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流光垂落,青石有氤氲之气。
孟圆也不再多言,只双目注视那鹅卵青石。
林白亦是目不转睛,盼能究其细节。
不多时,流光缓缓消散,异象也不复存。
那青石上纹路更显,月白斑点亦增加许多,乃是上应星象。
再细看,便见竟有许多斑点缓缓挪动,似乎按着某种规则,亦或者有人拨动一般。
林白走上前,绕着青石缓缓看,明察其细微之处。
有石盘在,自能拟一鹅卵青石。只是若细节更详,那其意便更显。一如当日的黑蝉。
“可有所得?”孟圆抱臂上前。
“并无所得。”林白老老实实的问:“师姐可有所得?”
“我若有所得,早进去了!”孟圆笑。
“师姐,那星河流光到底是什么?我只能抬目而见,欲要细细感受,却似空无一物。”林白逮着她猛问。
“我辈修士以灵气为基,其实星河流光应也是灵气的一种,只是需星辰一属的本命,亦或者另有功法,才能参研。”孟圆不愧是高门子弟,懂的就是多一点。
也只有一点点。
林白就觉得,李星河可能懂的更多,可惜忘记问他了。
不过林白却忽的想到,自己修混元淬体之法,乃是以五行灵气入体,继而淬炼洗涤自身。
若是代之以星河流光,不知是否有所成效。
这会儿异象已然消退,欲试却不可得,只能等明日了。
若是真的有用,不知能有何成效,亦不知吉凶。
闭目来到石盘之上,便见雾气外星星点点。一丝丝的灵气涌入,有青白两色,乃是金木之属。
其中间杂极少的幽幽细丝。
心神一动,那幽幽细丝汇聚在身前,确实是星河流光残留。
“待明日异象,我需在石盘中好好观察观察。”
林白暗暗打下主意。
睁开眼,便见孟圆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那位李星河师弟是何许人也?”孟圆好奇问。
“师姐看出他不寻常之处了?”林白笑着看向孟圆。
“我本命玉瞳,确实能看到些不一样的。”孟圆笑笑,低声道:“他站立流光之上,上映星河异象,好似与那星河流光纠葛极深。可惜我道行不够,看不真切。可若他真与星河有所关联,日后必不可限量。乃至于,此番秘境的大机缘,亦是应在他身上。”
她拉住林白袖子,低声道:“你回头跟他讲讲,看他是否有入我云霞宗之意。我先代师父许下诺言,但有所求,无不答应。”
本命万千,神通万千,还是不能小觑了天下人。
“师姐,他是青莲门的人。而青莲门是桥山派程家附庸,你该寻程家人才对。”林白笑。
“那还是算了。”孟圆摊开手,无奈道:“程家老祖前不久才来我们岛上,怀了一肚子气离开了,能给好话才怪。”
“师姐,桥山派向老祖之事……”林白低声询问。
之前就跟曲如意聊过,但曲如意显然没孟圆这位大师姐知道的多。
“师父说,应是真的。”孟圆也不多言。
林白微微点头,又问:“师姐,你本命玉瞳,能观天地,可否看看我有何不同?”
“观什么天地,至多能循迹而行,能看到些许宝华之气罢了。”孟圆看了林白一眼,笑道:“早看过了。伱身有混元之意,和谐之态,日见日新。又蓬勃向上,是个好人。”
“……”林白当惯了好人,也没啥好说的,只羡慕道:“师姐这本领当真神异。”
“有得必有失。”孟圆摊手,道:“我不擅攻伐之道,还易被克制。”她扯着林白袖子下山,“走吧走吧去布阵,咱好好的寻九阴山的麻烦!”
“正该如此!”林白立即赞同。
俩人一块儿往山下走。
只见近处蝶舞翩翩,虫鸣阵阵;远处星空点点,明月高悬。
极目远眺,有一翼展两三丈的巨鸟盘旋不停。月色之下,好似天上鲲鹏。
那鸟儿盘旋了一阵,便落入绿洲林中。
巨鸟驻足在一数人合抱的大树上,看着粗大枝丫处的庞大鸟窝。
咯咯两声,鸟窝里探出个头。
“睡你两天窝,看你小气的。”黄如花头顶着几根鸟羽,“我还给你孵蛋了呢!”
那巨鸟比黄如花大的多,这会儿却委屈巴巴,手臂大小的硬喙张开,掉出一株灵植。
黄如花接过一看,原来是一株风铃草。
这草只在夜间开花,且花经风一吹,便有悦耳的风铃声。
没甚效用,至多能提神醒脑,外界难见,算是个稀罕玩意儿。
“好了好了,不用讨好我。”黄如花摸出一丸丹药,丢过去,“一边玩儿去吧。”
巨鸟伸脖子接过丹药,喜滋滋的拍拍翅膀,然后展翅飞远。
“还没我家小雀儿乖巧懂事呢。”黄如花嘀咕一声,环顾四周,便见秀秀坐在一树杈上,正看天呢。
“有人来了?”黄如花问。
“那倒没有,预警法阵并未有异,也未见有人闯阵。除非是你家鸟兄引了来。”秀秀笑道。
“什么我家鸟兄?”黄如花笑。
“师姐,”秀秀也笑,“咱是不是该走了?”
“急什么?”黄如花清理头上羽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师父教过我,遇到困难睡大觉。”
“仙子的话不能全信的。她还说要坚韧不拔,苦修证道呢。”秀秀说。
“反正等一等总没错。”黄如花捏了根硬羽在手里搓,认真道:“前面都是人,九阴山那个姓鹿的臭女人能耐的很,要是遇了她,又要被她追个没完。”
“她是想把咱俩捉了去,没安好心。”秀秀道。
“谁说不是呢!”黄如花很是不爽,道:“秀秀,是不是你睡她没给钱,要不然怎追个没完了?”
“师姐,我打小儿就没赊账的坏毛病。”秀秀笑。
“那就是我没给钱。”黄如花也笑。
“师姐,你以后可交点正经朋友吧。现今你说话越来越豪放,仙子都说让你交益友良友,别跟淫邪之辈多交。”秀秀笑的开心。
“你别信我师父的话,她总爱把一分说成三分。什么好友坏友,我还分不清?她没个师长样子,却反来要求我,岂有此理?”黄如花硬气的很。
“师姐,你可别当着仙子面说这话。”秀秀叮嘱。
“我又不傻。”黄如花笑。
“那咱也该走了。”秀秀脸上凝重,道:师姐,仙子嘱我们办事,如今已耽搁好多天。若是误了事,她又该说要把咱俩卖掉了。
“吓唬人的话你也信?她整日睡大觉,睡醒了就寻人麻烦,我早就看透她了!”
黄如花不甚在意,“别家高修要么冷峻寡言,要么和蔼亲善,总归是有长者之风的。就我师父整日里没个人样。”
秀秀小声道:“师姐,仙子可不是人。”
“嘘。”黄如花赶紧开口,说道:“你可别当着她的面儿说这话。”
“我又不傻。”秀秀点头。
“那咱们出发?”黄如花笑。
“仙子提前把咱俩塞进来,本就是盼着咱们能占得先机。可到了这会儿还没到那异象跟前,怕是又让仙子失望了。”秀秀就很有道理。
“失望什么?”黄如花摇头,“来之前她就提前训过了,骂咱俩没出息。你说,若是咱真占了先机,得了头筹,那她不是白骂了么?”
“也是。”秀秀点头认可。
姐妹俩嘀咕了好一会儿废话,愣是没动身。
“去瞧瞧吧。”黄如花叹了口气,道:“师父一向会瞎指派。咱俩都不擅攻,我说带个朋友去,她偏偏不让。”
说到这儿,黄如花仰着头看天,道:“我是当徒弟的,师命不可违呀。”她又看向秀秀,道,“不过我们还是需谨慎小心才是。那姓鹿的臭女人鼻子比狐狸还灵,追着人不放!”
“正是。”秀秀郑重点头。
“你留了那么多记号,还没人找过来么?”
“我哪儿还敢留?”秀秀无奈的摇头,“都被九阴山的那位鹿师姐抹去了。我怕她再循着追上来,也不敢再留。”
“什么鹿师姐?你还称她师姐?”黄如花气愤的很,“那个臭女人叫什么来着?她手里拿的那青绿棒子还真有点奇妙,不像是好惹的!”
“那日交手,她自报名姓,乃是鹿轻音。”秀秀道。
“好好好,记住名字就行。”黄如花气的很,“若是再遇了,咱俩拼出去一枚符宝,也得拿下她!”
“师姐,符宝怕是不够。”秀秀小小眉头皱着,很是沉稳,“那位鹿轻音绝不能小觑。先前我独行时,我布疑阵,她破疑阵;我潜身藏形,她又破我法;我欲要伏击,她必然提前察觉。远远坠着,时时骚扰。我进她进,我逃她追,我打她退,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秀秀难得的气愤,“长这么大,她是第二个这般欺负我的!气坏我了!”
“第一个是你家老情人?”黄如花插嘴。
“咳咳……”秀秀不理会,只接着道:“及至咱们汇合,你也见识了。那鹿轻音神通诡谲,诸般术法信手拈来。通阵法,擅使符,会驱兽。心思更是沉稳,不冒进,不贪险。咱们若非有仙子秘宝傍身,另有遁符逃窜,必然要被她耗的心里憔悴。”
“人家就是盯着咱们来的。”黄如花气的捶鸟窝。
“她必然知我来历,也知咱们得了仙子嘱托,想要生擒询问!”秀秀并不傻,知道自己被人家追并不是白睡了人家。
“反正总是要去寻那星河垂落之地的。”黄如花握紧拳头,“咱俩拼了!”
“不太好拼。师姐,她是筑基后期,手段又多的很,咱俩还不太行。再说了,你我虽然有秘宝在身,可人家不近身,谨慎的很。”
秀秀歪着脑袋,一副正经神色,接着道:“师姐,我在云霞宗日久,师从恩师学艺,诸位师伯师叔也颇为照料,是以见识了许多佼佼之辈。师姐,依我浅见,论攻伐之道,胜鹿轻音者寡;论道法学问,胜她者更少。别人往往两三人互相配合,她一人便能轻松胜三四个积年老筑基。以我来看,三大派的同阶道友,能胜她的寥寥。是故,咱们只能往宽里算。”
“还是我师父抠门,不说给个厉害点的秘宝。她擅逃跑,也把咱俩教的只会逃跑了!”
黄如花拉住秀秀的手,道:“师父传了你妙法,你可看出鹿轻音有何破绽?”
秀秀想了想,道:“此人身有朽败之气,闻之令人作……令人不适。至于破绽,我看不出来……”秀秀颇不好意思。
黄如花细思,道:“莫非是某种神通?”
秀秀摇头,我见她用过本命神通,乃是一青色玉笛之类的物事,能惑人本心,似是迷阵幻阵之类的神通,中之便立入幻境。”
黄如花松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惧迷幻。要不然……”
“师姐,就算不怕她本命神通。咱也奈何不了她,人家防备的紧,仙子的东西拿出来都没地方使。而且,本命神通衍自本命,她很可能不止一个本命神通。”秀秀谨慎的很。
小姐妹俩叨叨半天,愣是没拿出个可靠方案。
“你善推演,识命理,知天时,别整日算你老相好了,赶紧卜算一番前程!”黄如花终于想起秀秀的能耐了。
“早算过了,吉。”秀秀道。
“你不早说?”
“你又没问。”
姐妹俩从树上跳下,黄如花伸出手。
“收。”
四周飞来九朵金色花朵,聚而为一,化为一朵,被黄如花握在手中。
秀秀也去把预警阵法收了。
“放心吧,打不过就跑。”黄如花比秀秀大,竟安慰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的能耐,打架可能不太行,逃命可是一等一的强。”
说到这儿,黄如花摸了摸腰,道:“我还有九枚遁符,你呢?”
“八枚。”秀秀道。
“那我就放心了。”黄如花松了口气,她摸出一枚塞到秀秀手中,“咱们还能逃很多次!不说师父的人……狐品,她至少知道不使唤饿汉的。”
“你别老背后说仙子的不是。”秀秀道。
“你不也老说?”黄如花道。
两个怂包又扯了半天,这才一块儿出发。
辨明方向,寻那异象而去。
“师姐,我总觉得有人在前方等我。”秀秀道。
“你修命理之道,自是敏锐。依我看,必是你如意哥哥。”黄如花阴阳爱穿男装的曲如意。
“是咱俩的如意哥哥。”秀秀笑。
俩人趁夜往前,林中萤火点点,蝴蝶乱飞。
“这里蝴蝶真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倒是一直没遇到蝴蝶之类的妖兽,否则咱也寻个命契灵兽玩玩儿。”黄如花嘀咕。
“仙子不是说了么,等你丹论成了,她让山君跟着你。”秀秀道。
“山君一张嘴就臭烘烘的,我不喜欢。”黄如花道。
“比你师父还臭?”秀秀小声问。
“我没见过比我师父还嘴臭的!”黄如花嘿嘿嘿的笑。
秀秀也跟着笑。
两女一边谈天,一边戒备,一边慢行。
“说起来,你上次在眠龙山,我记得你就说有惊无险,并未遇什么危机,最后平平安安的捡了师父。”黄如花很有道理,硬拿往事给上套,“这一次会不会也是那般?别人劳累万分,给你做了嫁衣?”
“哪还会有这种好事?”秀秀叹气,道:“我听孟师姐说了,那次大概是三派斗的太狠,死伤惨重,我才有惊无险的。”
“有一就有二。”黄如花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