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城外,暮色渐沉,群鸟归林。在一片疏密的晚间辉色之中,三个身影在群峰间迅速掠动。他们如同疾鸢猎豹,几乎没在林中留下任何声音,便转瞬间又跃到了下一个位置。就算是那些最为机警的野生动物,也没有对这三个身影有任何反应,只以为是林中错动的晚风,或者氤氲中散去的幻影。
一声高喝突然打破这一片静谧,惊得各种动物四散奔逃,群鸦嘲哳,嘶鸣着向高处飞去。
“北方的朋友,大荒城各门派向你们问好。不知各位是归人,还是过客呢?”
三人一惊,竟然有人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行踪!于是停下脚步,在林间枝上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透过错落的枝丫,三人这才发现,这片树林之中,竟然疏疏落落站了十数个人,而他们竟没有察觉。
三人心中疑惑,相互对视:这可就怪了,明明我们三个是秘密行动,这些人怎么可能预先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刚才发言的人,正是凌煦怀。此时他正站在一棵松树枝杈上,身边还有数个其他门派的掌门及得意弟子。就在十几分钟前,伍洪紧急召集各掌门,一脸严肃地表示有人要对大荒城行不轨之事。不待各个掌门回应,就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要求并各门派派人兵分两路,分别挡在摩空山的密林和山涧之中。众掌门本不以为然:你天罡门再怎么神,未卜先知总不可能吧?碍于伍洪的面子,也就只好过来跑一趟。没想到,竟然真的截到了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真相其实是李遇偶然间截获到了这几个不怀好意的神念传音,所以才能告知伍洪以便下一步。这三个人万万没想到,他们为了保持隐秘而选择以神念传音沟通,竟然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见那三人停在树林之中,凌煦怀和其他各人已经分别落好位置,对那三人形成包围之势。那三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眉目有神,须发飘逸,三人分别穿着青衣、蓝纱和紫袍,在树枝上鹤然而立。
凌煦怀看了看树林中渐渐昏暗的密影,知道时间已经不甚充裕。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去,否则大荒城内邪魔暴起,少了他们这些好手,城内众人也不好过。
三招之内定胜负。
凌煦怀心中暗道。不管对方到底是何目的,先抓住带走再说,现在可没有时间和他们……
一道风声穿林而过,一张巨手忽然现于凌煦怀的喉间!
凌煦怀大惊:什么!?
是那青衣!?刚才还在八九十步外的位置,怎么可能这么一下就到了自己面前!
凌煦怀脚下匆忙一点,向后疾退。脚尖还未腾离树干,突然感到腹部一记重击,却如千斤之坠,整个身子挣不得分毫,向着地面猛烈砸去!下落时砸断了数条枝干,但坠落之势丝毫未减,轰然砸在地面之上,灰尘兀然腾起,竟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半米多的深坑!
怎……怎么回事?
凌煦怀感觉肋骨应该断了几根,一阵头晕目眩,鲜血哇的一声从嘴角溢出。刚想直起身子,又听到旁边几声惨叫,努力转过头,发现赵玄光和师聪鹤都已不省人事,颓然倒在地上。
三位掌门……竟然不是这三人的一合之敌?
蓝纱和紫袍那两人丝毫不准备留手,一手探出,便向两位掌门脑门砸去,若这一击击中,势必直接击碎他们脑壳,让他们殒命当场。事态紧迫,凌煦怀当即震出真气,长剑突然自剑鞘腾出,瞬间分出九道剑魄,剑气如虹,便向蓝纱和紫袍索敌而去。
只听到头顶青衣的一声轻笑:“巡天九剑?有趣。”
一霎时,只见一道金光自林间划过,那青衣竟然瞬间跃至长剑的路径之上,袖袍一甩,腾起的袖风中竟夹杂着凌厉金光,一把拂开九道剑魄。那袖袍与剑魄相接,竟如刀剑轰鸣,就这么一甩手,剑魄皆碎!
凌煦怀瞠目结舌:
这是“袖金手”?这可是至少高阶金丹期才能掌握的技法!习得袖金手之后,就可以通过挥动袖袍来操纵和释放强大的剑气,不仅如此,还拥有以指代剑,轻易截断习武者武器的恐怖能力。
那青衣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只用食指和中指,就夹住了势如破竹的长剑剑刃,手指猛然一转,长剑铿然断成两截!
凌煦怀震惊地望着从容向自己逼近的青衣,一种久违的恐惧感扑面而来,汗毛倒竖。余光瞥见那蓝纱和紫袍身影在周边迅速穿梭,只是片刻,各个掌门都已经失去了意识。
凌煦怀知道自己已是必死之人,挣扎着用尽全力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们大荒城……难道你们是其他五国的敌人……如果金环城知道的话,你们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三人没有言语,一阵冷笑,从地上抽出了一名掌门的随身佩剑,对准他的身体一剑下去,鲜血瞬间涌出。那掌门就像一只案板上的羔羊一般,瞪大双眼扭曲着身体,顷刻便丢了性命。
又是两剑,那蓝纱挥得肆意张扬,两名其他门派的弟子连呜咽都叫不出,便身首异处。
现在,剑刃再次对准了赵玄光和师聪鹤。
日暮的霞光已完全隐去,剑刃上的血光泛着冽冽寒意。
剑刃呼啸而落。
一声砰然骤响,蓝纱提起剑柄,发现剑刃已经不知去向,转过头,才发现剑刃被什么东西击断,飞到了自己耳侧的树干上。
三人不约而同地向着峰顶望去。
在那山峰之上,一个漆黑的剪影迎着晚风飒然而立。
那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听那青衣高声说道:“大荒城竟然还有能和我们匹敌的对手?敢问高名?”
那剪影道:“伍洪。你们是谁?”
那三人一惊,青衣继续问道:“'伍把剑'伍洪?”
“你们是谁?”
青衣没有回答,只是一拱手:“伍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不知您在这里有何贵干?”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是谁?”
青衣继续说道:“伍前辈不会是想保护这几人吧?我们知道,伍前辈归隐之时,功力已到元婴下阶,恕晚辈直言,并未看出伍前辈二十年来有何精进。我们三人皆是元婴中阶,伍前辈若执意要淌这趟浑水,那就别怪晚辈无礼了。”
话音刚落,山峰中那道剪影忽然消失不见。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得身后一声呜然,紫袍已经被扭断了脖子,瘫软在了地上。
青衣和蓝纱大惊。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迅光术能够在眨眼之间突进百步有余,怎么会完全没有看到他逼近的样子?
又听到咔咔两声,蓝纱左右胳膊已被折断。蓝纱都已经呼不出痛,咬牙聚力全神贯注追踪着伍洪下落,但什么也听不见。一阵静谧之后,只听到耳后一声沉问:“你是谁?”
蓝纱瞬间毛骨悚然,伍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逼近了自己身后!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我是……”
咔。
蓝纱脖子也断了。
伍洪站在蓝纱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太晚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