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宫一别,不想你还是这一招,竟是一点长进没有?”
剑九从她耳边抬起头来,右手顺势摸向她耳根处,稍稍用力,手中便多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此女眉眼细长,丹凤斜飞,眉心处一点极细的朱砂痣,此刻虽是惊怒之色,却犹带着三分娇弱,惹人垂怜,与寻花刚强明艳之色不同,又是另一番风情。
见剑九已认出她来,便也索性不再遮掩,她面上惊怒转瞬即逝,又换上了一副柔媚表情。
“柳公子……不,应该唤你九公子才是。你怎地认出我来?”
剑九将她身子斜斜靠在床栏边,自己缓缓站起身来。
“你虽玲珑,算计了我,却没算到她。”
那女子眼睛轻轻一转,瞬间明白了剑九的意思。当下也不纠结,只是半作挑衅道:
“我原想以九公子风流,美人在侧必是夜夜寻欢,不想却如此清心寡欲,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剑九知她激将,并不接茬,只是继续问道:
“你究竟是谁?当日你设计于我,究竟受何人指使?你身上这蛊虫又是从何得来?”
“哟,九公子一连抛出这么多问题,却教我先回答哪一个呢?”此女眼波流转,媚意如丝,只在剑九脸上不停转悠。
虽面上故作轻松,她心中却隐隐有些焦虑慌张。
这女子自负狡黠多智,却一连两次都被剑九识破制住,可这次,对方势必不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去。
剑九见她如此神色,嘴角斜斜扬起,霎时却又面容一肃。
“啊——!!”
一阵钻心之痛袭向此女,令她忍不住全身蜷曲起来,失声痛呼。这一剧烈疼痛,令她几乎丧失了算计思考的能力。
她本能地运起全身内力,想要强行镇住这痛感。
“我劝姑娘还是莫要再动心机,否则莫怪我——”
剑九话音未落,却目中忽然一变!
就在此时,这女子顿觉身上剧痛一缓,手脚麻木也突然恢复了过来。她不及细想,抓住这一丝机会忽地起身,身影一晃拉开门户,一缕幽魂般夺门而去!
刚一出门,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哪有心思细看撞上何人,只顾奔逃而去。
不知为何,寻花所乘软轿却与剑九萤婴错开,待她到得客舍,被告知其他二人均已回房安寝,而那莫家仆人回话之时,眼中还带有一丝奇怪。
她行至院中,见一扇房门忽被冲开,里面一个人影扑将出来,措手不及将她撞了个踉跄。那人影不管不顾,竟似仓惶已极,瞬间没入黑暗之中。
再看房门里,却是剑九刚刚追出,才两三步又伏倒在厅前桌上,全身弓起,手背之上青筋顿现。
寻花心中关切之情立时涌起,也顾不得方才那人,只是赶紧踏入房中,扶向剑九。
“九哥!九哥!”
剑九手中捏着一个茶杯,好似在强忍着什么。那茶杯却承受不住他手中之力,“咔嚓”一声竟碎裂开来,残片尽皆扎入剑九手掌,顿时血流不止。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寻花见他如此情状,心中自是又急又疼,只是拼命地呼唤他,试图将他手指掰开,不要再让瓷片扎得更深。
但以她指力,又如何能撼动剑九指尖分毫。
“九哥,你忍耐一下,我这就去找萤婴前辈,让她帮你看看——”
寻花正无计可施,待转身求助,手腕却被剑九一把捉住。
她一回头,剑九已然全身放松,一手拉住她,一手撑住桌沿锦缎,缓缓立起身来。
“……我已无事……不要叫人。”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暗哑,只是还垂着头,不知如何。
见剑九平静下来,她便也放下一半心来,复又回到剑九身边,也顾不得他方才握杯那手拉向她时蹭上的淋漓血迹,只是将他额边头发撩在一旁,看他究竟怎样。
因着刚才的挣扎,他面色微白,额间冒出细细汗滴,但双目之中已然恢复平静。
回望向她时,虽瞳孔极深之处有些暗流隐动,但脸上和脖颈之处的青筋肌肉已经完全放松,看起来的确已然无恙。
“你的手……”寻花忽觉手腕一阵粘腻湿滑,这才想起他的手已受了伤。目光刚欲从他脸上移开,他那脸庞突然放大了来,刹时贴得极近,将她红唇一下噙在口中。
此刻房门大开,剑九这一吻令她猝不及防,虽是愿意,却也羞意顿起,正待微微推开他,却不想剑九将她手腕紧紧握住,另一手按向她的后背,将二人身躯紧紧贴在了一起。
双唇甫一接触,他便如攻城拔寨一般,推朱门,撬玉齿,猛烈而又霸道地探了进去!
这种强迫的感觉,与平日的剑九完全不同!寻花还未多想,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适应,另一只手抵在他胸前,兀自想将他再次推开。
可她力气实在太小,这一推之下非但没有作用,反而让剑九如被诱惑一般,反应更甚,手上口中又更紧了三分!
突然两人一下分开,寻花如小雀一般身子一闪,后退了数丈!
剑九抬手,擦向唇边一抹血迹,又将头一偏,朝旁边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没想到寻花竟然……
要不是自己立刻推开她,只怕就已不是被咬破舌尖如此简单了。
剑九还想出手再捉,可此次她已有了防备,那套躲闪之法施展起来,剑九便再也触不到她半片裙衫。
他停下身来,抬头再次死死盯向寻花。虽然面容依旧俊朗熟悉,但那双眼瞳之中,却透出一股邪气。
“你……你不是他!”寻花惊惶失措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听到寻花这话,他嘴角轻轻一勾,目中些许闪烁,缓缓开口道:
“没想到这身体竟如此无用,半分内力也无,倒是吾失算了。”
言语之中冰凉绝情之意,让寻花瞬间想起一人!
“你虽非螟蛉血脉,却是炉鼎中的极品。”他眼神如蛇一般,紧紧咬住寻花不放。“若是与吾双修,功力定然突飞猛进。”
“吾名千机,这副身体也不过是容器罢了,不如就此跟随吾,你我一同登临天人之境,跳脱轮回,共享长生,如何?”
他瞳中幽光与狂热交替闪动,阴冷邪异之色更甚方才!
寻花此刻内心已近崩溃,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前这人,定是剑九体内的雄蛊发作,将虫主元神唤醒了!
可距离三年之期还有月余,他怎会提前苏醒!
……
天公萤婴本在隔壁房间,听到此间动静,担心他二人有事,便赶将过来。
萤婴刚至门口,便已感受到千机虫主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她不由全身僵硬,再不敢往前移动。
白影闪过,却是天公错身掠至千机虫主身后,并指如风,将他大穴点住。
“尔等放肆!”
千机虫主方自动怒,却又想起自己只是元神苏醒,内力未归,这副躯体能耐有限,眼下只能受制于人。他心思极深,惟恐弄巧成拙,便只得先隐忍下来,朝萤婴冷笑道:
“圣女昔日叛吾,便是为了此人?”
萤婴浑身瑟瑟,不敢答话。天公哼声道:
“你这邪魔歪道,也不知祸害了多少人!若不是你忝居他人躯体,老夫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阎王?”千机虫主听他这话,却面现讥讽之色。“便是阎王,在吾面前不过护殿之犬罢了!”
“顺吾者昌,逆吾者亡!吾庇护千机谷存世千年,谈何祸害!若是有人不自量力欺上门来,不过领死,又与吾何干!”
“以吾身份,借体重生,乃他们的造化!不思恩德,反要忤逆不成!”
他口齿锋利至极,这一派歪理邪说,竟让他振振有词,众人一时竟驳他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