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洞似是一处天然溶洞,怪石林立,如奇高的梅花桩般鳞次栉比,互成阶梯,从他们所在洞口处一直弯弯曲曲延伸向下。洞底幽暗漆黑,乌图撕了一片衣角点燃扔了下去,火光竟飘了许久也未见底。
看来只能从石林上依次跳跃而过,万一失足,这辈子就交代在这了……
远处则依稀看到一片空旷所在,几根高柱耸立,像是神殿,却又无顶,更像是一处祭坛。空旷正中心,有一状似石雕的凸起之物,由于相距甚远,目力不及,看不出是什么雕像。
在这山洞的空旷之处,竟有无数的圣甲虫结队飞过,宛如一条幽幽蓝河,在空中流淌而过,看上去诡丽而又梦幻。
见此情景,二人不由对视一眼。究竟是要冒险从这石林天阶跳跃而过,去往那疑似祭坛方向,还是放弃此险,再择它路?
乌图还在犹豫,就见剑九长身而立,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下方石林尖上。
“喂,你真要去那边啊,这万一掉下去,就没命了!”
乌图嘴上虽如此说,但现下也没了别的选择,他只能一咬牙,看准石林位置,也跟着跳了下去。
跳就跳吧!他剑九都可以,我有什么不行,万一真的倒霉失足,就当是重回天苍女神的怀抱了……!
蓝色小河在石林之间弯弯绕绕,流淌的方向仿似在给剑九二人引路。圣甲虫那黑幽幽的复眼之中,看到无数身影,在无数石尖上跳跃远去。
剑九虽失内力,但裴家剑法中的身法亦是极强辅助,只要距离计算精准,配合不同的发力技巧,便可见奇效。许多前来挑战的剑客均惊叹剑九式精绝奇诡无人能破,皆是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这天下第一的剑法之上,却忘了剑影背后,是以天下第一的身法作为支撑。
石林虽险,但十分密集,就连乌图这样的草原勇士,只要胆大心细,凭借身手矫健灵活,判断得当,二人竟然有惊无险地一路行至祭坛边缘。再细细一想,此处与其说是天险,更像是某种历练考验。
途中只有一次,乌图因眼前一队天苍圣甲虫蜿蜒飞过,他惊奇观赏之余竟忘了自己还在石林之上,抬起腿往前一跨,足下一空,幸而被身侧剑九一把拉住,只是冷汗连连,一时也忘了自己口渴乏力的事。
待他最后跃上祭坛,脚踏实地,这才放下一颗悬心,瞬间大字型躺倒在地,先休息一阵再说。
剑九见他此状,嘴角微微一动,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细细端详那祭坛正中央的石雕。
直到走到近前,这才发现这是一座凤凰石雕。这凤凰傲立挺胸,一爪几乎触地,一爪高高抬起,双翼伸展,仰天作嘶鸣状。凤羽巍然,凤尾抚地,像是长鸣一声便要蹬足破空而去。
这石雕造型古朴粗砺,刀斧之功并不精细,却透露出一股原始的力量感,仿佛这是一只真正的神鸟,只是被一层黝黑的石头外壳包裹住,随时都要破石而出。
石雕并不高大,只有丈许,比人的体型略大了一些去。那凤凰的双爪上,各戴着一套金属饰物,将这凤爪的指节细细包裹住,看不出什么材质,只觉非金非铜,通体金黄闪烁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琉璃七彩流动之色。
剑九再一细看,鸟类一般皆为四指,但这只凤凰双爪竟皆为五指,这一对爪饰,居然像是专为人类设计,只是为了嵌戴这琉金爪饰,才刻意将这凤凰石雕设计成五指。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对爪饰,剑九眼前晃动的皆是凤见那鲜血淋漓的双手,和梦中抛出的那串血泪。
他不由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这双手……凤见公主,你在何方,可还安好?
手指刚一触及,一阵冰凉寒意让他猛然清醒过来。只见眼前只有那对琉金凤爪,哪还有什么凤见。
“喂剑九!你快来看!”他突然听得一声惊呼,原来正是乌图已经休息的差不多,此刻也走到祭坛凤凰石雕前。
剑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石雕底部的一片凤羽上,依稀有数处和其他凤羽不一致的凹凸纹路,猛一眼看去,倒像是什么文字一般。
乌图蹲着身子,一手摸着这凤羽,沿着那纹路的凹凸之处细细移动过去。
剑九不由心内一动。
“你认得这字?”
“认得,又好像不太认得……”乌图尴尬一笑,抬手抓抓后脑。“这个好像是大漠很早以前的一种古文字,好像之前风伯教过一点,说是要我们别忘了祖辈根源,和天苍山神女的传说,我当时没认真听,这字,好像认得几个,但是又连贯不起来……”
他此刻急得抓耳挠腮,只恨不得时光倒流,能再回到童年,好好地重温一下当时教学的内容。
“天苍山神女?”
“对,天苍山神女是大漠人人皆知的传说,神女是大漠人的神明和祖先,为了维护大漠人,触犯了天上的律令,被贬下凡间与大漠凡人同生共死。她死后,双眼化作太阳湖和月亮湖,骨骼化作天苍山脉,血脉化作卡子河,她的魂魄七窍,也都化作飞禽走兽,游鱼爬虫,植被沙土,生生不息,相伴大漠人世世代代。”
剑九不语,这神明的传说不论何地均是一致,他启蒙之初,先生也曾说过盘古开天辟地,因此也未过多放在心上。
“可这凤凰,跟神女又有什么关系?”乌图奇怪地说道。他记得风伯和族人说到神女传说时,并没有提到什么凤凰啊……
“那你看看,这上面的文字,你认得几个?”
剑九一语提醒了乌图。他复又仔细看去,看了半天,也还是不甚其解。
“这个地方弯弯曲曲,好像是个‘鸟’字,这里又像个爪子,这圆圆的像个太阳,后面弯弯的又像个眼睛……”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懂,还是信口胡诌,总之将他勉强“翻译”出来的几个字拼凑在一起也是词不达意,越发晕了。
挣扎了好一会儿,乌图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只见他撕下一片内里的白色衣角,抓起地上的灰土,将这凤羽上的文字细细地拓了下来。
“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再问问风伯吧……”他拓印好古字,将衣角细心叠起揣入怀中,刚刚起身,就看见剑九正在拆卸那凤爪上的琉金爪饰。
“喂喂喂!你干什么?”
剑九听他叫嚷,手上仍然未停。“我有一个朋友,这爪饰可能对她有用。”
“你疯啦!神女的东西你也敢碰,你不怕遭天谴!”乌图刚想过去阻止,只感觉脚下一阵震动,这祭坛原本就是坐落在一巨大石柱之上,状似伞面。也不知是因为他二人停留太久伞面重力失衡,又或是剑九卸下爪饰真的引发天谴机关,只见地面竟裂开几条偌大裂缝,伞柄倾斜,伞面好似立刻就要四分五裂,全部跌入下面的幽幽深谷。
“要死你别拉我啊啊啊啊!!!”乌图瞬间崩溃,龇牙咧嘴,抱头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