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蟾的意识清醒,默默听着千户们的交流。
少年郎由衷的感到开心,高丘、晁鲁直、秋少游伤势万幸都没事。
至于急需的寿元,坐拥三千里小福地、又能锻造出下品灵器的秋家,肯定能支付的,还能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秋家和斩妖司比,相当于西唐国的地头蛇,斩妖司才是过江龙、外来户。人家掌控两座山上宗门,别管和其他有名有姓的山上宗门怎么比,单单是这一点,秋家在西唐国的影响力便举足轻重。
他猜想,兴许西唐国斩妖司都要对秋家客气一点。
秋少游只是一郡府司的千户就能拥有两件下品灵器,还能随手送给他接近下品灵器的【念君】玉佩,如此大手笔,其他千户拍马赶不及。
尤其是这两件下品灵器中,蹀躞玉带是防具,防具的价值比兵器更大,若是秋少游想走的话,中品开府境大妖都拦不下他。
秋少游没走,并且要拼着魂飞魄散击杀妖魔,光是这一点,赵蟾今后便得对他再客气一些。
生容易,死极难。
死亡,对任何生灵而言都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就像是那位陨落的源水水神金准水府内的锦娘。
她说是为了“自由”,却不愿意重回一条锦鲤,因为那样对她来说,于死无异。
赵蟾以《争渡》一术点化了她,令她不必再浑浑噩噩,可照常修行,何尝不是给了她一条生路?
所以,少年郎才会敬佩愿意为了斩妖除魔慷慨赴死的斩妖人。
秋少游如此、高丘如此、城府极深不愿吃亏的张胤一样如此。
严义不必说了,严千户从金山洞围攻阳县那时起,他次次大战皆拼命,赵蟾心想,严千户运气差点的话,早已战死了。
思虑至此,少年郎又想起他去清远宗之时,曾点化了一棵树灵以及三颗花灵,不知它们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在积极修行以及对世界报以善意?
难怪之前一直有人提醒他,妖修亦分好坏。
厮杀到如今,赵蟾遇到妖修,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其直接杀了,省得造成妖患。
他点化的锦娘和树灵、花灵一事,皆不断提醒着,人分好坏,妖修同样分好坏。
才未走上好坏不分、格杀勿论的偏激之路。
千万不要偏激,斩杀妖魔偏激,迟早也会对其他事偏激。
经过撞云县一战,看到了紫髯县令偏激到了何等程度。
为了复活那女子,不惜让一整座县城的无辜百姓尽成妖魔。
兴许有【情关】的关系,但同样是紫髯县令偏激到了极深的地步。
赵蟾默默反省自身。
他看的书中,儒家先贤敦敦教诲,“吾日三省吾身”。
这个方法,适用于他。
秋少游恢复了些许真气,把蹀躞玉带收了回来,虽说破损严重,今后让秋家修复一下,还能派上大用场。
恢复如初是别想了,需要的珍贵材料太多,还不如重新锻造一条新的,能复原个七、八成便不错了。
张胤为了缓解与薛瑾花的尴尬,玩笑道:“不愧是秋家嫡脉子弟,上品知命境的修为道行就有两件下品灵器,教人眼馋心热。”
秋少游伛偻着身子:“我这算什么,秋恪离家历练时,随身携带两件下品灵器防具,一整瓶【秋水愈魂丹】。”
【秋水愈魂丹】便是秋家延续寿元、疗养重伤的极珍贵丹药。
“你们秋家的底蕴真不得了,应该比西唐国那十六家数得着的山上宗门更为雄厚吧?”
西唐国正儿八经算的上较大的山上宗门数来数去共十六家,多年未有增长、未有减少。
秋家掌控的两座山上宗门比不上十六家,但也不容小觑。
严义若有所思:“据我所知,许多山上宗门将灵器看的极重,有一件下品灵器都十分难得了,秋千户却能拿的出两件。”
灵器和法器之间有一道天堑。
锻器师本身修为足够,又有好材料,锻造法器,真的不难。
可灵器,就不仅仅需要极佳的材料了,天材地宝、上佳鼎炉、自身境界、风水、火候、心境等等,皆能影响一件灵器的出炉。
正因如此,天底下的山上宗门,将灵器当做心肝宝贝,小型宗门,更是以下品灵器做镇派之宝。
秋少游解释道:“我秋家三千里小福地盛产矿藏,其中就有【龙怀玉】和【白凤银】。呵呵,我把诸君当做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此事还需帮忙遮掩一二啊。”
薛瑾花叹道:“难怪你们秋家富庶无比,居然产【龙怀玉】跟【白凤银】。”
“龙怀玉可炼器、炼丹、入药,修行界有‘一两龙怀玉,一枚山神钱’的说法。”
“精纯灵气凝聚的灵石,适合下四境修士修行。白凤银则适合中五境修士修炼,修行时炼化此宝,周身环绕白凤,有镇压心魔、提高感悟之妙用,遑论白凤银内本就蕴含的大量灵气了。”
“靠着这两种天材地宝,合该你们秋家富得流油,修行种子源源不绝。”
张胤认真道:“得宝轻松、守宝难,秋家可以守得住这两种让修士人人眼红的宝贝,你们秋家的实力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
秋少游无奈苦笑道:“现在全盛的我,打不过十年前的秋少景,更别提我那些隐修于小福地的祖宗们了。”
“……”
“十年前?”
“难怪你跑来毓山郡……”
众人感慨。
人比人气死人!
“恢复的差不多了,回骥县歇着。”张胤顿时恼道。
他们经年厮杀,知晓紫髯县令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下。
情关。
因此,略过了探寻紫髯县令身死一事。
招出飞行法器,张胤背起赵蟾站于金尺上,飞驰电掣掠向骥县。
薛瑾花看着他的背影,冷笑道:“张胤此人,仍未死心。”
“无妨,他就算拼了命留赵蟾在骥县,赵蟾也会随我去府司的。
少年斩妖人自己也明白,他已经不适合在县司了,需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历练。”
“对了。”薛瑾花问严义,“赵蟾的情关……”
话未说完,严义便摇了摇头:“不必再说了,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作为少年郎在阳县的护道人,严义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点东西。
但他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