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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太史截胡

    糜竺其实一直擅长骑射,只是没有机会表现。

    刘备来之前,他是别驾从事,来了之后,他还是别驾从事,以后跟着刘备落跑,自己弟弟糜芳几乎无役不从,可他却被高高挂了起来。

    虽然刘备一直都以上宾待之,可只有尊敬,没有亲近,对于一个臣子来说,是失去机会的重要信号。

    不经常在领导面前露面,领导怎么会记得你,怎么会在有机会的时候想起你,怎么会出于信任把机会给到你呢?

    刘封一直觉得,糜竺的个人能力是远胜于糜芳的,光是喜怒不形于色,胸有城府这一点,就同糜芳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了。

    或许也是因为糜竺能力太强,又有城府,让自己老爹看不透,才会这么冷处理的吧?

    毕竟糜家部曲还是很能打的,所以就交给糜芳来指挥,只是战绩明显不咋地。

    反倒是糜芳投了东吴之后,也不知道是长进了,还是爆发了,又或者是环境适合了,居然在孙权那混的相当不错,还立下诸多战功。

    糜芳在东吴几次征伐山越,都大获全胜,俘虏了不少山越人。

    随后又跟随贺齐轻军奔袭蕲春,生擒蕲春太守,东吴叛将晋宗,还受到过孙权的嘉奖。

    只可惜糜芳一失足,千古恨。

    吕蒙偷袭江陵时,糜芳刚开始是想守城的,只是被虞翻利用傅士仁给说动了。

    所以历史上有不少事情,真就是一念之差。

    这也分外衬托出那些英雄人物的可贵。

    糜竺射完之后,看见自己的成绩,往日敦厚文雅的面容上也忍不住闪过一丝得色。

    要不是少主老师的位置实在金贵,糜竺未必肯下场。

    他深悉进退之道,自己已经就任别驾,为州中官吏第一人,家里又是富甲州内,海东朐县几乎成了糜家的自留地。再加上那上万盐工,数千僮仆,数百精锐部曲,这些力量合在一起,换糜竺自己当州牧也会提防的。

    若是刘封表现的差一些,不,是没有现在这么好,那糜竺还忍得住。

    可刘封现在表现的如此出色,自己弟弟又刚刚告诉了他两家联姻的消息,糜竺决定是时候亮一手了。

    以后他们糜家可就是姻亲,老刘家对姻亲一贯态度不同,虽然仔细算起来,姻亲家族的下场结局都不怎么地,但绝大部分还是咎由自取的。

    不论吕家、霍家、梁家,都是自己先疯狂作死,然后才被反杀的。

    因此,老刘家的名声还算好,大家也都爱给他当亲家,不论是娶老刘家的闺女,还是嫁姑娘给老刘家,大家都相当热衷。

    尤其是皇后位,更是诸多军功勋贵们梦寐以求的好位置,不惜奉上海量嫁妆也想要竞争到手的宝贝。

    不像后世某个打仗开挂,文武双全的千古一帝,想嫁个女儿都被人瞧不上,要求退货。

    “好!兄长神射!”

    糜芳从坐席上跳了起来,大声吆喝鼓掌,带起了一股热潮。

    糜竺的射艺确实厉害,已有技惊四座之效,也难怪糜芳如此兴奋了。在他看来,自己兄长大大出了风头,自己这个弟弟怎么能不帮忙捧场?

    糜竺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悄悄转头去看刘备。

    却看见刘备正一脸笑意的望着场中,双手鼓掌,仿佛没有半点芥蒂,这才松了口气。

    关羽、张飞、赵云也都是会射箭的,但也仅仅只是会射,远不如糜竺如此精妙。

    仔细想了想,也都绝了继续下场的念头。

    就在众人都以为必定花落糜家的时候,先前一直冷眼旁观,未曾下场的山东大汉站了起来。

    “明公,别驾射技出神入化,慈见猎心喜,也想一试。”

    刘备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太史慈。

    刘备开怀大笑道:“子义何须请示于备,尽可自往之。”

    太史慈恭敬一礼,领命转身,朝着堂外的近侍喊道:“可有擅长奔跑者?”

    近侍中站出来一人:“小人擅奔跑。”

    其他近侍也都点头,认可这人的话。

    太史慈大喜,走到堂边,对他吩咐道:“伱去一头,手持火把,举在身前,待我堂中喊时,朝前奔跑,越过正堂即可。”

    说完之后,太史慈还确认了一下:“你可曾听明白了?”

    那近侍连连点头:“听明白了。”

    太史慈满意点头,吩咐道:“善!且去,做的好了,某必有重赏。”

    那近侍一听有赏,顿时精神了许多,连连点头:“您尽请放心,小人决不辱命。”

    太史慈转回堂中,取来强弓,略试了试手,比了比后,左手持弓,右手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箭,插到地上木板中,又取出三支,夹在手中。

    堂上众人俱是疑惑不解,但看见刘备没有说话,都只是安静的看着太史慈的动作。

    只有刘封、糜竺、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看出了些许端倪,隐约猜到太史慈想要表演的射技。

    眼看着太史慈准备妥当,堂中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等待着关键一幕的到来。

    “跑!”

    太史慈口中突然大喝一声,如春雷炸耳,那近侍一听命令,立刻按照太史慈先前的要求,手持火把,全力奔跑,只几个呼吸就能越过堂前。

    只见堂中的太史慈左手一扬,翻弓在前,右手三支箭连珠而出,全部命中那近侍手中的火把,强烈的冲击力震的近侍不由自主的走起了曲线。

    这还没完,太史慈右手一个下捞,将刚刚插在地面上的三支箭矢拔出,再次鱼贯而出,又是全中火把。

    从太史慈所站立的位置,到正堂外院门处,除了几十步的正堂外,还有几十步的院子,夹在一起后,足有百步之遥。

    可太史慈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连续命中六箭,而且还是移动靶,难度比起糜竺来,又要高上一个层阶,堪称神乎其神。

    刘备招手,将那近侍叫到近前,熄灭火把一看。

    只见太史慈射出的连珠箭,竟整整齐齐的排列成行,就连彼此之间的间距都一模一样,堪称骇人听闻。

    堂中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哪怕是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也都赞叹不已。

    他们的水平越高,越能明白这一套动作的难度。

    徐盛、潘璋、周泰、蒋钦面面相觑,原先还以为自己的箭术也很不俗了,现在一看,实在是差距巨大。

    四人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昔日真是井底之蛙,不识英雄。

    来了徐州才知道天下之大,英雄辈出,别的不说,只说刘使君身边两位兄弟,

    刘使君周围人才济济,竟然还能征辟我等,当真是求贤若渴,未来可期啊。

    不知不觉中,徐盛等四人完成了一轮新的自我驯化,对刘备父子更为感恩戴德了。

    而刚刚还在为糜竺摇旗呐喊的糜芳,脸色涨的通红,却又不得不承认太史慈的箭术的确还在自己兄长之上。

    这青州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有这么一手好箭法,竟然还从来未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中原大地,当真是藏龙卧虎,豪杰辈出啊。

    糜竺叹息一声,脸上遗憾之色一闪而过,重回淡然。

    整理了一下衣服,糜竺走上前冲着太史慈拱手行礼道:“子义神射,吾不及也,竺甘拜下风。”

    太史慈赶忙还礼:“别驾乃一文士,箭术已然超群脱俗,某也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尽力一试,得天之幸,才胜过别驾半筹,不敢当别驾之誉。”

    太史慈对糜竺很是尊重,能够出任一州别驾的,就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他初来乍到,已经赢了一手,实在不必咄咄逼人,更何况糜竺都表现出和气的态度,太史慈心中感激不已。

    糜竺和气一笑,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的退了开去。

    刘备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等到糜竺让开之后,他才上前拉起太史慈的手,赞叹道:“子义当真神技。”

    随后,刘备朝着刘封招了招手:“封儿,还不过来。”

    刘封赶忙走了过去,朝着刘备和太史慈各自行礼。

    堂中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刚才一幕,给在座众人的冲击有些过于大了,直到现在好多人都还在余韵之中。

    刘备面带自豪的看着自家长子,笑吟吟道:“封儿,此乃为父给你找的骑射名师,你意下如何?”

    太史慈有些紧张,他初来乍到,但也听说过一些风声。

    糜家和眼前这位少年关系莫逆,一直有谣传两家即将定亲,而糜家对刘备的支持,也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当真是做到了毫无保留。

    听说在琅琊征伐中,糜家就占了好大一块军功,整个行动的粮食就是糜家供应的。

    太史慈可不是不知兵的人,他是读过书的,包括经纶,只是没有名师,也没有家传,所以算是豪强,而不是士族。

    他很清楚这样一次行动需要多少粮食,这些粮食在现在这个时候,又有多大的价值。

    事实上太史慈原本也并不想出手,否则他早就下场了。

    虽然刘封弓马老师的名头,确实让他很动心,可太史慈知道自己只是初来乍到,而且还是整个徐州集团中唯三的青州人,地位十分尴尬。

    所以,保持低调,先谋求建立功勋,立足为稳是第一要务。

    可他却是想不到,刘备居然在鼓励他。

    从比试刚开始的时候,刘备就一直看着他,冲着他微笑。

    太史慈初始还不解其意,可渐渐的回过味来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糜竺出场,箭术力压群雄,眼看着就要取胜了。

    恰好就在这时候,在附近专门负责给刘备端菜添酒的近侍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了一句:“明公问您缘何不下场一展身手。”

    太史慈这下可算是断定自己没多想了。

    既然刘备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难道还能装聋作哑吗?

    不论如何,刘备才是他太史慈的君,是他在徐州的天。

    其他人,不过是天下诸峰而已,太史慈看的很清楚。

    果然,当太史慈下场之后夺得魁首,刘备表现的很是高兴。

    就是不知道眼前的公子是否同样高兴了。

    “老师在上,请受小子刘封一拜。”

    出乎太史慈意料,刘封竟然直接朝着他行师徒参拜大礼。

    太史慈想过小公子会对他有所不满,也想过小公子会对他和颜悦色,偏偏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这种礼节一般只会用在经纶老师的身上,以刘封的身份,对一弓马老师,如何需要如此折节。

    可刘封偏偏就这么做了。

    而且做的十分自然,毫无半点拖泥带水,显然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

    “老师神射,技惊四座,今日之后,老师神射威名定然远播,将为世人所知啊。”

    刘封眼睛闪亮闪亮的,说出的话都是力捧太史慈。

    不过事情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太史慈在青州射一百次箭,都比不上今天晚上这一轮表演。

    因为在座的众人,俱是徐州重臣,本地士族豪强。

    这些人才掌握了舆论权,能得到他们肯定的,才是真实的。

    刘封心中冷笑,且让这些人得意一阵,等到低成本白纸出来之后,才是对他们进行降维打击,抢夺他们手中舆论权的时候。

    太史慈慌忙回拜:“慈,侥幸得胜,却蒙明公、公子厚爱,定当全力以赴,传授公子箭艺之道。”

    刘备捋须而笑,甚是满意。

    就在这时候,张三爷冒了出来:“大哥,俺虽箭术远不及子义,但论骑术,俺却丝毫不逊于他。俺看子义初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如单叫他传授侄儿箭术,骑术琐事,尽数交给俺来就好。”

    张三爷心里素来是喜爱刘封的,再加上刘备天天跟他们哥俩炫耀儿子,这也让张三爷对刘封很是高看。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当叔叔的,指导一下侄儿的骑术,很合理吧?

    “张三哥所言甚是,只是光会骑术和箭术尚嫌不足,骑战枪术为最,不可不学。云不才,愿倾囊相授。”

    就连赵云也凑了上来,他同样对刘封的印象极好,而且和张三爷的没理由的爱不同,赵云对刘封的行事风格相当满意,认为是刘备最好的接班人。

    仔细观刘封入徐州以来,救济灾民,收养孤儿,编练士卒,筹集粮食,辅佐刘备设置民屯,每一项都是恢复民生,休养生息之举。

    对于赵云来说,刘封所作所为,简直做到他心里去了。

    赵云此人乃是有自己格局,信仰的英雄豪杰。

    天下英雄这么多,当初公孙瓒和袁绍之间,他为何选择了公孙瓒,不就是因为袁绍盘剥百姓太狠了吗?

    后来他又为何只追随刘备,还不是因为刘备把百姓放在了心上?

    姑且不论能力如何,刘备从来没有屠杀过百姓,每到一处地方,也都打击豪强,恢复民生。

    哪怕在曹操麾下,当了个空头豫州牧,都尽心尽力的为百姓做事,在豫州赢得了不少民心,可见刘备是真的爱民如子,而并非虚伪。

    和刘备一比,曹操就精分的厉害了,而且行事粗暴,仅仅只是因为想要限制孙权,竟然直接就想在徐州南部搞无人区,吓的当地百姓十几万全跑到东吴去投奔孙权了。

    可见曹操在民间的声名有多恶劣了。

    因此,赵云看见张三爷的起了头,顿时心痒难耐,即便以他的定性,都忍不住插话了。

    关二爷一看这架势,这不行啊,眯眯眼都有些瞪大了。

    我认赌服输,你们却一个两个想要偷跑,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作为二哥,我怎么能落于人后?

    “大哥,三弟和子龙所言甚为有理,只是长幼有序,当由我来教导,方合情合理。”

    别说张飞和赵云惊了,心里想着二哥你怎么能如此无良。

    就是太史慈和刘备也愣住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其实关羽说完之后,也有些羞惭,只是他脸色原本就红,再加上眼睛眯了起来,谁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当他镇定自若。

    恰好这时,糜竺又去而复返,站在外围悠悠道:“子义若是军务繁忙的话,竺可为子义分劳。”

    糜竺这一番操作,又大大出乎了刘备父子的意料,甚至还引起了一旁田豫、徐盛、周泰等人的蠢蠢欲动。

    确实,北地骑射我们被你们北方人吊打,可南方水战你们不行啊。

    尤其是周泰和蒋钦,这俩可是货真价实的江匪,在大江大河上收过路费的,俨然一副水路诸侯的模样。

    这没点水战能力,能摆得平?

    给公子当个水战老师,怎么也该绰绰有余吧?

    周泰和蒋钦心里有些小激动,咱也不是图什么虚名,就是公子对咱太好了,一心想要报答公子。

    老师不老师的,那都不重要。

    太史慈一看,也有点慌了。

    刚才不想是想要低调,担心引来纷争。

    可现在既然都已经出手了,也赢了别驾糜竺了,这时候再丢了老师的位置,那也太得不偿失了吧。

    “慈精力旺盛,为公子效力,乃慈本分,不敢劳动别驾。”

    刘备一时之间也是哑然,刘封则是痛并快乐着。

    场中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别说武人这边了,就是陈登等徐州名士也隐隐作思,明公既然要培养公子,武艺乃是辅道,归根到底还是得学习经纶。

    既如此,那何不趁此机会,一并定下?

    眼看着连名士那边都要群起效力了,刘备恨恨的瞪了刘封一眼,都是这个逆子,惹出来这么多麻烦事情,乃公当真是欠你的。

    刘封虽然很是不满,想要抗议,却被残酷镇压。

    最后还是刘备心疼儿子,主动站了出来替他挡下来这一众好为人师的叔叔们。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诸位当畅饮之。”

    是夜,俱是欢宴,只是觥筹交错之间,隐藏着暗流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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