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特洛伊城门再次打开。
面相俊美的小王子帕里斯,肩披豹皮,背挂弓箭,腰悬利剑,手持两支投枪,带着一队特洛伊士兵来到了战场上,扬言要挑战希腊联军中最勇敢的英雄。
理所当然地,戴安娜全副武装地走出联军大营。
“尽量拖住他一刻钟。不过,这小子体内很可能寄宿着一股神灵的意志,千万不要大意!”
听到脑内来自老父亲洛恩的叮嘱,戴安娜不留痕迹地点了点头,随即向帕里斯轻蔑地勾了勾手指。
“你就是那个拐了阿伽门农老婆的小白脸?模样是比阿伽门农那老小子拟人了点,但这偷人和偷袭的毛病可不怎么好。昨天就是你背地里给了我一枪对吧?来,我们过过招!”
听到这夹枪带棒的嘲讽,不光帕里斯的脸色有些发黑,连阿伽门农的表情也如同吃了死苍蝇一样。
而洛恩看着一张口就打出高额暴击的好女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让你拉仇恨,没让你给对方攒怒气值,等会儿被对面揍哭了还得我这个家长亲自下场,你这不是坑爹吗?
正当洛恩暗自腹诽之际,面色逐渐阴冷的帕里斯也果断动手,两柄标枪势若奔雷般递出。
戴安娜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强大神力,不敢大意,手中剑盾并用,挡下两柄标枪的左右夹攻,并抽出空隙予以反击。
看着场上高速碰撞的两团光影,一旁观战的洛恩逐渐放下心来。
虽然帕里斯的体内寄宿了神灵的意志,但可惜本身的底子太差,所能承受的神力相当有限。
加上这位王子平常将自身大多数的天赋和时间都用到了搞女人上,连训练和武器几乎都没碰过,因此身体素质和战斗技艺同样乏善可陈。
多种因素之下,软件高配,硬件拉胯的小白脸并不能拿下一身神装加上全方面发育的戴安娜。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洛恩渐渐感觉到“帕里斯”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失,体内的神力也急剧增长。
虽然这样做会让被寄宿的躯壳在事后出现永久性的精神和肉体损伤,可帕里斯体内的那股意志显然没仁慈到会关心耗材的耐久度。
接连对拼了几次后,戴安娜看着手中出现明显裂痕的神盾,感知着对手体内节节攀升的神力,不由心中一凛,果断放弃与对手硬碰硬,转而借助背后的黄金羽翼,进行超高速移动。
一时间,场面再度陷入僵局。
场外的洛恩一边估算着时间,一边做好出手干预,甚至是一击灭杀帕里斯的准备。
虽然那位特洛伊公主答应了入伙,但谨慎起见,也不能把宝全压在她的身上。
~~
与此同时,特洛伊城内。
一身祭祀服,手握魔杖的卡珊德拉走进了大神殿。
几位老迈的祭司见状,不由面露诧异:
“公主殿下,您不在军营守备,来这里做什么?”
“赫克托耳哥哥到现在还没醒,我想为他祈福。”
卡珊德拉沉声回答,随即看了看几位留守的祭司,皱眉补充道。
“祈福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先出去,不要在此妨碍我。”
“可是……”
几位祭司看向卡珊德拉,面露迟疑。
虽然和神灵沟通的确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但这位公主殿下是阿波罗神殿的祭司,而不是这座守护神殿的祭司,擅自将他们这些在此任职的祭司驱逐,似乎有越权的嫌疑。
卡珊德拉见状,不由脸色一寒:
“怎么?我没有使用这座神殿的资格?还是说我哥哥赫克托耳的生死对你们来说无足轻重?”
“不不,我们只是职责所在。”几位留守的神殿祭司连忙摆手。
“那好,如果祈福失败,或者我哥哥因为你们的缘故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伱们全都为他陪葬!”
卡珊德拉冷着脸说完,径直扭头走向门外。
几位神殿祭司见状,慌忙上前将其拉住,苦着脸哀求。
“别别,公主殿下,我们马上离开神殿!”
说着,几位祭司便乖乖撤出大神殿,并不忘将房门给关上。
没办法,这口锅太大,他们可背不动。
看着闲杂人等陆续离开,卡珊德拉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到那尊守护神像跟前。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特洛伊必将陨灭于灾难中。
反正一条道是死路,不如相信昨夜到访的那位酒神,在此为特洛伊,为自己搏一把!
想到这里,卡珊德拉定下心来,毫不犹豫地拿出藏在魔法阵图中的紫色弯曲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入那尊守护神像的胸口。
“咔嚓~!”
瞬间,祭台之上的神像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猛地乌云密布,一道道裹挟着无边怒意的惊雷在云层中翻滚,宛如一柄柄苍银色的利剑,齐刷刷指向特洛伊城中的大神殿。
亵渎,死罪!
那恐怖的神威仅仅是流露出一丝的气息,便让首当其冲的卡珊德拉如遭雷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口角溢出丝丝金红色的鲜血。
然而,面对这如狱的威压和阴森的杀意,卡珊德拉仅仅迟疑半秒,便毫不犹豫地再度扬起手臂,对着那尊守护神像的额头、脖颈、胸口连捅数刀。
不得不说,敢在希腊主神面前脱衣服玩色诱,在得知认错对象后,又假装镇定将衣服穿回去的女人,心理素质绝对一流。
而一旦她们作出了选择,往往会义无反顾地将脚下的路走到尽头。
“砰!”
随着蛛网状的裂痕爬满全身,祭坛上的守护神像轰然爆开。
云层中聚敛的雷光仿佛失去了栖身之所,一股脑地涌向特洛伊城外的战场。
~~
此时此刻,戴安娜看着眼前突然间陷入迷茫的帕里斯,以及天空中飞速下坠的雷光,不由福至心灵,当即扬起双臂狠狠碰撞,鎏金色的神力护腕立刻掀起狂暴的冲击波。
场上呆立的帕里斯顿如被狂风吹卷的树叶,一连飞出数百米后,重重撞在了特洛伊的墙上。
而没等这位小白脸王子起身,一柄冰冷的青铜短剑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剑刃稍一用力,便在他的肌肤上割出了一道血痕。
帕里斯满脸惊慌,身体抖似筛糠,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神勇。
其实,他也正在迷糊。
脑子嗡嗡作响,记忆零散而破碎,仿佛有无数根导电的钢针在搅动;同时身体各处也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皮肤上出现如婴儿小嘴般的道道伤口,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怎么受的伤。
但此时此刻,本能告诉他最重要的是求生。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帕里斯涕泗横流,向青铜剑的主人发出怯懦的悲鸣。
戴安娜微微一愣,玩味嗤笑道:
“那好,用克吕泰涅斯特拉来换你的命怎么样?”“没问题!”
帕里斯忙不迭地点头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此时此刻,一位站在城墙上观战的金发美妇,满脸不可置信。
她正是前迈锡尼王后——克吕泰涅斯特拉本人,今天,她本来是想近距离观察情人在战场上英勇的表现的,结果没想到却亲眼目睹了对方如此不堪的一面。
戴安娜见此情形,不由面露鄙夷:
“既然你这么怕死,干嘛还做出诱拐人妻的勾当?”
“我,我也不知道……”
帕里斯一脸茫然地作出回答,同时心中泛起了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抵达迈锡尼之后,好像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应该这么做……”
此刻,城墙上的迈锡尼王后也不由陷入沉思。
好像,她也有这种感觉,仿佛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在驱使着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猛然间,帕里斯眼眸一亮,似乎找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女人在背地里对我下了什么诅咒!是她耐不住寂寞,这事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到帕拉斯这极力撇清责任的行为和为了活命不顾一切诋毁情人的丑态,一同出战作战的特洛伊人全体哗然,脸上满是对这位王子的鄙夷和失望。
而城头之上的迈锡尼王后,也不由脸色苍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所以,我当初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居然会鬼迷心窍到抛弃儿子和女儿,跟他一起私奔?
看着场上表现如此不堪的帕里斯,洛恩心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因为在原本的史诗中,这位特洛伊王子就是贪生怕死的极品渣男。
面对希腊英雄的挑战,他吓得胆战心惊,藏到朋友中去,试图让朋友和哥哥赫克托耳替他挡刀。一向脾气好的赫克托尔都直骂弟弟胆小,外强中干。
在被迫应战受伤后,帕里斯找到了被遗弃的妻子——宁芙仙女俄诺涅祈求救助。俄诺涅没有应允,他同样为了活命将责任推给原本跟他私奔的海伦,借此向原配澄清:
“尊贵的妻子,我在痛苦中,请不要怨恨我。残酷的命运女神把海伦引到我的面前,使我离开了你,这和我无关。我指着神祇,指着我们过去的爱情哀求你,请你同情我,用药物医治我的伤口,免除我难熬的疼痛……”
以上,可是史诗《伊利亚特》中有明确记载的内容。
此刻,原形毕露的帕里斯为了活命,已经开始不顾一切,
“放过我,我愿意将克吕泰涅斯特驱逐出特洛伊,和希腊永远缔结和约!”
眼见戴安娜还是无动于衷,他扭头向身后的特洛伊士兵,恼怒命令。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放下武器,想害死我吗!”
“你给我闭嘴!”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怒喝着从城墙之上跃下,手中的长枪如流星般投射而出,径直撞开戴安娜手中的青铜短剑。
赫克托耳?这小子醒了?
戴安娜见猎心喜,正准备上前厮杀之际,特洛伊城头亮起一抹耀眼的黄金威光,数道由火焰聚合而成的黄金箭矢向她激射而来。
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神力,戴安娜不得不抽身急退。
而城下的赫克托耳则趁此良机,一把拽起瘫在地上的弟弟,带着士气跌入谷底的特洛伊士兵返回城中。
“把他关进我的营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刚一进门,脸色铁青的赫克托耳便向身边的特洛伊士兵下达了命令。
士兵们当即恭敬点头,鄙夷地拖着几乎软成烂泥的帕里斯,离开现场。
相比于这個为了活命而丑态百出的小白脸,他们自然更加信赖真刀真枪打出名头的大王子赫克托耳。
目送着那个召来一切祸患的弟弟被拖走,赫克托耳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身后。
“你不该那么做……”
“你是说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战死,还是说让我眼睁睁看着特洛伊覆灭?”
从城头走下的卡珊德拉,淡淡反问。
赫克托耳摇了摇头,眸中满是阴霾和无奈。
“我们改变不了命运,你挣扎一次又能如何?”
“不试试怎么知道?明知是条死路还要走下去,才是真正的愚蠢。”
卡珊德拉认真看向已经屈从于命运的哥哥赫克托耳,无所谓地笑了笑。
“既然你们全都不肯听从我的预言,那就由我来亲自敲响警钟,带你们走上真正该走的路。”
“父亲会杀了你的……”
赫克托耳遥望了一眼城中浓烟滚滚的大神殿,眸中泛起深深的忧虑。
“就算能过父亲那关,【祂】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但,你会保护我。”
卡珊德拉淡然一笑,语气无比笃定。
保护?
是啊,自己只要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弃家人和子民于不顾。
这种显而易见的性格,还真是容易被吃得死死的。
赫克托耳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看向这个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离经叛道的妹妹。
“你应该还有后续的计划吧?”
卡珊德拉瞥了一眼欢呼声震天的城外,沉声回答:
“晚上,【那个人】应该还会来。”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赫克托耳深吸了口气,仿佛终于下定某个决心,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转身迎向一队从王宫浩浩荡荡赶来的神血禁卫军。
“走吧,先跟我去见父王。”
看着坚定迈出步伐的背影,卡珊德拉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她有关末日的预言拥有了第一位追随的信众,特洛伊的车轮也正在偏转向另一条道路。
未知,却也充满着无限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