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万里狂逃,哈里拜终于走出了那仿佛一望无尽的大沙漠。
此处是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
站在这小镇唯一的客栈门口,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大沙漠,哈里拜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皮。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了中原,他就伪装成和尚。
毕竟也跟着那卑鄙的楚伦上师有一段时间,佛经他也是读了几本的。
伪装成一个野孤禅,也是够了。
而有了这身和尚皮,也算是多少降低了一些在中原行走的坎坷。
毕竟江湖人都知道,和尚、道士、乞丐还有漂亮女人,往往都是最不好惹的。
小镇上只有十几户人家,刺人的风沙,日夜不停地鞭笞着这座边陲小镇。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这座小镇其实已经算是在白玉关的后方,不过它距离白玉关不算近,所以胡人、乾人甚至偶有荒人,都有可能在这里出没。
哈里拜专程来这座小镇,是因为镇上住着一名被称为‘沙狐’的老胡人,他做的是伪造通关文牒的生意。
一般胡人要想去中原,必不可少的便是由白玉关一路向南,途径之地分批盖章的通关文牒。
若无此文牒证明身份,那便是胡人细作,任谁都能抓了扭送官府。
沙狐做的通关文牒算是同行里质量比较一般的,遇到的城防士兵稍微仔细、较真一些,都能发现不小的破绽。
但问题是,哈里拜不敢去找质量做的好的那批手艺人。
用点脑子都知道,现在那些人的周围,肯定蹲满了准备守株待兔的胡人。
“差点就差点吧!大不了南下之后,尽量少入城,即使是入了城,也去那些管理松懈的小城。”
“等到熟悉了之后,再想办法弄好一点的文牒,最好是再弄一个合适的身份。”
客栈前,搭着棚顶,却也只有小半缸水的水缸前,哈里拜又对着缸中的水,看了看脸上贴着的大胡子,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牵着马,就要迈步走进去。
正走着,侧面却行过两名乾人商客。
这两名乾人商客,却一直注视着哈里拜。
待看到哈里拜的秃头之后,还客气的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似乎还想双手合十,冲哈里拜行个佛礼,却被身旁的另一人及时拽住。
哈里拜立刻心生警惕。
也莫要怪他草木皆兵,他这一路跑来,可不太平。
虽然没有暴露过身份,但也知道,现在胡人们抓他抓的有多凶、多狠。
而胡人们已经开出了高额的悬赏,一些在西域混的乾人,也都加入了这场围堵之中。
此时,这两名商客,也都站在了客栈门口。
“师···觉兄!看来今夜我们要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启程入沙漠。”
“波兄说的不错!”
两名商客交流着,然后将马先牵到了马厩系上,又从一旁的布袋里抓出一把豆子喂给两匹马。
再喂了一些清水,这才转身走进客栈中。
哈里拜看着这二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沙漠里待久了的人,无论是乾人还是胡人,都不会这样喂马匹。
这就足以说明,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两名商人,应该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此时,太阳渐已落下,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而刺骨的寒风,却也同样从更北一些的地方冷冽的刮来。
一热一冷,就在天地间交汇,让人穿的多些,却又燥热的慌,穿的少了,冷的又刺骨。
不过,也没有用多久,热气就消失了。
接着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就像是刀一样。
客栈的木质大门,可能是年久失修,风一吹就嘎嘎作响。
幸好在客栈的正堂中央,还有一处火塘。
火塘里烧的虽然是牛粪、马粪,但火焰的温度不低,让整個大堂中温暖起来。
一次性的来了三位客人,原本打盹的老板,立刻起身满脸堆笑的开始招呼。
“什么?一张饼要半两银子?而且还没有素菜,只有果干?”进来的两名乾人商客中,其中一人惊呼说道。
客栈老板笑容依旧道:“客官!就是这个样子的嘛!我们这里,只有肉,没有菜,不过果干倒是有不少,我觉得你们可以来一盆手抓羊肉,再搭配上酸奶果干和一盘大饼一起吃,保证吃的很好。”
“只要十两银子,很便宜得嘞!”
商客中另一名说道:“那就给我们一盘饼子,再来一点果干,不要羊肉。”
“那也要四两银子的嘛!”老板有些不快的说道。
他这里生意不好,所以来一个最好宰一个,宰的少了,就是亏本。
“我们自然是会付钱的!劳烦店家你速去上菜饭!”一名商客说道。
哈里拜奇怪的看着这两名商客,他虽然没有吃过这家店,但沙漠里的客栈是个什么行情,他是很了解的。
酸奶、果干什么的,肯定都是陈货、次货,不过羊肉味道应该还过得去。
所以一拍桌子道:“老板,我这里来一盆羊肉,再来一缸酒!”
“要最烈的扛风刀子,兑水了我可喝的出来。”
老板这下脸上的笑容,又爬了上来。
立刻先跑过来招待哈里拜,同时还不忘说一些酸话来点那两名乾人商客。
“师兄!这个西域和尚,吃肉又喝酒···当真是浑然不把清规戒律放在心上。”
两名商客,便是由白龙寺而来的定波、定觉所扮。
“这也是一地之风俗,我等先观之,莫要干预。”定波和尚传音说道。
哈里拜的酒肉,很快就上来了。
而定波、定觉的饼子和果干,却等了好一会,才端上来。
三人各自吃喝着,彼此间虽时而有视线好似不经意的扫过,但却又没有人再于明面处说话。
大厅里只有火塘里,牛粪燃烧的声音,以及老板无聊的在那里拨动算盘子。
嘎吱!
客栈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是四名身穿黄衣,头戴白帽的西域僧人。
手中还转动着法轮,发出嗡嗡的声响。
老板立刻迎了上去,重重的叩拜在地。
“小民胡崧,叩见几位活佛!”
“请问诸位活佛,想吃些什么?”
“我这里有上好的牛羊肉,好酒也有一坛。”老板磕着头说道。
一名僧人用脚掌,在老板的头顶踩了踩,然后才说道:“既如此,那便都端上来吧!”
“不知作价几何?”
老板连忙道:“供奉几位活佛,怎敢收取费用?”
“自当是免费!”
僧人闻言,却没有露出喜色,反而面色更阴沉了几分。
老板见之一抖,连忙补充道:“有钱!有钱!小民这里另外有百两银钱,可做供奉活佛之用。”
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莫要认为我等这是在收刮于你,钱财是罪恶之物,我等替你拿走钱财,便是收走了你的罪恶,你死后才能去西方世界,安享极乐。”
嘭!
定觉重重的一拍桌子,怒而起身。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学过了胡人语言和荒人语言,所以方才老板和这四个胡人和尚之间的对话,他都听的清楚。
“好贼子,就你也配当和尚?”
定波头疼的叹了口气。
他这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了些。
不过,师弟说的却也不错,这般行事,也配当和尚?
祖师所言果然不错,这西域之地的和尚,皆非真和尚,而是佛敌。
四名来自大轮寺的和尚,自然也看向了定波和定觉。
他们从不觉得,自身做的有什么问题。
西域之地的民众竭尽一切的供奉他们,而他们代替西域众生,向佛祖祈福。
他们拿走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你们两个乾人,休要放肆!”四名胡僧之中,一名懂得乾人语言的和尚说道。
“我放肆伱奶奶!先吃你佛爷一拳!”定觉直接就先冲了上去。
他不是无脑莽的性格···好吧!他确实是有些莽的性格。
但,佛敌在侧,怎让他安生吃喝的下去?
这一路从白龙寺到西域,走了有这么久,全都是因为定觉的惹事能力。
路不平他要踩,事不平他要铲,遇到为难的穷苦之人,他也要帮上一手,虽然也经常帮倒忙,偶尔也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但他始终如一。
也是为了减少麻烦,所以到了西域之后,定波才提议改换装束,化作商贾行事。
意料之内···还是惹事了!
不过,师弟既然已经上了,那定波也当然不会只是干看着。
他悄然的纵身到了四名西域和尚的身后,然后用符纸贴上了门。
暂时将此地,化作了一个封禁之区域。
本来在那四名大轮寺的和尚进来的时候,已经高度紧张的哈里拜,看到定觉、定波出手,只是眼珠子一转,便也冲了上去。
与定波、定觉一道,都是攻向四名胡僧。
他的实力,比起定觉、定波而言,当然不算什么。
但有了这次共同退敌的交情,或许就能聊到一处去。
······
白玉关,闻风堂。
李浪已经回来有一天了。
关于发生在沙漠和草原里的事情,李浪将能说的,都告知了天山月,至于不能说的部分,就让它们都留在沙漠里,和‘楚伦上师’这个名字,一起消失在风里。
而此刻,关于李浪要利用那笔还未带回来的财富,挑拨胡人与荒人关系的计划,天山月予以了肯定,然后进行了补充。
“这笔钱,绝对不能留给胡人或者荒人,留给他们任何的一文钱,都是有可能射向我们的箭。”
“不过,可以伪造一批假的宝藏,堆放在原来的位置,再放出消息。”
“能有一些作用最好,没有也无妨,真正的胜负,还是要在正面战场上决出。”一段时间没有见的天山月,身上又多出了许多属于军人的英武气质,思想境界明显也大气了很多,已经不再是密探思维,而有了领兵作战的思路。
“这个你做主就好!”
“不过安排人出去要小心,现在沙漠里风声鹤唳,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入漩涡,撞个粉碎。”李浪叮嘱说道。
事情是他搞出来的,他自然也就知道,这次惹出来的事端有多大。
他戏耍了大雪山和大轮寺,骗走了他们的核心寿功传承,还收刮走了胡人们至少过半的浮财,让他们无力再联合起来,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无论是哪一点,都足够让整个西域的局势,变得相当紧张。
“这我自然知晓!”
“我已经向京城申请了大型号的乾坤口袋,不日就会被传送过来。”天山月说道。
乾坤口袋自然是用修行者的空间类神通制作而成。
比如李浪的袖里小乾坤,如果被人剥离,就能用来制作乾坤口袋。
这种东西,很少有修行者会随身配备,更大的作用还是战略性的装备。
比如粮草、军械的快速转运,用上乾坤口袋,就效果极佳。
“你们有准备,有把握就好!”李浪没有说这笔钱财运回来后的归属问题。
他从西域胡人手中捞的好处已经够多了。
再多拿,对他本身益处不明显。
钱财很重要,但到了一定地步,换不来资源,就都是假的。
如今他若是在西域战场立下大功,女皇陛下可都是看在眼里。
“关于月破之事!大将军可有什么吩咐?”李浪对天山月问道。
天山月道:“爷爷说了,他早有准备,攻城之时,先收阵法,再战荒匪,月破一过,阵法全开,关门打狗。”
李浪闻言一惊:“需要这样凶险吗?”
关闭阵法,然后用直接对垒的方式守城,这听起来有点自废武功的意思啊!
虽然这阵法的破绽,似乎已经被荒人们知晓了。
但正确的处理方式,难道不该是堵住破绽,或是让人收好阵法要处,随时修补吗?
天山月道:“我也问过爷爷!”
“他说,天下没有不破的阵法,他以三龙归海阵,引三条巨型灵脉入白玉关,让胡人和荒人投鼠忌器六十年,已经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便宜,他再占下去,就要遭反噬了!”
李浪闻言一惊:“可是大将军身体出现了问题?”
天山月也面露忧色:“爷爷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有很多心事。”
李浪听这话,心中只觉得没底,便忍不住在独特的改名功通道里,呼唤起了女皇。
“他无碍!”
“听他的便是!”女皇如此回应,一如既往的对沈星海,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