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四周,顾瑶所居之处灵气颇盛。
且以水属为主,灵地品阶有四阶之高。莫说区区筑基,便是金丹也住得。
按着顾瑶所言,此处曾是顾倾水昔日居处。后来顾倾水证道元婴,便给了嫡亲后辈顾瑶,令顾瑶居中传话。
一如昔年姜小白在姜行痴门前做道童。
此处灵气充盈,自上而下如瀑,均匀温和,自不需再用聚灵阵。
不过顾瑶既然要试,林白也不必藏拙。
如今有顾大娘罩着,林白自知自己强一份,就多受一份重视。通修阵法之后,日后还能喝顾大娘的汤。
顾大娘水多,又不似狐狸那般抠搜,自是能多喝些。
盘膝坐在小水池边,也不看顾瑶目光,林白只一探手,继而点出,一杆杆阵旗便归于各处。
此间布阵不难。灵气既无汹涌之乱流,也无外物之干扰。
手执阵盘,灵力深入其中。一杆杆阵旗无风而动,各自关联,相辅相成,
此间之灵气本自上倾泻而下,待阵法开启,便受阵法所依,缓缓往那水池上聚。
待过了半刻钟,此间灵气大半归于那水池之上。好似本该如此,不似有人牵引,有自然和谐之态。
顾瑶呆呆看了片刻,起身查看阵旗位置,细究布阵之法。
待仔细看完后,也不言语,只好奇的盯着林白看。
聚灵阵简易,算是初学者最易学的,可到底是入门的学问。虽说此地灵气舒缓,布阵也不难,但能摆下如此阵法,确实称得上天赋异禀。
以往之时,顾瑶对林白说不上了解。只因在眠龙山上的救命之恩,是故向朱见羊打听了些许,知晓此人重情义,精于丹道,拙于斗法。
后接触的久了,深觉此人可交,确实能当朋友。
又经苍云门之事,顾瑶对林白的慷慨赴义之为很是感念。虽不知详情如何,但知晓其功劳甚大,要不然老祖也不会点名自己,专门与此人接洽事务,助其修行。
顾瑶并不傻,看得出老祖对此人的重视。
“原来老祖看上了他于阵法一道上的天赋。如此看来,日后怕是还有重用。”
“此人明明只会用飞云旗阵,只勉强懂一些,却未知阵法之理,阵法之妙,而不到半月便能熟练应用聚灵阵!想当年,我一边修行,一边学阵,花了一年才明熟于心!”
“此人精于炼丹,又通晓制符之法,如今在阵法上亦是有天赋。我看飞雪的模样,此子勾女也有天分,只可以他不贪女色,对杨冰没有邪念,只爱喝酒论道。”
“不过,一切都在老祖掌握之中啊!”
“发暗珠,察人才,老祖果然慧眼!别人暗地里都说老祖粗疏,做事不布局,不动脑子,其实老祖一点也不粗疏,分明是谋定而后,布局长远!”
顾瑶脑子里转了大半天,这才朝林白轻轻点头。
“可还使得?”林白询问。
“还行。”顾瑶收起好奇表情,觉得应该给些鼓励,但不能让人骄纵了。
“你以前没学过阵法?”顾瑶问。
“我散修出身,炼丹之法还是自朱家得来,又怎会习得阵法?不过因飞云旗阵之事,略略知晓些。”林白谦虚道。
“不错。”顾瑶笑笑,接着道:“那你继续精研便是。”她点点那兽皮阵书,道:“待到第七个阵法时,便需停下。若无人教导,若无相应灵器法宝,阵法难成。”
“受教。”林白一副好学生模样,又朝顾瑶行礼道:“能研习如此珍贵之物,多亏师姐照拂。”接着又朝那小水池行礼,“幸有老祖垂青。”
妙妙都知道拍马屁,当师父的自也要跟上。闲着也是闲着,巴结元婴不丢脸。
俩人又扯了会儿,林白出门,先去查验了妙妙的功课,又教了姜鱼制符之法,便去寻欢欢姐。
“欢欢姐,你真好。”林白修阵法有成,徒弟也听话,顾大娘也没再索取,本就开心,经欢欢姐照料,便更为开心了。
此后林白便扎根此地,静修阵法之道。
虽也偶露峥嵘,稍显天赋之姿,可顾瑶却并未有多少赞许之意,只每每说老祖英明。
林白也不知道顾大娘到底哪儿英明,反正跟着喊英明就对了,难不成顾大娘不英明?还把妙妙拉来一起喊,师徒一块巴结元婴老祖。
可惜元婴似铁,师徒俩舌头都舔秃噜皮了,也没混到半点水喝。
待过了两个月,林白便开口告辞。
那兽皮阵书上的阵法不多,且林白只学前七个阵式,虽还未全通,可到底都记在脑子里了,只回去静静研习便可。日后再学别的,自能事半功倍。
“老祖着伱上供,欲查问你制符的学问。”
顾瑶就觉得,老祖用心良苦,且对此人当真看中,乃是奔着培养全才去的。只可惜此人有道侣,要不然就招赘了。
再看此人模样,面上似哭似笑,分明又感动,又惶恐,确确实实是知恩之人。
“……”林白黑着脸,挤出笑,“老祖如此关爱,我真是愧不敢当。”
“老祖最是关爱后辈。你不是外人,老祖对你的关爱,更胜于我与飞雪。”顾瑶也感慨起来了,她拍拍林白肩膀,一副好兄弟模样,道:“老祖很看重你呀。”
“是呀,老祖的恩情还不完。”林白叹气。
画了十八张障目符,交了差,林白又去跟欢欢姐道别。
“老祖好像知道咱们的事了。”缠绵过后,欢欢姐靠着林白,脸上羞红未退。
“老祖怎么说?”林白都已经皮了,反正跟欢欢姐的事已被狐狸看了去,怕是顾大娘也知道了,那杨老祖知道了也并不奇怪。
“老祖只说让我好好修行,莫要贪玩。”欢欢姐小声说。
在桥山派待了两个月,林白不思修行,只顾阵法之事,烦闷疲累时便寻欢欢姐论道,俩人愈发如胶似水,欢欣之极。
“我明日就走,你且好好修行。”林白张张嘴,又自贪吃。
闹腾了一晚,林白带上妙妙和姜鱼,一道往信义坊回。
到了地方,先去天池阁,寻姚千园说了说话,让她传信。
“你倒不像姜丫头的妹妹。以前那丫头一肚子邪念,找我要了许多……现今你们都出息了,她也不敢来找我玩耍了。”姚千园感慨。
说完姜鱼,姚千园又跟妙妙问话,两人竟颇为投机,讨的皆是勾女之事。
林白深怕妙妙被教坏,便赶紧带俩丫头离开,去水晶宫感受元婴宗门的德教。
“啧啧啧,你炼制的虎狼丸比别家好哇。”老修又要好处。
送上一瓶虎狼丸,得了曲如意的信。
也没当场打开看,一路又去凤鸣阁。
如今凤鸣阁是朱玉慧掌事,她才练气境,人有些笨,但好在是个实诚人。
“如今店有无难事?”林白代朱见羊询问,妙妙和姜鱼在旁静听。
“倒是一切都好。”朱玉慧还有些拘谨,显然还没做熟掌柜。
又略问了几句,便回往姜家。
把姜鱼和妙妙送到玉湖,林白与姜丫头论剑谈天。
“你所涉甚杂,俗事缠身。”欢喜过后,姜小白正经许多,“虽说修为进境不慢,但还需知晓主次。”
说到这儿,她补了一句,道:“你该想一想丹论的事了。”
“丹论……”林白忽的想起宋清和铁化生。
他两人皆是俊杰之辈,虽有临死悟道之举,却回天无路。
“你的丹论可拟好了?”林白好奇问。
“没有。”姜小白摇头笑,“丹论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已在心中有所思,只待细细补足。”
两人扯了一会儿,林白又吃大瓜吃到撑,找个由头训了顿妙妙,自往洞府回。
“我师父就这样,高兴了就是好妙妙,不高兴了就说我不用功。”妙妙早皮了,看着姜鱼,解释道:“其实师父关爱我的紧。小鱼儿姐姐,我师父对你也好,你要多陪陪我师父。”
“这是自然。”姜鱼点头。
林白开了洞府门,便见里面背坐一人。
着浅碧衣衫,背影略显单薄,青丝披散。虽未见正面,却知其气质如九天之水,清澈恬淡,不食人间烟火。
这顾大娘怎的又来了?非得把我榨干才行?堂堂元婴,亲临筑基小窝,当真丢份儿。
林白先关上洞府门,老老实实的上前行礼,也不跪,反正都皮了。
“老祖。”林白一副憨厚模样。
“东西用完了,再拿些来。”顾倾水语声淡淡,轻飘飘的,好似在极远处说话。
林白听了这话,头就止不住的疼。
这顾大娘索取无度,简直不把人当人看了。再壮实的人,也不能这么作贱啊!长此下去,如何是好?
还没薅到顾家多少羊毛,更没喝几口水,反被顾大娘薅秃噜了。
妙妙都没这么不讲道理!
“还请老祖怜惜啊!”林白哭惨卖穷,“我境界低微,灵力不足,神识孱弱。制这符箓最是耗神,不能长久,还请老祖体谅啊。”
看着顾大娘的单薄背影,林白毕恭毕敬,心里暗骂了一百遍。
“呵,”顾倾水冷笑,道:“你日日睡女人,也没见你说累,怎现在推三阻四?莫不是你以为我缺不得你?不敢杀你么?”
林白听了这话,也不害怕,只是看着顾倾水背影。
这顾大娘确实索取无度,乃至于林白不堪征伐。
但顾大娘性子冷淡,话很少,脾气也确实不咋样。可那般高高在上之人,绝不会说日日睡女人这种话。若是想要东西,绝不会这么多言语。
顾大娘若是亲至,根本不会废话。
“沉……沉玉老祖?”林白小声问。
“小淫贼不好糊弄。”狐狸一点就破,却还是顾倾水模样,语声不复幽远,反有慵懒。
“老祖,嘿嘿。”林白赶紧上前,跪坐在狐狸身后,见她不变回原形,便去捶背,像是个服侍的童子。
“我有用,给我几张符耍耍。”狐狸道。
“老祖,我真没了。”林白又卖苦,“您要不在这里稍待两日,等我略作恢复?”
“那我走了。”狐狸是真不当人,浅碧衣衫化虚,便见青色。
旋即狐狸身影转淡,眼见要化作青光遁走,林白赶紧拉住了狐狸尾巴。
“老祖,让我尽尽孝心吧!”林白有求于人,又被狐狸拿捏了。
“这还差不多。”狐狸开心笑笑,身影转实,落到地上。
林白大着胆子,把狐狸捧起来,道:“老祖,晚辈有一事相求。”
“先画符。”狐狸道。
“先说事。”林白深知狐狸品行低劣,吃完就跑,根本不敢先喂饱她。
狐狸尾巴转了转,“说吧。”
林白赶紧取出石牌,道:“老祖,这是晚辈自千壑沙地所得。”
两手奉到狐狸跟前,道:“老祖可知此物来历端倪?”
“我是林中野狐,又不是沙狐,怎会知道沙漠的事?”狐狸看了眼石牌,便闭上双目。
很有道理,林白没法反驳。
“此物得自姜家子弟,那人为救我而死,我想还给姜形痴前辈,只是没人做中。”林白说起请求。
“我懂了,”狐狸睁开眼,面上有笑,道:“此物必然另有牵扯,大概也事涉大道,你想还人情,不想误人称道,又想贪些东西,又怕人家寻你麻烦,让你做个不会乱说话的死人。”
林白擦了擦额头汗,道:“老祖洞察人心,晚辈叹服。”
“那你去找小水呀。”狐狸理所当然,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如今攀上小水的高枝,让她做中多好,为何累我?”
“老祖,我与顾老祖不过是从属,您却不同。有秀秀在,我还是跟老祖你亲啊!咱是一家人。”林白立即表明心意。
“你回头就算把顾倾水、阴无晴都睡了,我也不觉奇怪。”狐狸夸赞。
“老祖就会取笑我。”林白嘿嘿的给她捋毛。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说明与狐狸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你不是跟姜家那个大胸姑娘天天睡么,她算你半个娘,还不能做中?”狐狸还是不应。
这狐狸说话太好听了,简直不是人。
林白脸皮厚的很,根本不在乎,反笑着道:“老祖说笑。”
“我可没说笑,”狐狸竟有认真之色,“你没在山中久居过,不知野兽性情。跪乳之恩,可比什么恩情都重。”
林白揉了揉眉心,这狐狸伶牙俐齿,嘴臭之极,越跟她说就越被她磕碜。
使劲的捋毛,一心讨好,犹如妙妙对自己。
“还请老祖助我。”林白不要脸皮了,一心讨好。
狐狸转了转尾巴,终于点头。
“以我来看,这石牌大概与入无相冢的密钥有关,其间怕是不止成就元婴之法,亦另有密辛。”狐狸睁眼看林白,颇有兴趣,“此举绝非姜行痴一人能成,亦非一家所能成,怕是跟老向还有些关联。”
“这……”林白皱眉细思,低声问道:“好老祖,向老祖去了何方?他不管顾大……顾老祖之事了?”
“能成就元婴已是天眷,再往上一步何其艰难,万中难成一人。”狐狸嘿嘿嘿的笑,“老向欲再进一步,别的事都能放一放,桥山派没大道重要。”
“原来如此。”林白赶紧顺着捋毛,讨好道:“向老祖不一定能成,但老祖你一定能成。”
狐狸听了这话,愣了半晌,道:“看你老相好了。”
“老祖,你说的是哪个相好?”林白问。
狐狸愣了下,道:“你以后敢哄骗欺辱秀秀,耽误了她修行,我把你丢到九阴山,日日不缺女人!”
“我怎么敢?”林白吓出一身冷汗。
“真要把宝贝给姜行痴?”狐狸问。
“他不曾害我伤我,我怎能阻人成道?此事人所不为。”事涉裴大姐,林白只想了却裴大姐心事,了结姜家之事。
“此言有理。”
狐狸摆动尾巴,好似以天地为缸,搅动其间。
眼前荡漾条条纹路,林白无法静守,竟被吸引,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