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阶段就两件事情,第一,在不影响铁质器具,武器生产的情况下,全力提升铁甲产量。”
刘封总结道:“第二,全力扩大学徒团队的规模和训练,并且将其形成制度化体系,为将来朝廷开设工坊学院奠定基础。”
刘干等人当即领命,表态会尽全力。
随后,刘干才开口诉苦道:“少主,只是钱粮方面,如此一来,会短缺不少。”
刘封很是大方的挥手道:“钱粮方面你尽管放心,回头做个报告给我,缺少多少,自然会给你补上。”
这次回来,光是糜家要结算的资金就不下亿万钱,府库充盈,仓储丰裕,再额外调拨一批钱粮给铁厂并不会造成什么压力。
来下邳之前,刘封就仔细的思考过要不要把马上三件套——高桥马鞍,双边铁质马镫以及铁质马掌给拿出来。
经过仔细思考之后,他觉得时机未到。
虽然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很慢,但这个时代的安保措施同样也很烂。
想要保密一样东西,其实难度是相当不小的。
而马上三件套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想要复刻制造简直易如反掌,且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与其那么早的把这三件东西搞出来,然后让别家诸侯给偷师了,还不如先把精力放在设置马场,扩大战马产量上。
只需要提前三个月到半年,就能够生产出足够的马上三件套,并且还能留给骑士们充裕的训练磨合时间。
因此,这一次来下邳,他并没有开启这個项目,而是咨询了一下如今产出铁锭的质量,这关系到马上三件套的后续进程。
参观完铁厂之后,刘封重新前往下邳城。
刚到了城门口,曹豹竟然已经在那候着了。
曹豹得知自己来到下邳,还是刘封自己给传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以堂堂下邳国相的身份,在城门外迎接自己。
刘封心想,如果不是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路线的话,以曹豹这殷勤劲,绝对能出城几十里来相迎。
不过刘封倒是不介意,甚至对曹豹的这个态度很是满意。
曹豹对老刘家有功,又是原始股东,而且还是准姻亲,于情于理,都得被供起来当牌坊,好显示老刘家不忘本,有恩必报。
这种牌坊是必须要立的,各路诸侯家里都有这么个角色。而且就目前来看,曹豹的表现已经不能算是合格了,至少也得给个优秀。
既然如此这般,那刘封怎么都得给这个准岳丈一些面子,过下邳而不入这种伤人心的事情,只要不是事态紧急,是怎么都不能干的。
“得闻贤婿归来,不曾远迎,还望贤婿恕罪。”
曹豹的话说的怪怪的,甚至有颠三倒四,紊乱伦常的嫌疑。
可他身后的下邳官吏却没有一个敢指出这一点,甚至还对曹豹投去了羡慕至极的目光。
这曹豹不过一丹阳豪强,勉强搭上点士族的边。
就因为投资刘备早,还嫁了女儿给刘封做侧室,竟然就飞黄腾达了。
眼下就已经是两千石的实权国相,未来即便三公九卿有些难度,可一州刺史乃至于州牧,可未必不能坐上一坐啊。
一想到这些,曹豹身后以长史、功曹、主簿等官员更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可别小看这些人,这里面每一个人,不论是个人的名望,还是家世和地位,都要远在曹豹之上。
可如今,他们只能匍匐在曹豹的身下,甘心为其僚佐。
就只因为远道而来的这个少年。
看见曹豹后,刘封跳下马来,恭恭敬敬的给曹豹行礼道:“竟劳动岳丈外出亲迎,小婿如何敢当。”
身后许褚也紧随其后,单手按刀,侍立在刘封身后。
威风凛凛的许褚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众人皆为如此猛士而感到震惊。
不过很快,大家的目光又都回到了在场唯一主角——刘封的身上。
刘封在曹豹面前的态度很是恭敬亲近,这一幕让下邳官吏们有些惊讶莫名,面面相觑起来。
虽然平时曹豹不是没少吹嘘过,将他和刘封之间的关系形容的格外亲密,可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现在的刘封已经不仅仅是刘备的儿子这一个身份了,还是能统领数万大军千里勤王护驾,护卫天子东归,扫荡颍川黄巾,赢得中原士民豪强赞许追捧,更为天子信赖倚重的征南将军。
你曹豹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不过是投资早的政治联姻,可你现在的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地里恶毒的期盼着刘封悔婚。
可直到看见刘封对曹豹的态度,才让这些人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不一样。
曹豹却是笑容满面,主动上前拉住了刘封的手,硬生生将对方搀扶起来:“贤婿何必多礼,赶路辛劳了吧?可速与我回府,暂且休息片刻。”
说到这里,曹豹回头对着身后的僚佐们道:“刘征南赶路辛苦,今日当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晚间,豹当在国相府中设宴,也让贤婿见见我下邳群英。”
“多谢明公!”
在场的下邳官吏们在长史、功曹的带领下,纷纷俯首感激。
“既如此,那诸君就少陪了。”
曹豹矜持的点点头,对着刘封邀请道:“贤婿,那我们就上车吧?”
刘封点点头,随后也朝着下邳官吏道:“诸君,小子就先少陪了,明日宴席之上,再给诸君奉酒赔罪。”
“不敢不敢。”
以下邳长史陈昌为首的一众地头蛇们登时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没想到刘封居然还会照顾到他们的感情。
“如此,那小子就先失陪了。”
刘封再客气一句,然后随着曹豹上了一旁早已经等待多时的马车,直入城中。
许褚牵过马来,紧跟而上,后面两百骑亲卫依次入城。
下邳长史陈昌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和功曹、五官掾等人道:“久闻刘征南爱才好士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长史所言甚是,刘骠骑父子俱是重才爱士,敬贤重能,我州大治,近在眼前矣。”
功曹周松赞同的点点头,口中也是赞誉美言,显然不管他们心里想些什么,嘴上已经不敢轻易出言诋毁刘备父子了。
刘封和曹豹这边,马车一直进了下邳国相府后才停了下来。
等刘封和曹豹下了马车,许褚等卫士也已经在车外卫护着了。
刘封叮嘱许褚了道:“仲康,今日你可休息一下,这些日子你日夜护卫我左右,也是辛苦了,你稍后安排下扈卫班次,即可和其他人一块休息了。”
许褚恭敬应是,自被刘封委任为亲卫队长之后,他就立刻融入到了新岗位中,兢兢业业,十分认真。
刘封又朝着曹豹道:“岳丈,还要劳烦你将他们安顿好了,供给饭食。”
曹豹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贤婿尽管放心,伱的亲卫就安排在我这国相府中,稍后即可送上饭食。”
在安顿好了许褚等亲卫之后,刘封这才和曹豹去了正堂。
此时正堂之中,已经备下了酒席,显然是等候刘封许久了。
对于曹豹这大半年来的表现,刘封个人是相当满意的。
曹豹积极靠向他们父子,而且在之前徐州反腐中还身先士卒,主动上交了赃款,随后又配合州府清理下邳官场,可谓是劳苦功高。
就连刘备都对曹豹大为改观,赞许有加。
曹豹的表现既然如此优秀,那刘封自然也不会吝啬画饼。
“此次上京,封大开眼界,天子脚下的重臣们参差不齐,才能相差极大。”
刘封将话题引到了朝廷中枢之上,感叹道:“不少位列九卿的高官显宦,其实也无甚才干,只有空名行世,论起实务来,竟远逊岳丈。”
曹豹一听,登时来了兴趣:“不意中枢高官,竟也如此无能?”
刘封却是笑道:“就是如此,说起来如今三公在位,九卿却是不全。天子一时之间也无才俊补充。”
说到这里,刘封故意停顿了下,暼了眼曹豹的表情。
后者听的专心致志,颇有些沉浸了进去。
于是,刘封继续说道:“说句心里话,以封之见,岳丈之能,名微才盛,丝毫不亚于九卿。”
“这……这如何当得。”
曹豹刚刚还在听刘封说起雒中的事情,端的是如痴如醉,猛然间听见刘封说自己的才干竟然配得上九卿,顿时惊醒了过来,摆着双手推辞起来。
刘封却是哈哈笑道:“岳丈太过谦虚。”
说罢之后,话锋一转,聊起了其他事情。
倒是曹豹被刘封这番话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继续,却又担心被刘封小瞧。
刘封其实这番言语也是故意的,他其实也是在试探曹豹,想要看看对方对入雒的态度。
眼下已是乱世,这已经是天下人的共识了。
乱世之中,朝廷中枢的名爵,可远不如和平时期的珍贵。
就以三公九卿为例,放二十年前,那可是天下排名前二十的存在。
可如今,却比不上一个实权太守来得尊贵。
尤其是西凉武人作乱的时候,那更是声威扫地,甚至更是差点出现了被活活饿死的三公九卿。
刘封有心推动曹豹入雒担任三公九卿,好代替刘封父子成为雒中刘系阵营官员的核心。
可这也得看曹豹自己是否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是强扭的瓜不甜。
若是违背曹豹本人的意愿,结果很可能就是得不偿失。
目前看来,曹豹对名爵的向往还是很强烈的,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当天晚上,曹豹本就有求于刘封,而刘封也对他很是尊敬。
两者可谓是双向奔赴,酒席上的气氛自然一直保持的很热烈。
尤其是曹豹醉酒之后,借着醉意询问刘封,何时可与曹清结亲,接她入刘府时,刘封干脆的就给了答复。
得到答复之后,曹豹顿时喜不自禁。
虽然刘封说的是明年迎亲,可曹豹心里依然是大石落地。
眼看着曹清年岁渐长,刘封又同糜家也定了亲,而且随着刘封年岁的增加,刘备势必也要开始考虑起刘封正妻的人选。
如此一来,曹豹的急切感就越发强烈了。
好在这一次刘封总算是给出了确切的时间,曹豹心中长松了口气。
刘封心中苦笑,糜家也好,曹家也好,随着自己的地位提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的感觉。
之前他们也一样着急,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患得患失。
原因就是之前虽然双方身份已经开始出现了落差,但总体还是在联姻尺度之内的。
可这次北上勤王给刘备父子俩带来的名望,官爵以及硬实力上的加成过于强大了。
刘备一跃成为了骠骑大将军,就连刘封自己都得到了征南将军的名号。
糜家和曹家就是捆在一起,都配不上刘封了,而且他们两家一家是豪商,一家是军头。
如果刘备父子悔婚,恐怕舆论还会站在他们这一边,这才是糜家和曹家心急的根本原因。
刘备父子俩毁约几乎毫无成本,而糜家也好,曹家也罢,是完全没有办法反制对方了。
万幸刘备父子还是仁德宽厚的,完全没有悔婚的想法,还给出了确切的迎亲时间。
曹豹大喜之下,喝了个酩酊大醉。
曹豹醉的有些失态了,家宴自然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索性刘封本人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干脆就直接结束了家宴,亲自搀扶,将曹豹送回了卧房。
等离开的时候,刘封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后屋,恰好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不过很快,那眸子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消失不见。
刘封迟疑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未来老婆,至少眼睛还挺好看的。
等刘封离开之后,床榻上的曹豹醉眼朦胧的喊起了自家女儿的名字起来。
果然,屋后转出一个清丽女子,正是曹豹之女曹清。
看着已经瘫软成泥的父亲,曹清带着侍女无奈上前。
先是亲手将侍女托着的醒酒汤喂给了曹豹,然后又为他盖上被褥,却不想自己的皓腕突然被对方死死捏住。
“清儿,你……你可……可知今日为父……为何如此高兴吗?”
曹豹抓着女儿的手腕,一边傻笑起来。
曹清有些无奈的看着老父,一边迎合道:“想是有什么好事,才会让父亲如此高兴吧。”
“不错!”
曹豹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今日,少主终于和你定下日子了,最迟明年,必迎你过府。”
曹清闻言,小小的吃了一惊。
曹豹的心态,她也略有所知,和父亲不同,曹清本人倒是颇为随遇而安。
哪怕即便被刘封给退婚了,曹清也并不会有太大的怨恨。
随着她和刘封之间的地位相差的越来越大,而曹豹对刘备父子的价值越来越小后,曹清其实是做好了被悔婚的心理准备的。
可没想到,刘封竟然如此有情有义,善始善终。
曹清心里琢磨着,曹豹却是痛哭起来,朝着自家女儿诉苦道:“这些日子,陈昌、周松这些人脸上恭敬,可心底里都看不起为父。他们都以为贤婿必会悔婚,都等着看我们父女俩的笑话。”
曹清白洁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随即轻拍着老父的的手以作安慰。
没想到曹豹突然之间又破涕为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斥责道:“可笑这些小人,焉知我家贤婿之德?”
说着说着,曹豹的话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愈发响亮的酣声。
曹清却是没有自家老父那般乐观,在他看来,刘封心思缜密,年少早慧,可称心机深沉,足智多谋。
昔日刘备刚入徐州不足半年,他一个娃娃就敢来找自己父亲做交易。
这样一个少年来给自己当夫君,曹清还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刘封回到自己下榻的房间,正打算休息,却听见有下人求见。
刘封打开房门,却看见一个容貌娇俏的丫鬟被两个虎背熊腰的亲卫押送到了跟前。
丫鬟恭敬的低着脑袋,颤颤巍巍道:“郎君,这是女郎为您准备醒酒汤,还请郎君趁热饮了。”
刘封有些惊讶,没想到曹清心还挺细的,于是欣然饮了。
这醒酒汤味道酸甜,还挺好喝,饮了之后确实去了几分酒意。
“替我谢谢你家女郎。”
喝完之后,刘封叮嘱了一句,丫鬟便赶紧告退离开。
刘封随后一觉睡到次日天亮,这才起床梳洗。
当日晚间,在曹豹特地安排的宴会上,表现的很是倚重亲近曹豹,看的陈昌,周松等人心中惴惴不安。
他们平时可是没少嘲笑曹豹,就是公务上也颇有抵触的事情。
毕竟下邳国受灾较少,本地的士族豪强受创不大,更没有如同彭城国那般被灭门的。
因此,曹豹在下邳国中待的其实是挺憋屈的,经常要面对长史和功曹联手的架空。
不过曹豹毕竟有刘备父子做后台,使得陈昌和周松也不敢太过放肆,双方总算是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眼下刘封特地为曹豹站台,使得后者相当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