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好大劲儿把曲如意糊弄住,林白终于松了口气。
又见她犹有惭愧之色,林白索性君子装到底。
“你境界未稳,不如再在此处待些时日。”林白一副严肃认真的慷慨模样,“我去外面为你戒备,必不让贼人侵扰!”
“怎还能让你劳累?”曲如意语气柔和的很,她摸出一杆小小阵旗,道:“我不擅阵法,不过布一个粗浅的预警法阵还是可以的。”
她说干就干,在九个洞穴入口处摆下阵法,又回到地窟,围着枯树木桩再布一阵旗,自此功成。
林白全程看着,有心请教,但见她专心致志,却不好开口打扰。
之后两人便各自修行,曲如意占着木桩,稳固境界;林白离的老远,一心淬体。
匆匆一月而过,随着土属灵气淬体日久,林白只觉筋骨血肉之中蕴有厚重土意,灵台也愈加清明。
自身对土属灵气更为亲和,一些土属术法也信手拈来,且操控更为细腻。
林白随手挥袖,纳土聚为一团,缓缓成虎形。
“林兄心中有虎意。”曲如意睁开眼,赞叹一声。
自打那天她色诱不成,反被林白一巴掌打醒后,她便不再称“转轮”,而是客气的称“林兄”。
只能说曲如意被曲成甲保护的太好,不知人心险恶。
“虎乃猛兽,又喜独行。林兄聚土成虎,心中有虎啸山林之意?”曲如意颇为好奇。
林白愣了下,心说伱咋看出的?什么虎啸山林?我就是想裴大姐了,这才聚土成白虎,只是此地都是黄土而已……
“道友知我。”林白赞叹。
曲如意闻听此言,只觉心有灵犀,是故露出微笑,道:“心有所思,必有表征于外。你心中有争鸣之意,是不愿落于人后。”
“确实如此。”林白笑着点头,心说我就是想睡女人了而已,你咋就这么多感慨?
“可要回去?”曲如意又问。
经一月修行,她气息舒缓,境界稳固,也坐的屁股疼了。
“我还想在此停留些时日。”林白淬体的时间还不够,自然不愿走。
曲如意不知林白修淬体之法,林白也没跟她扯过。
“需得多久?”曲如意问。
“一月足矣。”林白回了一声,又见她有犹豫之色,似想开口离去,便赶紧道:“说实话,能跟你在这洞窟内修行,偶尔论道谈天,我心里快活的很。人说知己难得,大概就是你我这般了。”
“那我也留在此处,随你一同便是!”曲如意立即应下。
又把她糊弄住,林白继续淬体。曲如意却有点闲不下来,除却修行外,她不时出去转悠一圈,很是潇洒。
她不再开口要玉蝉,只偶尔拿回来几个蝉蜕来做暗示。林白就当看不懂,只管装傻充愣。
不过林白也不敢拿出玉蝉参悟,生怕刺激到她。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淬体终于有成。土属灵气与火属灵气淬体用时相近,都是十二年上下。
盘坐石盘正中,林白为未来做计划。
此番死生之战,所获颇丰。
最最珍贵之物乃是木妖道人留下的玉蝉,此物需得回家再慢慢参悟。
还有就是观摩曲如意筑基,这对以后自己筑基大有好处。
也有许多缺点,那地火剑意威势虽强,可易被克制。
林白寻思着,日后再取一门剑意,且不从五行中取。就像先前朱见羊前辈拿回来的那副“剑”字,其意纯粹,难以克制。
另外就是混元淬体之法起了奇效,需得加紧淬炼,早得混元之体。
土生金,接下来就该以金属灵气淬体。
先前听朱见羊前辈提过,朱氏领地中就有土和金两属灵气,只是不够纯粹。
有石盘在,这都不是问题。
最后就是,修为进境虽放慢了些,但日积月累之下,已摸到练气七层的门槛了。
等回了信义坊,不用担心安危后,尽快突破才是。
那剑意和地火虽都是极好的东西,但修为境界才是根本。
尽快练气圆满,得天启,早筑基。日后不能出门浪了,好好在家修行,炼丹,睡宁姐。
林白琢磨半天,睁开了眼。
曲如意已有不耐之意,她屁股都快坐烂了。明明已经筑基,却还是没半分成熟样子。
“你想过丹论了吗?”林白看着她,不由的想起了宋清的临死之言。
曲如意愣了下,然后摇头,皱眉道:“怎问这个?我刚刚筑基,丹论离我还远。”她见林白似有兴趣,便解释道:“通常而言,筑基中后期能得丹论便可。除非是悟性极高,天赋异禀,且恰逢其会者,才会在筑基前期拟定丹论。”
说完这些,她又补充道:“丹论也并非越早拟定就越好。多历些事,多见些人,心境可能就会有变。是故,丹论首要是选定最适合自己的,其次才是丹论的境界之高低。”
“丹论境界高低?这个怎么说?”林白盘腿坐下来,兴趣盎然。
“这个其实也不好说,个人有个法。”曲如意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比方看山,有人见山之高险,见山之妩媚;有人见翠绿秀水,生机盎然;亦有人见山之沧桑。”她说完又做了总结,“还是那句话,丹论需得合乎心境,合乎经历。就像你,是端正君子,不近女色之人,自不能从合欢之道中悟道。”
“受教。”
林白点点头,心说这些话可能是铁化生花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搞明白的。
大宗门子弟,说没见识是真没见识,说有见识那也是真有见识。
两人扯了会儿闲话,又去把预警法阵撤了,最后抹去此处痕迹,一块出了地窟。
驾乘紫竹舟,一路向南。
曲如意新晋筑基,又闷在地窟两个月,此刻得了自由,颇有春风得意之态。
林白却是个怂的,生怕出了岔子,一直劝她稳重点。
行了半日,路过两人相逢的那青枣坊时,却已不见坊市踪影。
昔日人声鼎沸,金丹坐镇,来往散修极多的坊市,此时只剩一道巨大的沟壑。
沟壑最深处有十余丈,长愈一里,其上犹有氤氲水气残留。
可再不见半片房屋碎瓦,亦不闻血腥之气,似此处从未有人烟聚集。
“是剑痕!”曲如意脸色发白,“元婴所留。”
林白不敢再看,将紫竹舟催至最快,疯狂往南边而去。
“道友留步!”还没跑出去几息,便听后面有人出声。
林白心中并无所感,似非凶兆。
往后一看,只见两道黑光坠在后面,分明是筑基修士!
曲如意再不复春风得意之态,反脸白的厉害。
她虽已筑基,可早无后手。
林白估摸着她的新神通亦非用于杀伐。
待发觉逃不掉,林白便停了下来。
那两道遁光落到跟前,是一男一女。男修四十来岁年纪,留黑须;女修应也是四十来岁,只脸上粉太厚,不好甄别。
两人所穿的都是黑色道袍,上绣九道云峰,袖口有獬豸云纹。
这是九阴山的制式道袍!
“跑什么?”那男修呵斥,“去地上说话!”
林白看曲如意。
曲如意着男装,可瞒不过修士之眼。她也不理会林白,反拉住他袖子。
得,你还是新晋筑基修士呢,你筑了个什么基吧?
林白先朝两位来者作揖一礼,然后降下紫竹舟,落到地上。
心中依旧无所感,林白估摸对方应无恶意。或者说,不至于杀人。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那男修沉着脸问。
林白行了一礼,道:“在下云中鹤。”他又指曲如意,道:“这是舍妹,云中雉。”
这话一说,那一直没吭声的女修噗嗤笑了出来。她三四十岁年纪,颇见风韵,一笑之下更有风骚之态。
“鹤啸九天,自是能入云中。怎的山鸡也能入云?”女修笑的开心,她看向林白,目有春意,道:“抬起头来。”
林白赶紧抬头,心中却想起九阴山的传闻。
这九阴山同云霞宗一样,都是海外大岛。但与云霞宗不同,九阴山名声不大好。
一来是行事颇见乖张,向来有仇就报。二来则是其推崇合欢之道,若是师姐师弟倒还正常,毕竟男女相合,也算天道。可还有师父与弟子,修士与妖兽,反正就是很乱。
而且九阴山和云霞宗颇看不对眼,时时闹点矛盾,十年一小打,百年一大打。
林白看着那女修,心说别又是借种吧?
“姐姐。”林白老实巴交的,“我与舍妹皆是散修,向来在信义坊讨生活。她此番得了天启,侥幸筑基,实在是不知怎的冲撞了两位。”
那女修盯着林白看了会儿,又看向曲如意,笑道:“确实是新晋筑基。应不是专门来那青枣坊的。”
男修点点头,看向林白,问道:“天池派在信义坊的产业叫什么名字。”
“回前辈,是天池阁。”林白回。
“华清派在信义坊的产业叫什么?”那男修又问。
“回前辈……”
“让山鸡说!”男修打断林白。
林白愣了下,才想起山鸡指的的曲如意。
“是,是叫什么?我给忘了。”曲如意皱着眉,做思考状。
“傻妹妹,华清派的是叫华清池,他们主要做丹药生意。怎你筑了基,脑子却不管用了?”那女修嘲笑。
林白盯着曲如意,以目示意。
“对对对!华清池!”曲如意立即做恍然大悟状。
准备打吧!林白是真没法子,若是裴宁在,她甚至能从林白眼里读出他想用何姿势。
可惜,跟曲如意少了默契。
“哎呦,”那女修咯咯咯的笑,像老母鸡下了蛋。“华清派的产业名叫名丹阁。好妹妹,记住了。”说完,她又看向林白,更见妩媚风骚,道:“这男孩子留着我来用。在此巡逻月余,水都流干了,也不知是不是个有能耐的。”
“先审了再说。”男修语声冰冷。
林白取出火麟剑,曲如意取出青玉如意。
九阴山的两筑基正要出手,忽的齐齐望向林曲二人身后。
接着两人转身就走,毫不犹豫。林白还在迷糊,曲如意开心的蹦了起来,大声道:“是高师叔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剑光逐来,立即将九阴山的两筑基绞杀。
一人落在林曲二人身前,他穿月白长袍,稍有些瘦,头带玉簪,三十余的年纪。长身玉立,颇见潇洒俊逸。
“高师叔!你怎来了?”曲如意开心道。
高师叔?金丹高元元?林白不敢怠慢,作揖行礼。
“你以为我愿意来?”高元元没甚架子,他看着曲如意,笑着道:“我本已得了铁化生的下落,正欲追索。是秀秀听说最近这边闹的厉害,跪了两天,央我来接一接你。若非如此,我此时已去了南方,焉会来这等污秽之地?”
他说完话,看向青枣坊旧址。
林白沉默不语。
“老祖怎么不来接我?”曲如意竟吸溜了下鼻涕,“要不是秀秀,我今天……”
“天池派的姚万山许了师姐重礼,两人出外办事了。”高元元解释。
“什么重礼?做什么事?”曲如意很是好奇。
“曲成甲是你老祖,你怎来问我?”高元元笑。
“……”曲如意被噎了下,她又好奇问道:“师叔,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是九阴山谋夺了桥山派的东西,啥东西?”
“不是东西。”高元元看向北边天空,道:“事涉元婴,也牵扯不到我云霞宗。再说了,这是宗主操心的事,非你我能尽知。”说完,他面上露出玩味笑意,“朋友们来了,我们走。”
“还没捡……”曲如意看了眼那两个九阴山筑基的尸体。
她出了趟远门,没学好的,倒学了几分散修的习性。
高元元根本不理,挥袖裹起曲如意和林白,化为白光,向南而去。身后犹闻嘶吼之声,似是妖兽之属。
金丹遁速何等惊人,不过大半日时光,便来到桥山地界。
往前再有百里,便是信义坊。
放下林曲二人,高元元看向林白。
林白又是一礼。
“他是散修,名叫云中鹤,是我偶遇之人,同经了些患难,他帮我甚多。”曲如意圆场。
“我又没问。”高元元淡淡一笑。
“……”曲如意跟这个小师叔实在聊不到一块儿,她转移话题,问道:“破云子师伯和秀秀他们呢?”
“都回去了。”高元元懒得再说,挥手道:“我送你回去,盖兄还在等我。”
“师叔请稍待。”曲如意行了一礼,又拉着林白往一边走,小声道:“信义坊有我云霞宗产业,我到时给你去信,你记得去取。”
“好。”林白立即应下。
曲如意笑笑,眨巴眨巴眼,笑道:“他日再会喽。”
那边高元元已十分不耐烦,挥袖裹起曲如意,化作白光往东南去了。
林白也不再多想,往信义坊而去。
入了坊市,林白先去凤鸣阁。
只朱玉玲在。
上来二楼,朱玉玲殷勤的倒上茶水,“伯父回家了。”她坐定下来,目光灼灼,似想开口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林白知道,无非是拉皮条而已。
“近期坊市中有无什么新鲜事?”林白笑着开口问:“出门许久,都要成野人了。”
“倒没什么大事,只丹药和法器之类涨了些许。”
朱玉玲细细想了想,道:“有个擅制傀儡的女修,在招收贴心学徒,欲要传艺。”
林白来了兴趣,细问道:“怎么个说法?我行吗?”
朱玉玲笑道:“那女修乃是筑基修士,因擅制玩偶傀儡,便被低阶修士称玩偶仙子,也有称为姐姐的。”说到这儿,她面上有几分不屑,“不过据说,此女修嗜赌,把昔日卖傀儡挣的身家都输进去了,还借了贷,这才重操旧艺,寻人一同协作还债。”
林白索然无味,没了兴趣。又问道:“如今云霞宗和九阴山的人还在桥山派么?”
虽听那高元元说过了,可林白还是得打听打听。
“半月前便走了。”朱玉玲压低声音,“听说桥山派和九阴山闹掰了,元婴差点出手。云霞宗劝和,这才没打起来。”
云霞宗劝和?以云霞宗和九阴山的关系,没火上浇油都是好的吧!
林白不再多问,又闲扯了几句,便往洞府回。
进了姜家产业,林白见有熟识之人便打招呼,好像真是出去交游了似的。
来到地火洞府驻地,远远便瞧见自家洞府门口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姜春,似有消瘦。另两人是女修,皆做寻常打扮,乃是姚千园和裴宁。
林白振奋非常,心说还是宁姐有默契,知我饿的很了,便送上门来。
“姜兄!”林白上前行礼,又朝姚千园作揖,“姚师姐。”最后看向裴宁。
几个月不见,裴宁没甚变化。目光中颇见柔和,嘴角带着浅笑,也不说话。
“贤弟,你可回来了!”姜兄把住林白的胳膊,高兴的不得了。
“自然是想念姜兄,这才急急回来的。”林白笑着道。
“哈哈哈!”姜春笑了笑,却是不信。他看了眼裴宁,又摸出一封信,道:“这是小妹给你写的,说是悟道心得。”
你故意的吧?林白不知说什么。
“呵呵。”姚千园忽的笑。
裴宁抱臂,稍显规模。
“多谢姜兄。”林白接过,正要收到储物戒中,那姚千园猛的伸手,一把抢了过去。
若是旁时,林白自不会让她抢去,但裴宁在侧,林白还是要装一装清白的。
“你们聊吧,咱们有空再叙。”姜春行了一礼,急匆匆走了。
林白三人回礼。
开了洞府门,里面一切如旧。
见到地火,林白颇有亲切之意。
“师妹。”姚千园把那信塞到裴宁手中,当着林白的面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指了指南边方向,“这可是姜家,近水楼台。再说了——”她嘿嘿笑着看向林白,“姜丫头还小,可别闹出禽兽之行。”
“师姐教诲,我铭记于心。”裴宁笑笑,“还请师姐暂避。”
“请。”林白也开口,还强行把她推了出去。
关山洞府门,更显闷热。
“且慢动手。”裴宁把信又按到林白胸前,道:“念给我听听。”
她笑意嫣然。
“一边做,一边念。”林白迫不及待的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