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浪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一万句国粹。
天山月居然会是沈星海的孙女,这谁能想到?
不过,此刻再想,却也说得过去。
毕竟沈星海也是一百多岁的‘老人家’了,并不是真的心悦女皇的情况下,实际上娶妻生子再正常不过。
至于如何瞒下来,这却也应该不难。
毕竟西域距离中原之地极远,亨帝之前培植的暗中势力再怎么猖獗,也很难将触手伸出西域。
如果沈星海是在镇守西域的时候娶妻生子,中原之地无人知晓,倒也正常。
沈星海不管李浪怎么想,而是继续说道:“二十年前,西域黑瀚部落屠杀了我藏匿亲眷的小部落,这丫头便没了爹娘,我不愿她继续留在我身边过苦日子,就抹去了她的过去和姓名,将她送到了陛下身边,请陛下代为照料。”
“此番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被重新改回身份,受封郡主,赏万户,有千里封地,皆在膏腴之地,可绵延福泽后代七世有余。”
说罢沈星海看着李浪,目光灼灼。
大意无外乎是,他的孙女无论是出身、人品、长相还是地位,都配他李浪绰绰有余。
李浪如何不知道,沈星海有交代后事的意思?
他大抵上是死意已决。
其实朝堂之上,吵的那么厉害,都是无用的。
最终还是看沈星海自身的选择。
“只有这一条路了吗?”李浪问道。
作为整件事端的实际参与者,李浪的感触更多。
看着眼前这名两鬓斑白,消瘦高大的男子,李浪也很不想看到这样的人物,就这样死去。
这必然是大乾之遗憾,也是很多人心中的遗憾。
沈星海无言。
路当然远远不是只有这一条。
但原则只有唯一。
少年投军,壮年卫国,沈星海一生光明磊落,已无须再向他人多言。
有些东西,必然高于生死,高于一切。
“你擅长做诗词,如今可有诗词赠我?”沈星海问道。
李浪当着沈星海的面,做过好几次诗词。
但唯有这一刻,李浪突然有些恼恨自身,并无什么真正的诗才。
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无就是无,与积累、阅历、地位、智力,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关联。
某位被捧上天的辫子皇帝,一生做了那么多诗,但几乎都不怎么样,这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沉默片刻之后,李浪说道:“我于梦中,见过一人,允文允武,慷慨激昂,此一生都在为保家卫国,荡除贼寇,他有一词,或许配得上将军。”
说罢之后,李浪念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沈星海闻词,抚掌微笑,却眺望向白玉关的方向。
那里有连绵万里的风雪,有酷烈暴晒的戈壁,有丰美辽阔的草场还有一望无尽的巍峨雪山,艰苦、残酷,却又自由、美丽。
他的前半生,长于中原富庶之地,后半生却都落在了那遥远的西域之地。
故乡何处?
心安处,为故乡。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李浪将词落定,再次叉手行礼,准备告辞。
他无法向沈星海承诺,一生只为天山月一人。
但他可以保证,绝不辜负天山月的一腔深情。
此番回了青阳寺,那便是还俗,然后去浚水剑派后,带着司马青衣和明壁二女再回京城。
他,明壁、青衣、天山月,四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无比的快乐,非常的和谐。
毕竟他有重阳洗身,只要他开足火力,有些事情一个两个女人,还真的吃不消,自个就要找帮手。
“等等!你此去可是要返回青阳寺?”沈星海叫住了李浪问道。
李浪点头。
“不要回去了!”
“对你,对于青阳寺僧人而言,危险才刚刚开始。”沈星海说道。
李浪闻言一惊,突然想到了玄诚子提醒的三点。
第一点,也是他口中最重要的一点。
他口中的师兄和云初大师打了个赌,而这個赌当时还未结束。
那么现在,结束了吗?
李浪又想到了青阳寺的前身云雪寺。
青阳寺和云初大师之间的关联若有若无,但如果是云雪寺,那必然需要云初大师点头,才能建立吧!
其实这几天,李浪也一直在琢磨玄诚子的提醒,总是觉得心中不安,难以落定。
此刻沈星海一提醒,他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危险是不是来自于白龙寺?”李浪直接对沈星海问道。
沈星海看了李浪一眼,然后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全无准备。”
“是国师联系过你吧!”
“国师?”李浪诧异道。
“和我联系的道长,道号玄诚子。”李浪立刻说道。
沈星海道:“原来是他,没错了!玄诚子便是国师的师弟。”
李浪立刻联想到了青阳山,正是国师输给云初大师的。
“两位真正站在人间绝顶的大神通者,以江山为棋盘,以众生为赌局,正在展开某种博弈吗?”李浪心想,随后苦涩蔓延开来。
原本以为亨帝就是一切幕后的大BOSS,原来就是个被利用的瘪三?
再想到开国的元帝,都是被人钉死在龙椅上的,便也不觉得稀奇了。
“国师是何来历?”李浪问道。
说起来倒也是奇怪,京城这么大的动静,国师居然从未出现过,这就很不同寻常。
沈星海摇头:“不知,我从未真正见过国师,只是听闻他有三百道相,凡见之者,皆只有一面之缘。”
“我曾经见到的国师,是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
“且···国师并非是我朝所封,而是自前楚起,他便已经是国师,任由江山易主,乾坤变幻,他依旧是他,坐看风云。”
李浪闻言,只觉得背脊有些凉。
当然,就现在而言,危险不是来自于这位神秘莫测的国师。
而是云初大师。
“将军可有什么能教我?”李浪立刻对沈星海道。
现在他已经不是女皇的小白脸了,再去登门求助,只怕最多也就见到皇甫茜,给一些赏赐和朝廷适当的庇佑。
谈不上卸磨杀驴,毕竟其实在整件事里,李浪真实起到的作用,真的不算多大。
换了雪清、雪艋,都是一样的可以操作。
他只是成功率最高的那个,不是唯一的那个。
反而是沈星海,这是亲爷爷!
“玄诚子既然找到了你,那必然说明,你已经见过了国师一面。”
“你不妨仔细想想,他是否给伱留下过什么。”
李浪立刻又想到了之前,玄诚子给他的留言。
“诵诗一首,灾厄自解?”
“但是要说对?”李浪抓了抓头。
猛然间反应过来。
他这个和尚,遇到过的道士里,最印象深刻的,一共就两。
玄诚子不提,另外一个···不就是那在浚水中乘船而行,偶然遇到过的背着两把宝剑的老道人吗?
“难道,他就是国师?”李浪立刻掏出了避尘珠。
这枚明亮的宝珠,在本就洁净的牢房里熠熠生辉。
李浪握着它,先是将原本在浚水之上,念过的‘泻长空苍苍烟树暝。残霞掩映,江上数峰青’,再对着避尘珠说了一遍。
然而却没有什么反应。
“猜错了?”李浪有些郁闷的收起宝珠。
同时也有决断,先不离开京城,且再多盘桓几日再说。
云初再霸道,当也不至于奔袭京城,前来杀他吧!
当然,云初是佛门领袖,不太可能亲自动手,最大的概率还是以清扫佛门败类的理由,派佛门高手来对付青阳僧众。
想到这里,李浪又要立刻去通知雪崖、雪玉等和尚。
这些对他很不错的师长自然不愿他们蒙受劫难,青阳寺里还有刘定方、吕奇等好友,也万不可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