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感情好,刘备此刻才会如此愤怒,要知道刘备这时候远远没有日后那么反曹,还是相当重视和曹操之间的友情的。
此刻的刘备,其实才刚从公孙瓒的船上跳下来,又在陶谦的船上过了一手,最终成功的跳到了袁绍的阵营里。
不得不说,刘备的跳槽技巧是真的很棒的,他和吕布跳槽的本质似乎是没区别的,都有过背叛主公的经历。
但刘备和吕布的跳槽又似乎有着本质区别,因为除了曹操以外,刘备其他的所有老板,都不曾说过他的坏话,而且还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即便是曹操,心里也是将刘备摆在第一位。
毕竟嘴炮归嘴炮,评价归评价。
嘴上可以谩骂刘备是织席贩履之徒,忘恩负义之辈,可心里却始终视其为人中之龙。
而刘备第一次跳槽去陶谦那的时候,公孙瓒还凑了一百胡骑、两千流民给他当家底,可见别说是撕破脸了,双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陶谦原本是想收刘备当保安队长的,结果病重之后,思想前后,索性干脆直接把徐州让给了他。
之后到了袁绍那也不遑多让,袁绍可是让儿子袁谭以师之礼侍奉刘备,临别的时候,又给了一大笔启动资金,让他南下骚扰许昌。
等到了刘表那时候,如果不是曹操对刘备太了解了,刚一平定河北,就火烧屁股一样的南下荆州。
但凡曹操在河北享受个半年太平时光,你信不信三让徐州的事情能在荆州重新给你演上一遍。
正史上可不像演义里面,整个荆州都是投降集团。
正史里面的荆州几乎是分裂的,投降的拥立刘琮,反抗的站队刘琦。
正是因为反抗派的势力也很大,刘备南下逃窜,路过襄阳的时候,诸葛亮才会强烈建议刘备拿下襄阳,作为抗曹据点,他有自信在数日之内为刘备摆平襄阳内部。
诸葛亮这可不是吹牛逼,是真的有信心,这信心来源何处?
当然是来源于襄阳内部的反抗派了。
其实就连刘琮本人都不想投降,纯粹是被胁迫的。
他甚至还觉得对不起刘备,暗中派人前往告诉刘备曹操南下了。
要不然可就没啥长坂坡了,刘备说不定直接就让曹操给堵死在新野城里了。
刘备现在这个气啊,在他看来,自己现在是和曹操一个阵营的,都是袁绍好大哥的盟友兼藩属。
这可不是玩笑话,袁绍这时候可是百分百纯金的好大哥。
别看袁绍后来和曹操你死我活的,眼下这个关键点上,袁绍真的就是一个好大哥的形象。
放着心腹祸害公孙瓒不管,硬是凑了五千精兵给曹操送了过来,不但自带干粮,还额外送了五千石粮草给曹操,担心自己的孟德弟弟没饭吃。
这不是好大哥是什么?
对刘备也是一样啊,既表示之前各为其主,既往不咎,丝毫不介意刘备站在公孙瓒阵营里和自己打了三四年的过节,还大力支持刘备接掌徐州,热烈欢迎刘备兄弟加入袁绍大家庭。
这个时候的袁绍,是最有带头大哥风范的袁绍。
刘备安心了,却没想到曹操不安心啊。
要知道糜竺可是他仅有的两根命根子,不论是动了陈登还是糜竺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是独木难支的。
刘备这次是真恨上曹操了。
“封儿,那以伱之见,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备虽然恨上了曹操,却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拿对方没办法。
甚至都没法和袁绍告状。
别说你还没抓到证据了,就是真抓到证据了又能怎么样?
袁绍现在还占着兖州的东郡,你看曹操能咋地?
刘封不知道自己老爹的心思,只是以为对方在问如何对付曹宏。
“此事好办。”
刘封早就想好:“父亲只需要先将韩循下狱,接着坐视曹宏犯错即可。”
“以曹宏的智谋,是不可能想的出如此高深,一环扣一环的计谋的。”
刘封一脸的成竹在胸:“可想而知,必定有人在背后给曹宏出主意。以孩儿之见,此人必定是荀文若、戏志才、程立三人之一。”
“从这手法上来看,孩儿觉得,该是程立之手。”
“荀彧乃是王佐之才,其人计略堂堂正正,以势压人。或有奇计,却不会如此下作。”
“戏志才乃是寒门出身,多智计,好诡计,然此人用计虽好险好诡,却很少用毒计。”
说到这里,刘封忍不住想起了后世的一个笑话。
曹操之所以如此重视程昱和贾诩,完全是因为他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找到了作为人的底线。
曹操觉得自己哪怕到处屠城,哪怕自己坑杀俘虏,抢劫百姓,但和这两个人想出来的计策一比,自己妥妥的是满分仁君啊。
“依孩儿看,躲在曹宏背后的,应该就是程立!”
这味道太熟悉了,程立可不就最擅长绑票吗,尤其是肉票。
“程立?”
刘备眨巴着眼睛,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孟德新收的谋士?
“正是,此人乃是东阿县人,极有谋略,却轻视百姓,视人如畜。”
听到这里,刘备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愤怒道:“此等人有才无德,纵使有绝世之才,也不该使用,孟德如何变成现在这般牲视百姓。”
刘封也是若有所思,这件事情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这是真实的世界,可不是游戏世界。
不是你在安心发展,就能安心发展的。
周围的势力,无不会对你的势力进行渗透和影响。
曹操,袁绍,孔融,袁术,孙策,刘繇,这些人都不是NPC,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和计划。
就好像这一次,刘封只是想要辅助刘备踏踏实实的在徐州种地,消化丹阳派系,先收复琅琊,再夺回广陵,最后重建彭城,一统徐州州境。
这些事情都是徐州内部的事情,丝毫没有向外扩张的意图。
可刚开了个头,就已经看到曹操在下黑手了。
那没看到的黑手还有多少?
这让刘封不寒而栗。
不过刘封没有继续发散思维,而是收拢了回来,建议道:“父亲,曹广义,不过草包尔,一旦有事,必定只能求助于身后人。”
“父亲可速将韩循羁押,下狱待罪,此为敲山震虎之计。”
“曹广义突遭变故,必定心神不宁,只要他联系身后人,我们便可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刘备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的想法和他如出一辙,他之所以刚才对曹宏如此容忍,无非就是助长他的骄气,最好能让他被彻底冲昏了头脑。
“好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去你祖母和母亲那里请安吧。”
刘备挥了挥手:“她们如今可是知道了你要夜宿军营的事情,你先想好怎么和她们解释吧。”
刘封一听,顿时懵逼了:“父亲,孩儿不过是奉了您的命令……”
“嗯?”
刘备闻言,顿时不满了:“那行,我现在就命令你回府来……”
“父亲,孩儿错了!”
感觉到大事不妙,刘封立刻乖乖认怂。
刘备感到不满,一想到自己又差点替这小儿受过,顿时忍不住呵斥道:“逆子,还不快滚!”
刘封狼狈的逃离了正堂,然后前往后院。
正如他所意料的那样,刘母和田氏对他好一通不满,埋怨他这么小的年龄,居然要去军营夜宿,刘封只能忍耐着,偷偷的分一些锅到刘备头上,最终才侥幸得脱。
出来之后,刘封又回了军营,与丹阳军同训同食同休同宿。
之前说过,丹阳出强兵,精锐,陶谦这些丹阳兵是正宗的丹阳兵,但为什么战斗力却这么拉胯呢?
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将帅不行。
不论是陶谦,还是大军头曹豹、许耽,不论能力还是胆魄都不够格,让他们来领导,自然只会让军队战斗力江河日下。
第二,这些丹阳兵在徐州这个富庶的地方待的久了,人都是有惰性的,穷横的时候可以不要命,但富裕了之后,就会变得惜身畏死了。丹阳兵原本就军纪很差,全靠敢打敢拼,现在连敢打敢拼都做不到了,那自然是强不起来了。
第三,就是组织度的问题,这些丹阳兵已经让曹操在两年的时间里,分别打崩了整整三四次,军心、士气和组织度都几乎清零了。
军队最重要的不是猛将,也不是智者,而是组织度,其次是军心凝聚度。
刘封进入军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复组织度。
不论是立木悬金,还是胜者吃肉,又是同甘共苦,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在丹阳兵将士们心里,建立起对他刘封的信任。
有了信任度,他说的话才能取信众人,组织度才能逐渐恢复。
刘封有信心,只要给他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支丹阳兵不说脱胎换骨,至少会大有起色。
如果能够在和昌豨的交战中恢复自信,那改头换面的时间将会大大提前。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封几乎是两点一线,早晚各回州府一次,给刘母、刘备和田氏晨昏定省,然后就回到军营泡着。
训练的项目也从简单的站军姿,走步,渐渐增多到了队伍演练,部曲对抗。
刘封尝试性的组建了长枪兵,选用的都是长达五米的竹制长枪。
幸好此时的徐州还有大片的竹林,取材十分方便。
而且简易的竹枪制作非常简单,只需要包裹住持握的一头,然后将另外一头削尖即可。
当然训练时不能这么干,容易引起误伤。
不过真正的竹枪要比这种复杂一些,需要制作复合结构的枪柄,以橡木一类的硬木为芯,外面包裹竹片,枪柄涂漆防水,然后和竹枪主体接合起来。
这样的长枪可以防水,坚固,成为制式武器。
在这个缺少盔甲的时代,像这样的长枪兵,威力是非常巨大的。
如果能够披上皮甲,以盾牌防御远程攻击,再搭配上弓箭手反击,可谓是攻防一体。
再配以部分的刀斧手,用以对付敌人重点突破的甲士,那就没有太大的弱点了。
徐盛、潘璋、夏侯博、傅士仁四人,都被刘封这种新式的作战模式所惊讶,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好坏。
但只从正面那茂密的枪林来看,就觉得这长枪阵有些吓人。
不过长枪阵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它最大的弊端就是笨重。
除了机动性奇差无比外,对团队的组织度要求很高,不说做到万众一心吧,至少也得是高度听命。
里面不能有胆小的,也不能有无视军令的莽夫,在遭到远程射击的时候,更不能扰乱阵型。
目前来看,刘封所部还属于刚刚起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刘封在军营里忙的昏天黑地,外面的事情也在进行着。
一周之后,州府那边又传来消息,让刘封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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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曹宏,好一个养病。”
刘备在堂中背着手转圈,脸色冰冷,不怒自威,完全没有平日里温润和气的模样。
就在刚才,他将曹宏设计坑害他和糜竺,勾连外州,怀有不可告人阴谋的事情告诉了在座诸位州中核心从事。
“备自入徐州以来,自问礼贤下士,尊崇名教。对于陶公所遗留的政事,无一不萧规曹随,尽数照搬。”
此时堂上除了刘备外,还有陈登、糜竺、简雍、孙乾、陈群等名士。
鲁肃地位实在太低,倘若是秘议的话,那自然可以叫来参加。
可现在这种州府政事会议,他可就暂时入不了这堂中了。
这些人各自端坐,看着刘备在堂中转圈,脸上神情各异。
陈登是面带冷笑,双眼冰冷,在他看来,曹宏不过是釜底之鱼,瓮中之鳖罢了。
若是老老实实,尽弃昔日掠来的民脂民膏,将之还给徐州士民,说不得还可留他一命,使他归乡,也好彰显我徐州士人的仁慈之心。
只是没想到此僚竟如此愚蠢,丧心病狂。
设此局欲坑害方伯、别驾入朝,好恢复他们丹阳人在徐州作威作福,简直是包藏祸心,无耻之尤。
今日若是方伯心软,登必力劝斩之!
糜竺则依旧温润如水,不言不语,既不看其他人的脸色,也不与旁人交谈,自顾自的端坐着,目光紧跟着刘备而动,让其他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哪怕在刘备的话里,他也算是当事人,甚至还是被阴谋针对的对象,他依然表现的波澜不惊,城府极深。
简雍乃是刘备的心腹元从,只是为人放荡快意,性情直率,做一说客尚可,为政则偏弱。
刘备之所以会叫上他来,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
此时,其他人都乃是正坐,唯有简雍,松松垮垮,只顾坐着舒服,浑然没有从事之相。
孙乾则是刘备之前新辟的贤能,乃是大师郑玄的弟子,被郑玄所举荐,然后被刘备征辟为从事。
演义里这位是陶谦的得力心腹,分润了陈登和糜竺的部分功劳,成了迎刘备入徐州的功臣之一,还被陶谦临死举荐托付给刘备。
可正史上这位跟陶谦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走的门路也是郑玄和孔融,被他们推荐到刘备麾下的。
孙乾为人和善,言之有物,能任事,各项能力都很出色,却又达不到顶级的水准,算是低了一个大档次的陈群。
此时的孙乾有些敏感,他初来乍到,这件事又牵扯到州伯和丹阳派大佬的政斗,对于他这个没什么背景的新人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并不想在这件事里立功,明哲保身是最聪明的做法。
最后的陈群,心思倒是最为复杂。
他当初强烈建议刘备不要来徐州,觉得他把持不住徐州这摊浑水。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年轻了。
刘备何止是把握,简直快把这摊浑水手拿把掐了。
陈登和糜竺已经成了刘备最坚定的支持者,而且还是下属的身份,而不是盟友。
丹阳派里兵力最强,地位最高的曹豹突然反水,不但疏远了原来的远亲长史曹宏,还直接以四千部曲为代价,跳槽到了刘备这一边。
现在,丹阳派里第三个巨头,也是唯一一个州府中的大佬长史曹宏,居然自己把把柄送到了刘备手里,让刘备不但能名正言顺的罢免他,甚至还能拿他来杀鸡儆猴。
陈群虽然还看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如此顺利的朝向刘备这一边改变的,但他却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刘备在徐州,即将成为真正的徐州主君,手握军政两大实权的徐州牧了。
这对于陈群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好消息。
陈群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跟着刘备来了徐州,这份恩情,刘备是不可能忘记的。
现在看来,刘备在徐州的实力越强,日后就越有资格和能力保护豫州。
至于刘备愿不愿意去豫州,陈群相信他一定会愿意的。
就凭徐州这四战之地,如不对外扩张,与坐以待毙何异?
“诸君,长史曹宏如此阴私鬼祟,企图坑害主君,同僚,出卖州郡,该当何罪?”
终于,刘备停止了转圈,望向堂中诸从事:“诸君请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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