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下。
“凌霄姐啊，我说你这何必呢，人长嘴了，就是要说话的，你就算跟姜絮说了你有喜了，他又不会逼着你……”
话音未落。
白衣剑修倚着一块大石头，气息微弱，她掏出一陶瓶，上红纸黑字写着，“避子丹。”
“……”
江素怒而起身，走到一旁的激流处狠狠的踢了一脚水，骂到，“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他菊花刺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菊花残，满地伤！”
黑渊之下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溪流，两人附近昏暗不清，有风从两侧吹来。
江素呼出一口气，平复心绪，“凌霄，我在这附近探一探，你等着我。”
江素想着这里终归是一个幻阵，就算有危险，也落不到她身上，她向黑暗一处行走。
“砰——”
“嘶——”头磕在石壁上，她摩挲身前，感慨到“竟然是实心的？”
掌下胡乱探索，直到她摸到一处柔软却又厚实称得上硬的东西。
耳边响起阴森低沉的声音，“小剑灵，把你的手，从我的胸口拿开。”
“……”
“初次见面，给你露一手。”她道。
闻声，尚凌霄支撑着身体站起，托着伤腿，提剑走到石壁前。
适时一道天雷降落，片刻电光让几人看清了彼此。
石壁之上，一个衣衫破旧不堪的男人被铁锁捆住四肢，面色阴冷，眼神凶戾狠辣。
“传说中的大妖？！”江素上下打量，捏了捏这人的手臂线条，像是遇到了罕见的事，“被困了这么多年，肌肉竟然没松？真是神奇了，我还以为会四肢痿痹呢。”
这大妖盯着她身后的白衣剑修，命令道，“让你的剑灵离我远点。”
尚凌霄看到黑渊传说中的大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转身拖着伤腿回到大石后倚靠着。
电光闪过，周围复于黑暗。
江素觉得没意思，就索性陪在尚凌霄身旁，见她身体不适，就为她点点穴位，调养身体。
日子久了，这里倒也能一直生活，但是江素发现尚凌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面色苍白，唇色也白，就连青丝中都掺杂着白发。
她立刻想到自己当初为了炼器破境，苦熬心血，之后亦是发丝渐白。
“这情况不对，发为血之余，你就算重伤孕育胎儿，也会不这般损耗气血。”江素想要为她把脉，却发现这人腕上一直系着白布条。
她主动拆下这白布条，见到的是她手腕上交错的剑痕，这些剑痕极会把控深浅，不伤分毫筋骨。
江素心里一沉，捏着已经长好却满是凸起伤痕的手腕，问她，“这是何故？”
尚凌霄淡淡道，“不可让其把我的脉。”
“就为了不让他知道你有孕？！”
“嗯，双修时，难免。”
“……”
江素沉默了，对着尚凌霄这张脸，她根本骂不出来，但她知道这人太傻了。
尚凌霄像一把从始至终都被用错的剑，过分锋利，伤人亦不利己。
她分明是闻名修真界的广寒剑君，可以追求白日飞升的仙人之路，却被守护一个小小药王山的责任被困住，而今与寻常女子并无区别，为了子嗣后代，而流落黑渊，放弃自救。
“凌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江素与她朝夕相处，虽是幻境，却也有大半年了。
江素知道尚凌霄是外冷心不寒，可是，她一个剑修手下邪修人命无数，也不会是圣母。
“我没有亲人。”
“我想要个亲人。”
江素愣了愣，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她爬满伤痕的手腕，自嘲道，“抱歉，是我看轻了你。”
“修士也是人……本就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向大道。”
是她自己父母双全，共升上界，久而久之，竟忘了大多的修士，都是孤独无人可依。
忽而有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小剑灵，你主人腹中有子，修士之子，天生与凡胎不同，会在出世之前一直吸收她的灵力，所以在她产子之前，你们离不开黑渊，反而她会被吸干灵力，死在这里。”
这些时日，大妖向来不说话，如今突然开口，必然有事。
江素冷声问道，“阁下所言何意？”
大妖不紧不慢道，“与我行个交易，我身上的灵力千万年难以消散，我助你主人产子，诞子后，她自然可以重新吸收灵力，恢复身体，待她痊愈之后，将我这铁锁砍断，还我自由之身可好？”
江素心中谨慎，“她人就在这，你何故提与我交易，而不与她说话？”
“因为我猜她不会理我。”
你猜的真对。
江素冷笑道，“你倒还有自知之明。”
她主动凑近白衣剑修，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鹿眼看她，夹着嗓子娇声道，“凌霄，他说的怎么样，能活下去呢，你肚里崽子也能活下去呢。”
尚凌霄借着从天而降的电光望着她，并不言语。
江素无奈用心声道，“凌霄姐，你恢复十成实力后，能将他锁链斩断，未必不能取他项上妖头，没有必要白白耗费气血死在这里吧。还有崽子呢，为了他多行一份险事，有何不可。”
尚凌霄的杏眼里藏着泱泱寒霜秋水，长睫轻颤，便是无情胜有情，她道，“好。”
江素立刻回头嚣张道，“好了好了，答应你了，灵力速来！”
下一刻，整个暗窟之中萦绕着点点绿光，是从大妖身上溢散的灵力，化而为气，漂浮游走。
此后，暗窟不暗，尚凌霄的身体也因而一直撑到最后一日。
……
“还好我是你的剑灵，不然换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接生。整个修真界吧，就我能给你把孩子安安全全接生出来！”
江素抱着紧闭双眼的小崽子，凑到尚凌霄身旁，“脸还皱巴巴的呢，儿子像娘，估计以后长开了就有你这容貌了。”
幸而黑渊下可以使用灵力，尚凌霄的储物袋里还有些随身的衣物。
宽大的白衣裹着小崽子，江素感觉他像个蛋白质丰富的大白肉虫子。
尚凌霄终究还是气血大损，满头华发生，整个人身上除了白色，就是血色。
她接过孩子，目光落在崽子的面上，手指轻轻抬起，拂过孩子的眉眼。
“我也有亲人了。”她道，
江素望着她眼中闪烁的明光，心中有些沉闷。
“所以你给孩子起名了？”
尚凌霄毫无血色的唇角轻轻扬起弧度，“嗯。”
“叫尚风。”
？！
江素顿时睁大眼睛，表情惊愕，“尚风……姜枫，坏了，我该不会给我死对头接生了？”
现在掐死刚出生一个时辰的姜枫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