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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一场载入史册的高强度战争

    第一军团布置在矮墙之后的轻型火炮,陆续喷出白烟,炮击精确度不错,清军的盾车被击中立即散架。

    督战的八旗兵丁猫着腰举着刀,威胁那些民夫不许畏战,继续往前推,要护住后面的火炮!

    火器营190余门火炮,紧随盾阵之后缓缓推行。

    轻炮在前,重炮在后。

    尤其是几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前面是骡马拉,后面还有十几人推。

    明亮抬头望天,很庆幸这段时间没下雨,地面干燥。

    否则沉重的炮车一旦陷入泥泞,短时间内就再也推不出来了。

    “快,再快点。”

    他看着前方不断腾起的烟雾,被炮弹打飞的碎木板、断肢,心中十分焦躁。

    火炮进入敌方2里半距离之前,都只能纯挨打。而大部分炮击造成的伤害,都是盾阵默默的扛下了。

    几百号旗丁凶性发作,卷起大辫子加入了推炮车的行列。

    一个个表情狰狞,使出洪荒之力。

    ……

    在挨了己方6轮炮击,付出了上百架盾车和几百人的伤亡后,清军的反击终于来了。

    林淮生戴上了铁盔,蹲在了一处环形工事后。

    他看到清军一发实心弹呼啸着飞过了矮墙,将两个忙着搬运炮弹的炮手砸倒。人瞬间就没了气息。

    最残酷的炮战,终于开始了。

    半柱香后,清军又有几十门火炮就位。八旗炮手们光着膀子,大辫子卷起,疯狂的操作火炮。

    京师火器营,每月逢四、逢九练炮。

    住在卢沟桥周围的百姓都知道,轰隆隆的炮声就是军爷们在操练。

    加上征讨金川,火器营一直是主力。因而战术水平,武备水平都处于巅峰状态。

    一员炮甲大吼道:

    “子母炮继续往前推,推到那两个盾车中间。”

    斜前方十几丈外,有两架被击毁的盾车。中间的空隙,正好够放一门火炮。

    子母炮实际上是类一种改进版的弗朗吉炮,安置在4轮平板车上,炮仅重百斤。

    一母炮,配4個子炮。射速飞快,打霰弹杀伤人员。

    ……

    一炮轰出,炮手顾不得滚烫。

    拔掉铁销,拿出打空的圆筒。

    另一炮手拎起新的圆筒子炮,放入敞口装药室,往右旋转到位。

    卡上铁销,在火门处撒上了一些火药粉后迅速退后两步。手持火把的炮手,立即引燃火药粉。

    轰,炮口喷出火焰。

    喷出一团死亡弹雨,高高抛起再落入李家军阵中。清军的子母炮此时多是抛射。

    矮墙后的第一军团火枪兵,多人被击中。

    有军官大喊道:

    “快,打掉那门弗朗吉。”

    旁边的一门6磅炮,立即调整方向。

    炮手们人力抬起炮尾,原地旋转了10度,将方向对准了那门威力巨大的子母炮,调整了一下射角,目视瞄准。

    然后,一发实心弹脱膛而出。

    将不到2里外的这门子母炮打的原地弹起。

    炮队观察手,在千里镜里看的真切。

    忍不住哈哈大笑:

    “弗朗吉没了,往右100米有一辆盾车,后面躲着一群八旗兵,轰他们。”

    ……

    这个距离,6磅炮正好够用。

    加上在这几天,炮兵们早就测量了必要的距离,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数。

    所以开炮的时候,精确度大幅提升。

    小半个时辰后,

    清军的重炮全部到位,开始轰击。十斤左右的实心大铁球,带来的心理压力就不是子母炮可比拟的了。

    明亮的后背布满汗水,额头上也是。

    他烦躁的用手抹了好几遍:

    “让夫役上,构筑工事,大将军炮一定要保护好。”

    “嗻。”

    在钢刀的威胁下,绿营兵和民夫一起上。扛着早就准备好的土袋子,冲到重炮前面垒起防御。

    “再上一批盾车,把战线逐步前推。”

    明亮这一次作战颇为谨慎,采取的是步步为营。

    火器对火器!

    说真的,他有些想不通,大清朝还有比火器营更会玩枪炮的军队吗?

    这可是一支长期闻着硝烟,满饷满编,打遍帝国全场的军队啊。

    ……

    林淮生探头瞅了一眼,发现矮墙已经有多处破损,被清军重炮轰开的。

    而布置在两翼的火炮群,一直没出声。

    明亮也发现了,心有些忌惮。

    他骑马绕到一边,瞅见了那些安静不出声的火炮,更是警惕心大作。虽然没见过这种战术,可他还是猜到了这是为了狠狠杀伤步兵。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两翼的火炮突然开始轰击,连绵的炮弹落下。然而,仅有十分之一的炮弹打到了清军。

    其余的都因射程不足,中途落地。

    明亮笑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贼炮放的太远,够不着了。”

    于是,他放心大胆的回去指挥。

    火炮在距离敌阵3里到2里处站稳脚步后,就轮到步兵前推,攻击前进了。

    被打塌的盾车,只要勉强还能扶起来就往前再挪挪,充当移动障碍。

    “将军,弓箭手和鸟枪手可以上了吗?”

    “再等等,等把敌人的火炮再轰掉一些。”

    他有些忌惮那些布置在矮墙后面的火炮,一旦轰击霰弹,会对己方步兵造成致命打击。

    八旗的命,每一条都很珍贵。

    不过,绿营兵就不算什么贵物了。

    “皖南绿营将官何在。”

    “宁国营,在。”

    “广德营,在。”

    “池州营,在。”

    “抽调所有弓箭手,每人配2壶羽箭抵近敌阵,在盾车后抛射。畏葸不前者,杀。”

    ……

    又是上百辆盾车沿着空地前进,后面跟着黑压压的绿营兵。

    两侧的人手持盾牌,中间的全是弓箭手。

    再后面就是西山健锐营。

    西山健锐营的兵刚打完金川,血性还在。论冷兵器搏杀,他们不怵任何人。

    为了掩护这一次精心组织的进攻,清军的所有火炮冒险加快了轰击频率,甚至直接把浸水的衣服盖在炮管上降温。

    半柱香的工夫,就打出了500颗炮弹。

    第一军团的防线到处是漏洞,挨上一发炮弹,墙倒人飞。

    尤其是布置在一线的火炮被重点照顾。50多门,被击毁了一大半。

    整条防线上,烟尘滚滚。

    而此时,江宁城内的黑烟也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柳树湾是江宁官办的工匠聚集处,仓库密密麻麻。

    刘千的手下,引燃了一处油脂仓库。整条街都跟着烧了起来,尤其是皮革,浓烟滚滚。

    两江总督李侍尧,猜到是有人搞破坏。

    又听闻守卫城墙的兵丁禀报,城外有大批贼兵集结,看样子要总攻。

    于是他拨出了200兵,将柳树湾周边还没着火的房子扒掉,物理防火。

    不许任何人进入火场,否则格杀。

    让整个柳树湾,安静的烧成白地。

    同时,下令衙役全城敲锣。

    “江宁百姓不得出门,否则当贼人论处。”

    “民壮,弓手,各司其职,不得擅自离开。”

    各街坊都临时增加了栅栏,以防贼兵内应冲击,造成混乱。

    满城调来了400马队,在文庙周边安静的原地待命。一旦城中有人聚众,不问缘由直接剿杀。

    一句话,江宁城内不能乱!

    ……

    李郁站在雨花台顶,拉开千里镜向北望。

    江宁城黑烟滚滚,城中不见百姓,只见兵丁调动,一时间对于李侍尧竟有些佩服。

    颇有乃祖李永芳的风格,既坏也精。

    往南边板桥战场看,只能看到些许烟雾,其他啥也看不着。

    “义父,主力要回援板桥吗?”

    “再等等,我希望能够把京师八旗一个不留,全部留在江南,安静的躺在我准备的大坑里。”

    兀思买麾下的所有轻骑兵,已经全部集结完毕。

    战马喂了精料,喝了淡盐水。

    骑士坐在一旁,也在静静的吃东西。马鞍上挂着两天的食物和武器,还有一皮囊清水。

    突然,兀思买抬头,

    他看到了雨花台顶上,挂起了一面v字旗。

    立马弹起,大吼道:

    “弟兄们,上马。慢速迂回到敌人的右翼,保持马力。”

    ……

    此时,京师八旗和第一军团的酣战已经到达巅峰。

    大批的弓箭手在盾车后开始抛射,箭矢如雨下,压的第一军团的火枪兵不敢露头。

    而京师火器营的兵也列队冲出盾车,准备攻破矮墙,报仇血耻。

    密集的枪声响起,两军在百米左右,开始了对射。

    清军的火炮停止了轰击,怕误伤了自己人,加之炮筒滚烫怕炸膛。

    ……

    两军进入了火枪对射环节!

    第一军团的米尼弹,在这个距离的精准度是不必说的,异常精准,威力也足够。打中八旗的棉甲和绿营的布面号服没有区别。

    “上。”

    再次装填后的火器营兵丁,没有开枪。

    而是端起火枪,大踏步前进,准备一轮近距离齐射之后就踏破矮墙。

    躲藏在盾车后的绿营弓箭手也鼓足勇气,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出于躲避两侧敌军火炮的顾虑。

    清军在冲锋的时候,集中在了靠中间的位置,阵型正面宽度大约1里。

    按照火器营的经验,3里之外的敌炮不可能够得着的,或许有少数幸运的炮弹,可能勉强打的到己方。

    在这种顾虑下,他们本能的往中间猬集。

    富察.明亮也抽出佩刀跃跃欲试。坐骑也感受了主人的情绪,不时的刨着蹄子。

    他大声下令:

    “西山健锐营,全部压上。”

    “所有炮手,夫役拿起刀矛也跟上。”

    “我八旗健儿,今日当建功立业。用南蛮子的头颅筑一座京观。”

    “跟着本将冲上去,杀贼。”

    数千人爆发出疯狂的吼声,高举刀矛大步向前。

    就连明亮本人也催马向前,准备身先士卒。

    却被亲兵队长拉住缰绳:

    “主子,兵事凶险。还是不要冲阵的好,万一陷进去了出不来。”

    “滚开。”

    随即狠狠的一抽战马,冲向那白烟笼罩处。

    ……

    今日无风,枪炮轰击了这么久。视野早就极度不佳,到处是呛人的烟雾。

    矮墙后的第一军团,打出了一轮齐射,把猬集冲锋的清军削减了一层。

    几乎在同时,爆发出了滚雷般的炮声。

    两翼的炮群甚至没有试射,就齐刷刷的开炮了。

    以12磅炮为主,以最大射角12度发射实心弹,大概能打4里。

    如果不担心炸膛,减少炮膛寿命,药包再加几两,射程还能增加个一百米。

    炮弹从天而降,划破烟雾。落入清军阵型当中,效果十分惊人。

    西山健锐营,伤亡尤其惨重。

    因为他们恰好在冲锋的道路上。反而是冲想最前面的火器营旗丁,幸运许多。

    明亮来不及后悔,就被周围炸裂的木板砸中坠马。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炮筒飞起,砸在他旁边,溅起的泥土糊住了眼睛。

    等他重新恢复视线,周围已经如同地狱。

    第一军团集中了小二百门火炮,位置又是事先算了又算,甚至在夜间还偷偷试射过几发。

    只为了保证突如其来的精确覆盖炮击!饱和式杀戮!

    ……

    林淮生抽出佩刀,指向被硝烟笼罩的前方:

    “黄四,该你上了。”

    “遵命。”

    一声棉甲的黄四,应该叫黄肆,捡起一旁的刀盾:

    “弟兄们,上。”

    他的这一营全员披甲,很多人甚至是双层甲,排着整齐的队形,大步向前。

    最前排是40刀盾手。

    第二排是长矛手,第三排也是。

    后面都是刀盾手,但却和第一排大为不同。

    第一排是大盾,士兵双手持盾,佩刀在腰间鞘中。

    而后面的刀盾手,左手持弧形小圆盾。右手握着厚背薄刃直刀。

    每人的腰后侧,还别着两柄小短斧。

    斧头小巧,握着木柄甩出去,大概率破甲破盾。这是经过了多次总结经验调整的装备。

    当初在黄浦江一战,

    李二狗总结此法肉搏甚好,后来经过测试觉得确实很香,就推广开了。

    ……

    矮墙周围,

    第一军团的火枪手和火器营的旗丁们已经展开了白刃战。

    旗丁们打空了枪膛后,抽出佩刀。他们没有装备刺刀,故而披甲持刀近战。

    很明显,第一军团是吃亏的,伤亡比例高多了。

    不过,

    随着黄肆的这一营兵顶上来,战局很快就不一样了。

    大盾如墙推进,长矛横戳。

    旗丁不是对手,一层层的被戳死。

    西山枪炮厂生产的钢矛头略长。外形有些类似槊的锋刃,棉甲挡不住刺杀。

    一群从炮火中侥幸生存的健锐营兵丁,顶了上来。

    他们比较有经验,猫腰打滚,避开了头顶的长矛攒刺。

    刀锋横扫,缝隙中砍下盘,破开了盾阵。

    一悍勇的健锐营旗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连连劈砍。

    连续杀死两个长矛手,突入军阵。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飞来了好几把斧头。

    格挡住了一把,却被另一把斧头打飞了头盔。

    额头被擦伤,鲜血横流。

    紧接着,又是一把斧头迎面飞来,劈在了额头中间,人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黄肆大吼:

    “掷斧头。”

    后排的刀盾兵纷纷收刀,拔出斧头甩过前方同伴的头顶,迎来一片惨叫~

    ……

    京师八旗败了,

    败的很彻底很狼狈,所有人都在拼命向南奔跑。

    第一军团的火枪兵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追杀。

    线膛枪加米尼弹,落后200米一样射杀。 300米,其实也是可以够得到的。

    只不过枪法可能不支持。

    林淮生笑的很开心,作为将官他不能亲自下场搏杀。在千里镜里看着追亡逐北,也是挺带劲的。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凉风,本以为是错觉。

    旁边的卫兵轻声说了句:

    “起风了,谢天谢地。”

    远处,马蹄声响起。

    领头的骑士手持一杆大旗,迎风飘扬。

    兀思买的轻骑兵终于发动了,刀锋雪亮,逐渐加速。

    林淮生如释重负道:“第一军团的任务完成了,鸣金收兵吧。”

    陆续回营的火枪兵,许多人步伐蹒跚,军服带血。

    开战前,兵力计有5个半营3000人。

    清点了一下,战死500余人,受伤800多人,余者表情释然,或骄傲或茫然。

    ……

    半个时辰后,战场上硝烟仍未全部散去。

    到处是断刀折矛、倾覆的炮车、还有遍地的大小炮坑~

    就连一阵阵的凉风中,都夹杂着血腥味。

    李郁在亲卫的簇拥下,也来到了这片修罗地狱般的战场。

    刚走几步,他就瞥见了一顶滚落在炮弹坑里的军帽。

    大檐帽,铜帽徽,说明它曾经属于一位军官。半边被血染透,说明它的主人大概率已经阵亡!

    李郁捡起这顶大檐帽,轻轻地掸去沾染的浮尘~

    突然,一大颗雨滴落在帽顶,血迹缓缓氤开。

    亲卫抬头,见天空开始变暗。

    “主公?”

    李郁擦干帽徽,顺手把帽子扣在了自己脑袋上,轻声说道:

    “下雨了,回家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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