火把。

    三山岛远离陆地,夜晚若是没有月色,当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围着篝火,

    兵勇们三五成群,聊得兴高采烈。

    无非是这一趟能分多少赏银,还有杀了几个人。

    遗憾的是,岛上的匪眷实在太少了,年轻女子还不到20个。

    一个头上裹着布的伤员,正在眉飞色舞的讲他的遭遇。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躲草垛里。”

    “他们都去屋子里找人,我拿着长矛挨个捅草垛。”

    “里面真躲着个匪眷,是个女的,长得还不错。”

    一群丘八顿时乐坏了,催着让他赶紧讲,别卖关子。

    头部受伤的丘八正要开口,被旁边一人先揭穿了。

    “他扔了长矛去抓人,被那个女匪眷一砖头拍在脑门上,打了个血葫芦。”

    “后来呢?”

    “那女的想跑,咱们施将军正好路过,一箭就射死了。”

    “哎。”

    一群人摇晃着脑袋,直呼可惜。

    施令伦和马忠义,按照事先约定。

    将三山岛分为了两半,各自派兵搜罗财物。

    而匪村,则是均分。

    马忠义对此没有异议,毕竟还得靠太湖协这帮丘八冲在前面。

    不把银子给足了,下一仗怕是要磨洋工。

    次日清晨,一艘船悄悄的离开了码头。

    船上是方捕头,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亲信。

    乌篷下,那沉甸甸的木箱里,都是金银珠宝。

    按照马忠义的吩咐,将这些送到一家钱庄,存起来。

    方捕头很高兴,能为顶头上司做些私事。

    这就说明,上司信任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

    未来可期!

    湖面平静,几乎没有风浪。

    船航行的很平稳,站在船头非常惬意。

    “老大,咱们这一趟不会遇到水匪吧?”

    “乌鸦嘴,滚。”

    方捕头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不过他的眼皮也有点跳。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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