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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镜伞斩邪、生克制化

    诗经有云。

    ‘蜉蝣者,略渠也,朝生夕死’

    晋代风水宗师郭璞在游仙诗中也写有‘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

    一般而言,蜉蝣成虫寿命极为短暂,少的几个小时到一天,就算长也不过六七天,就会走完一生。

    所以,朝生暮死绝不夸张。

    但眼前这些虫孑,却似乎在此处生存了无数年。

    以神木为巢,常年沉眠。

    即便是陈玉楼天生夜眼,也难以察觉到它们的存在,以至于一开始,他都以为那些不过是昆仑神木本身的色泽。

    “小心!”

    “掌柜的小心!”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动的不仅是陈玉楼,身后石门处一众人同样如此。

    昆仑更是满脸焦急。

    惊呼声中起身就要冲出。

    但有人比他更快。

    鹧鸪山脚尖一点,兔起鹘落,几乎眨眼之间便落在了大湖之上,踏着水面,借着那股微弱的反震之力,人再度纵身而起。

    “陈兄……接着!”

    尚在半空,反手已经摘下镜伞,嘭的一声撑开。

    随手一抛。

    伞面下四十九块法镜金光如瀑,齐齐照向小岛上生起的‘乌云’。

    搬山一脉镜伞,乃是前代搬山道人从一处道门遗迹中取出,不曾修行入境之前,他们是兄妹三人只是将它当做护身之物对待。

    风雨不侵、水火不进。

    纵是遇到强弩暗箭机关,手持镜伞也能拦住。

    这些年里,不知救了他们多少次。

    如今,一缕磅礴灵气自伞柄处渡入,伞上金光自起,气势惊人。

    轰——

    道门气息本就最是克制阴煞邪物。

    此刻光火射出,只听见轰的一声,所照之处,金蜉蝣虫群瞬间被洞穿一片,如同烈日下的白雪,生生化作一缕黑烟。

    见此情形,陈玉楼心头一动,下意识伸手接住。

    在进入洞窟之前,他便以灵气护住周身,身外那些金蜉蝣虽然诡异,但想要破开防护,却是绝无可能。

    不过。

    此前他也见过不少次这件搬山法器。

    却从未过如此恐怖的能力。

    一时间,也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惊奇。

    哗啦——

    此刻握着伞柄,一缕灵机自金丹中爆发,刹那间,整把镜伞就像是化作了一团火焰,熊熊而燃。

    金光炽烈。

    犹如一轮大日。

    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将整座地下洞窟照的通透如同白昼。

    “这……”

    还打算相助的鹧鸪哨,看到这惊人无比的情形,一下愣在原地,瞳孔紧缩,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从上一代搬山道人,将镜伞传到他手中,迄今为止已经有十多年。

    之后他又将剩余两把分别交给老洋人和花灵。

    如今世上,论对这件法器的熟悉程度,理解之深,他一向觉得再无人能够超过自己。

    尤其是灵气沿着伞骨游走,气机点燃法镜,达到镇邪破煞的效果。

    这件事,即便是前代搬山道人终其一生也没能做到。

    但他万万没想到。

    陈玉楼只是初次接触此物,随手一挥,法镜中绽放的金光,竟是超过自己百倍不止。

    镜伞法器虽然也能用气血催动。

    但效果不及万一。

    真正的动用之法只有灵气。

    这一点他早就已经确认无误。

    而且灵气越是磅礴,气机越是深厚,镜伞的威力便愈发恐怖。

    所以……从中其实就可以判断出用伞之人的强大与否。

    站在一块山石上,鹧鸪哨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都已经快要被那片炽烈的光芒染成灿金色。

    紧握的双手中,还持着另一把镜伞。

    是属于老洋人的那一把。

    但此刻的他,竟是再无勇气在陈玉楼面前撑开。

    “筑基之上。”

    “结丹么?”

    鹧鸪哨内心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齐呼。

    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猜测陈玉楼的境界,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明晰。

    按照玄道筑基功中记载。

    修行境界,采气、养气、炼气,历经三个小境界后,完成筑基。

    而再往后的层次虽然断了。

    并未记载。

    但从瓶山那头六翅蜈蚣以及尸王却是可以推算得出来。

    筑基之后,便是凝丹。

    妖物筑基凝结妖丹,尸王筑基生出尸丹,而道人……自然就是一池水火炼金丹!

    毕竟,无论六翅蜈蚣,瓶山尸王,还是他们众人,走的都是呼吸吐纳,导引灵气的路子。

    虽然不同物种,但境界却是相同。

    如今……看到陈玉楼手中镜伞爆发的炽烈金芒,他如何还不明白,在不知不觉间,这位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陈兄,早已经将他们诸人远远甩在身后。

    踏入了当初六翅蜈蚣所在的大境界。

    最关键的是。

    人乃天地间万物灵长,呼吸吐纳,本就是以人体内十二经络以及任督二脉循环而衍生,在修行悬到服气筑基功上有着天生优势。

    看似同一境界。

    真要以此身再回瓶山,那头六翅蜈蚣怕是连陈玉楼一剑都挡不住。

    另一边。

    心神全都沉浸在镜伞中的陈玉楼,浑然不觉身后动向。

    原本以为杨方手里那把打神鞭,就已经足够惊人,没想到……搬山一脉这件法器也丝毫不遑多让。

    几乎就一眨眼的功夫。

    昆仑神木上的金蜉蝣虫潮便被洞穿一空。

    露出了神木本相。

    通体光滑如玉,细腻通透的纹理内就像是掺入了一层细细的金砂,在灯火下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比起阿枝牙腰间悬挂的法鼓,虽然也是用昆仑神木销制,但却不知要绚丽了多少倍。

    就像……眼前这株古树还活着。

    而法鼓神木已然失去了生机。

    看的陈玉楼一阵惊疑不定。

    山中破岩扎根的古松劲竹,他见过不少,但眼前这些神木,看上去明明早都已经死去了无数年。

    又岂有存活至今的道理?

    “陈兄……”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回头望去。

    一眼就看到鹧鸪哨那张复杂的脸。

    “道兄这是?”

    见他如此神色,陈玉楼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没,没什么?”

    摇摇头,同时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情绪,鹧鸪哨这才指着落满一地的虫孑尸体,镜光之下,大多数虫孑都被直接消融,但也有几只漏网之鱼。

    此刻还在拼命挣扎。

    “这就是乌娜姑娘说的那东西?”

    “应该是。”

    陈玉楼点点头。

    此地蜉蝣,无形无气,虽然他以金字命名,实际上它们身上的色泽是随着附着之物在不断变化。

    就如眼下地上残存的那几只,悄无声息间,几乎和风蚀岩融为一体。

    若不是在疯狂挣扎。

    几乎都难以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诡异的特性,乌娜才会表现出与往日截然不符的不安。

    或许,当年他们父女二人来此时,在这些虫孑身上遭受了不少麻烦。

    “地底洞窟中怎么会出现这种鬼东西?”

    鹧鸪哨一脸古怪。

    至少在到此之前,横穿黑沙漠数百里,都不曾见过一次。

    要说它们只存在于有水之地,这也说不通,毕竟兹独暗河常年不枯,茫茫黑沙漠也有几座不曾枯竭的水洼。

    他们来时还曾取过水。

    “估计是因为它……”

    面对他的疑惑,陈玉楼只是指了指身外那株神树,即便没有风灯光线,在夜色中的它仍旧熠熠生辉,浮光跃金。

    而四周黑雾中,山崖中,湖水深处。

    无数不曾死去的蜉蝣,拼命朝它飞去,附着在神树之上。

    看上去就像……飞蛾扑火!

    看到这一幕,鹧鸪哨不由挑了挑眉,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它,不会还活着吧?”

    虽然不曾修行青木长生功,但入境之后,五感六识远超常人的他,同样能够察觉到神木中溢散出的磅礴生机。

    一株活着的神树!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怕是就会引来无数修行者的窥探。

    “应该是。”

    “蜉蝣朝生暮死,但它们……最少活了数年甚至数十年。”

    “恐怕就是借助于神木中的灵机。”

    陈玉楼并未隐瞒,而是将自己猜测据实相告。

    他们一行人中,虽然有数位修行之人,但神树并非瓶山药壁中生长的那些大药,能够用来炼制丹药,以供修行。

    就算能够伐断神树。

    如何保存以保灵气不失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更不必说,怎么才能吐纳蕴藏其中的灵机。

    而他修行的青木长生功,却能完美契合。

    也就是说能够借此修行者,惟有他一人而已。

    “那……乌娜?”

    鹧鸪哨反应极快,一下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但陈玉楼只是摇头一笑,“道兄不必担心,这小湖四周,还有少说十多株。”

    “只不过,它们应该都枯死了。”

    精绝古人不知是发现了魔国踪迹,还是从古老的经卷中找到了一丝线索,总而言之,他们在昆仑山某一处发现了这些古老的神树。

    不远千里,将它们搬来。

    只可惜,扎格拉玛山无论灵气还是地脉,都远不如昆仑山。

    神树在无尽岁月中,一株株死去。

    精绝古人却是无能为力。

    最终只剩下这一株。

    “陈兄可是要借它修行?”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鹧鸪哨压低声音问道。

    迄今为止,陈玉楼虽然从不曾暴露过他所修行的法门,但同行这么久,无论瓶山药壁,还是遮龙山下芝仙以及肉蓕,他还是能够猜出一二。

    此刻他目光闪烁。

    分明就是看中了它。

    “修行非半日之功,一时半会也难以成事。”

    “还是等此间结束再说。”

    陈玉楼摆摆手。

    他倒是想抛下一众人,留在此处闭关修行。

    但前方洞壁后便是蛇窟所在。

    有那些鬼东西隔墙环伺,又怎么能够安心?

    “也是。”

    鹧鸪哨点点头,并不意外。

    相识这么久,他从来都是谋而后动。

    吱吱吱——

    就在两人说话间。

    山崖中忽然钻出无数沙鼠,就像是沙狼一般,气势汹汹,凶戾惊人,而且面对周围众人,它们似乎全然不惧。

    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只是疯狂朝着地下湖中冲去。

    拼命吞食那些蜉蝣。

    而蜉蝣也不甘示弱,凝聚成一团乌云,附着在沙鼠身上,眨眼间,犬狼般的沙鼠就被吸干血液,只剩下一堆枯骨和空皮囊。

    “这……”

    见此情形。

    门外众人脸色不禁纷纷难看起来。

    之前见伞下镜光横扫,虫潮毫无招架之力,他们还以为那些虫孑毫无威胁。

    直到此刻。

    看着沙鼠瞬间死去。

    众人才终于明白,乌娜为何会对小小的虫子如此恐惧。

    “奶奶的,那些老鼠都他娘成精了吧。”

    “以前总听人说,山精野怪,这下老子算是长见识了。”

    “别说,这玩意要是抓一头回去,卖给省城那些喜欢稀罕玩意的老爷,说不定能发一笔横财。”

    “你小子不怕半夜被它们给吃了就行。”

    一众人也不急着继续深入。

    而是静静有味的看着这场厮杀。

    蜉蝣数量多如牛虻,但实力偏低,而沙鼠虽少,但凶性十足,张开血盆大口,眨眼间就能吞下几十上百。

    不知道多久后。

    这场混战才终于以沙鼠惨胜结束。

    扔下足足十多头尸体,

    剩下的沙鼠饱餐一顿后选择离去。

    而那些能够杀人于无形中的金蜉蝣,面对天敌毫无招架,被吞食掉大半,残存的只能附着在神树上拼命吞噬灵机。

    “那些老鼠倒是聪明。”

    “知道涸辙而鱼的道理。”

    鹧鸪哨看的饶有兴趣,忍不住感慨道。

    黑沙漠中本就食物紧缺,那些沙狼忙碌一天,也未必能获取一头猎物。

    它们倒好。

    纯粹就是把这些金蜉蝣当成自助了。

    蜉蝣繁衍能力本就惊人。

    隔一段时间收割一次。

    等于有着源源不断的食物。

    而且,虽是丑陋无比的阴沟野物,但不得不说,此处情形,倒是颇为契合他搬山一脉的生克制化之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道兄可别忘了那些黑蛇……”

    陈玉楼笑了笑。

    忽然指着沙鼠消失的另一头。

    黑暗笼罩的山崖裂缝中,不知何时,已经漂浮起无数的幽光鬼火。

    细细看去。

    分明就是无数的黑蛇,正昂着脑袋,头顶一双巨瞳,正贪婪无比的盯着那些沙鼠尸体。

    看那些幽光闪烁。

    少说有上百条。

    和之前神庙头顶那些幼蛇完全不同。

    出现在裂缝中的黑蛇,长则一两米,短则半人高,浑身鳞甲层次分明,双眼阴冷,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窸窸窣窣,粘液缠绕的诡异动静,便在黑暗中传来。

    “差点把它们忘了。”

    鹧鸪哨瞳孔一缩,那些黑蛇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

    不仅是城外那十三具死尸。

    还有刻在骨子里的远古记忆。

    “陈兄,用火?”

    黑蛇畏火惧阳,这是之前就已经定下的结论。

    如今这么多黑蛇突至。

    若是用火攻,岂不是能够一网打尽。

    但听到这个建议,陈玉楼却并未同意。

    “不过冰山一角,真正的大角色还未出现,道兄……不如再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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