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天划过电闪,数息后,震耳的惊雷声炸响,转瞬,磅礴大雨倾下,狂风吹来,令天津三卫置身雨幕下。
“魏督公,您可要想好了。”
天津卫城的驿站内,骆思恭紧握绣春刀,脸色凝重的看向魏忠贤,“这天津三卫可不比其他地方,即便是天津兵备道真和该地的皇庄有染,那也要先请示陛下再做定夺吧,天津三卫乃是拱卫京畿门户要冲,是漕运的通衢要地啊,万一动了天津兵备道,导致天津三卫治下生乱,那后果……”
“怎么?骆指挥使怕了吗?”
穿着大红蟒袍的魏忠贤,似笑非笑的看向骆思恭,“既然天津兵备道的人,跟该地的皇庄有染,就该被缉拿逮捕,天津三卫是拱卫京畿门户的要冲,是漕运的通衢要地,但这就动不得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当初在房山,在通州,在顺义等地,我等为何要逮捕那批涉案的地方群体呢?
清查皇庄皇店一事,乃是皇爷信赖我等,此等差事才能落在我等头上,不然骆指挥使真以为此事非厂卫不可吗?”
疯子!
你就是个疯子。
看着含笑的魏忠贤,骆思恭心里暗骂起来,在京城时他多次被传召进宫,那时还没觉察到魏忠贤会这般。
可是自奉诏离京后,随着清查皇庄皇店的进度加快,魏忠贤表露出的情绪和状态,让骆思恭都感到心惊。
“人,我锦衣卫可以抓,但天津卫城的安稳,乃至天津三卫的稳定,下官就不能作保了。”
骆思恭收敛心神,迎着魏忠贤的注视,抱拳一礼道:“锦衣卫对份内之事能做好,可上述之事明显超出……”
“这些就不劳烦骆指挥使了。”
魏忠贤微微一笑道:“咱家还是那句话,锦衣卫只管抓人,剩下的交给东厂就行,尤其是这查抄之事,还请骆指挥使给底下的弟兄说一句,钱也好,粮也罢,亦或其他,那都是属于内帑的,谁敢动,到时别怪咱家翻脸无情!”
“诺!”
骆思恭心下一紧,抱拳应道:“魏督公,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下官就安排人手去逮捕了。”
“去吧。”
魏忠贤道:“下雨了,骆指挥使要注意身体。”
轰隆~
接连数道惊雷响起,雨下的更大了,天变得愈发阴沉,雨幕下,骆思恭披着雨蓑,快步朝前走去,身后跟着数十众锦衣卫旗校。
“魏督公,这个骆思恭怕了。”
李永贞从屏风内走出,笑着看向负手而立的魏忠贤,“您说…骆思恭究竟在怕什么呢?”
“天津三卫可是块宝地啊,你说他在怕什么?”
魏忠贤似笑非笑,转身看向李永贞,“天津三卫还是你告诉咱家的,还好,是你提醒了咱家啊,不然这差事就真办砸了。
皇爷说的没错,这人啊,就不能只看一面,嘴上说的忠诚,那不叫忠诚,心里揣的忠诚,也不叫忠诚,唯有行动表现的忠诚,才可能是忠诚。
先前咱家就略有耳闻,骆思恭自领锦衣卫事后,就跟京城的一些官员和文人,私底下保持着密切联系,现在看来啊,这骆思恭还真是。”
“咱家有些不明白,既然骆思恭是这等人,为何皇爷还要重用他呢?”
李永贞眉头微皱,讲出心中想了很久的问题,“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就像骆思恭这种人,做事喜好思量和审时度势,咱家真怀疑此人对皇爷的忠诚到底有多少,当初在通州的时候,东厂的番子,就瞧见锦衣卫有人离去,朝京城方向……”
“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没有太大意义。”
魏忠贤摆手打断道:“你只需记住一点,皇爷之所以重用骆思恭,就是知晓骆是怎样的人,这是一把刀。
皇爷御极之初,内廷被权阉王安把持着,骆思恭是个聪明人,知晓他做的事情,能给他带来多少回报。
同样,我等也是皇爷手里的刀。
但是刀与刀,是不同的。
外廷的人就算再好,那能有内廷好吗?皇爷最厌恶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够了。”
“督公教诲,贞定铭记于心。”
李永贞神情严肃,郑重的抬手作揖道。
别看魏忠贤识字不多,然在李永贞的内心深处,却丝毫没敢小瞧过魏忠贤,特别是这次随行清查皇庄皇店,李永贞发现魏忠贤有很多,是他怎样都比不了的。
够狠。
敢赌。
仅仅是这两点啊,他李永贞这辈子都学不会。
“天津三卫的几個指挥使,都叫来此地没?”魏忠贤撩了撩袍袖,看向李永贞询问道。
“都叫来了。”
李永贞当即道。
“那就让他们来见咱家吧。”
魏忠贤神情严肃道:“锦衣卫抓人,我等要把善后做好,天津卫的倪家,天津左卫的赵家,天津右卫的梅家,那皆是世袭指挥使,想让天津三卫安稳,就要拉拢好他们,待锦衣卫将人逮捕完,我等暂不去别处,将天津三卫的事情禀至御前,天津三卫的风啊,只怕会让京城动起来。”
“那万一……”
李永贞想到什么,眉宇间有些忧愁道。
“没有万一!”
魏忠贤厉声道:“咱家先前就讲过,皇爷叫我等奉诏离京,清查内廷所辖皇庄皇店,那是对我等的考验,差事办好了,就算把天捅破了,我等也伤不到一根毫毛,但差事办砸了,那王安就是我等的下场,记住我等的身份是什么,是皇爷的家奴,不是别人的家奴!!”
“明白了。”
李永贞当即道:“咱家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去吧。”
魏忠贤摆摆手道。
看着李永贞离去的背影,魏忠贤垂着的手微颤起来,心里默默祈祷,天津三卫可一定不能乱啊,这要是乱的话,那一切就完蛋了,但尽管是这样,可魏忠贤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有些事情要么就别做,要做就做漂亮,想赢得天子的信赖和倚重,就要时刻能替天子分忧才行,不然要之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