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竟然不声不响的来了。
“可说了因何而来?”林白问独孤靖。
之前秀秀一直在眠龙山静修,从未离开过狐狸老窝。
如今突然跑了出来,想必是黄如花唆使……
不过仔细一想,林白发觉自打回了桥山后,转眼五年多过去了,狐狸一直没回家,竟真的跟贞姐杠上了。
以狐狸那不要脸面的作风,怕是贞姐早就被狐狸气坏了。
现今秀秀和黄如花出山,大概是奔着狐狸来的。
“妙妙没说。”独孤靖取出妙妙的信。
林白接过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字:秀秀来我家了!
带上独孤靖,林白又去往凤鸣山。
到地儿一看,两个徒弟和田婉君,正陪着秀秀和黄如花闲扯。
见林白来了,纷纷起来行礼。
多年不见,秀秀还是往日模样,只是可能多在山中,人恬静许多,嘴角有微微笑容,还有几分害羞。
看这个模样,林白就知道狐狸没啥大事。
“独孤你来,这是我小师娘!”妙妙最会哄人,她拉住独孤靖,给秀秀介绍。
秀秀听了这话开心的很,还拉着独孤靖问起闲话。
扯了一会儿,让妙妙等人自去,林白与秀秀和黄如花说话。
三人盘坐,黄如花手按着茶杯,唉声叹气,好似亲生女儿跟人私奔了一般。
“你结丹了也不说去看看我。”秀秀这会儿才终于有了小脾气。
林白也不管黄如花在侧,说道:“一直耽于修行,今后就别回去了,我带你认识桥山的朋友。”
赶紧握住她的手,又说许多好话来哄。
果然,秀秀多在山间修行,许是乏人说话,三言两语就被哄的脸红,低着头就害羞的应了下来。
黄如花在旁瞧着,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道:“秀秀,伱忘了咱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么?”
秀秀一听这话,终于回过了神,捏了捏林白的手,正经道:“仙子五年不归家,我和小黄担心的很。”
果然是为这事儿来的。
“师父不着家,难免让人担心。”黄如花操心的很,倒像在操心亲女儿一般,掰着指头道:“五年,整整五年!她不知跟谁混在北边,那边战乱频繁,有元婴亲自下场……以师父的性子,三天能惹十个人……”
知师莫如徒啊,看来黄如花也知道狐狸嘴臭。
“仙子如今可还安宁?”林白问秀秀。
“我与仙子有命契在身,实为一体。她若是受损,我自有所觉。”
秀秀也叹了口气,“相隔虽远,我却知她大概没受损伤。而且虽说没法隔着万里之地说话,可我也能推演一番。只是前些日子,竟再也看不到她了。”
“看不到了……”林白摸着下巴,道:“是不是被困在某处了?继而隔绝了你的推演?”
秀秀想了会儿,摇头道:“若是这般,仙子焦急慌张之下,我心中必有所觉。只是现在看来,仙子好像……好像没什么大事,倒是前些日子,我甚至觉得她好似开心的很。”
说到这儿,秀秀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修为太过浅薄,即便与仙子有命契在身,可到底还是悬殊太大。若是到了金丹境界,就能好一些了。”
开心的很?贞姐正给狐狸配了个公狐狸?
“这不怪你,只能怪狐狸!”林白立即安抚。
“对!只能怪狐狸!”黄如花对这个师父也怨念颇深。
“我听妙妙说,仙子是跟着一位姓木的前辈走的,你认识吧?”秀秀侧着头,细细的瞧着林白的眼睛。
其实黄如花也认识木贞,但现在秀秀亲自来问,想必是有所怀疑。
“不错。”林白十分正经,“木妖前辈有一后辈,叫做木贞。之前去九遮山秘境,我与她,还有道隐宗莫应成师兄同去的。仙子与木贞性情倒是相投,是故同去北方了。”
秀秀点了点头,道:“依我心中所觉,仙子确实在极北之地,怕是有数万里之远。”
数万里之遥……是要奔着守天阁去?
守天阁便是周回山旧地,如今有化神镇守,绝非善地。
林白不由得头疼,贞姐此行便说是去探查北方之乱。
可北方之乱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守天阁。正因守天阁是把周回山旧人挤了出来,这才连年大战,乃是为了抢地盘。
是故,林白觉得,贞姐的最终目的地便是守天阁,指不定便是探查守天阁为何从北荒域移居而来。
“你俩不会是想去找狐狸吧?”林白笑着问,反正狐狸既然有空儿开心,想必没大碍。
黄如花大摇其头,“你真把我俩当个人物了。”
秀秀也跟着笑。
看来俩人还有自知之明。
“不如这样,”林白做下安排,“先在桥山住下,我去问一问顾老祖,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那可太好了!”黄如花立即高兴起来,抓住林白袖子,“你若是能问问顾老祖,我就不缠着秀秀了!”
合着还想拿捏我呢?
“……”林白一时无语。
秀秀低着头,脸红的不像话。
既然事情说定,倒也不急了,反正狐狸没有危险。
又把妙妙等人召了来,几个人坐下论道。
秀秀有狐狸教导看护,虽然这几年没在家,但秀秀本就资质不差,进境也快的很,如今已经摸到了筑基八层的坎儿。若是顺风顺水,十年内当结丹有望。
黄如花稍慢了些,且她资质本就稍差,如今刚刚只筑基五层。
林白倒是进境极快,已然金丹二层,且混元一转功成。
五行之属淬体,比之筑基时痛感更甚,效果亦是更甚。
体内五行流转,生生不息。筋骨好似无有杂质,血肉之中奔涌五行之气,金丹愈发凝实,神识更为强大。
由内而外,林白只觉有脱胎换骨之感,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以混元一转之功,林白自思就算硬抗嬴望天一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然,若是以如今的躯体重走试炼秘境,当更为轻松,即便无法走进那李树下石桌五步之内,但是十步之内应是可以的。
见识越多,越是明白自身之渺小。林白倒是想继续淬体,等混元五转、十转,指不定能硬抗元婴一击。
在凤鸣山待了三日,林白本想带秀秀和黄如花去往青云山,可她俩却不走,说要再待几天。
林白自然由着,把妙妙和姜鱼喊来当向导,还特地拿出些灵石当零花。
“师父真小气!”妙妙得了十枚上品灵石,嘴里还嘀咕不停。
林白瞪了她一眼,带上独孤靖便回青云山。
来到顾瑶洞府前,竟高挂闭关牌子。
没法子,继续上山,见清泉流淌,有一水帘。
顾九重竟然在水帘外跪坐,他见林白来了,稍稍点头,也不多言。
林白朝水帘行了一礼,也老实不张口。
没过一会儿,顾九重起了身,拉住林白往山下走。
“你不是一直闭关了么?何时出关的?”顾九重好奇打量林白,嘀咕道:“看你身有和谐之感,竟与外物自然如一。你们都往前,就我……”
眼见顾九重越说越颓丧,林白赶紧止住他,问道:“我欲要求见老祖。”
“老祖这几日有事,不让打扰。过上半个月你再来。”顾九重幽幽叹气,意味甚多,好似有不甘,又似有向往,还有几分自责。
“何事忧心?可需我帮忙奔走?”林白好奇的很。
顾九重摇摇头,道:“不久你就知道了。”
不久我就知道了?林白不明所以。
俩人往山下走着,顾九重随口问道:“你来找老祖有何事?”
林白也不隐瞒,将狐狸私奔之事说了。
“沉玉仙子一贯与人为善,虽然有些口不择言,却也不算坏。”顾九重倒是对狐狸评价很高,好似忘了九阴山无遮大会之事,“即便惹事,她也只惹能惹得起的。再说了,仙子精于腾挪之法,寻常同阶胜她不难,抓她却没几人合力是万万办不到的。”
“也是。”事到如今,林白只能这么说了。
“说起来……”顾九重搭上林白肩,嘿嘿笑道:“秀秀既然来了,那就请到咱山里住着呗!你……你需得好好哄着人家,最好把事情办了。”
“……”林白无奈应下,心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扯了好半天,林白本想告辞,顾九重却不允,非拉着林白去找杨少安,三人痛饮了两日才算罢休。
一个个都不省心,元婴没元婴的样子,金丹没金丹的样子!
撇下二人,回了春晖堂,喊来独孤靖。
独孤靖如今有传信之责,也是辛苦奔波。
略略一问,才知秀秀这两日也没闲着,先在凤鸣山讲道一日,后又去了信义坊,往水晶宫跑了一趟,给曲如意和孟圆等人投信,还有眠龙山特产相赠。
后来又去姜鱼家里,跟姜小白坐而论道,也不知论的是个什么道。
“小黄师姐说,她们要在姜家讲道,估计要好几天。”独孤靖偷偷瞧林白脸色,“小黄师姐还说,她们跟程家程霜和程到金相熟,欲要拜访。杨家的杨恕和盖盈秋也要走一走,还想拜见一番杨欢前辈。”
“杨恕不在家。”林白道。
“我说了,秀秀师姐说只见杨欢前辈也行。”独孤靖道。
想想就头疼,林白也没法说什么。
“还有,”独孤靖竟拉住了不放,“妙妙说她已尽力了,只怪黄如花事多。”
“……”林白无语。
匆匆又是十余天,秀秀和黄如花终于想起了狐狸的事,来到了春晖堂。
她俩好似在眠龙山憋的很,这半个月没少奔波,以妙妙和姜鱼为向导,竟走了许多地方,连淳于家竹涛园也去了。
带上二女上了青云山,来到水帘洞外。
行了一礼,林白说明来意。
这次顾大娘很给面子,水帘洞立时分开,林白领着二女进入。
顾倾水盘膝而坐,身影单薄,着碧绿衣衫,面上冷淡。
秀秀和黄如花跪下行礼,乖巧的都不敢抬头看。
“抬起头。”顾倾水细细看秀秀,又看黄如花,再看向林白,竟微微一下,好似说你眼光还不错。
“老祖。”林白赶紧上前,跪坐在旁,本想伸手,却想起秀秀在这里,也不敢乱动了。
“你又有进益,可喜可贺。”顾倾水的声音浩渺,似在极远处,又似在耳边。
“老祖厚爱,我岂能不奋发图强?”林白立即道。
顾倾水也不说什么,看向秀秀和黄如花,道:“李沉玉一向进退有度,你们无须担心。”
这是给两女喂了安心药。
不过林白先前与两女商议过,也大概知道狐狸没受损伤,但是行踪却有不明,好似耽于某地了。
“老祖,狐狸好似快到守天阁一带了。”林白道。
果然,顾倾水闻言微微皱眉,道:“守天阁是周回山旧地,绵延万里,绝非善地。李沉玉机敏多智,她岂会犯险?”
说到这儿,顾倾水也有些头疼,若是狐狸被困,她跟狐狸交情不浅,也得过狐狸援助,自当援救。
可她到底跟狐狸都是元婴初期境界,狐狸不行,她大概也是不行的。
再说了,守天阁还有化神镇守。虽说化神修士一般不轻易出手,可难保人家闲的没事。
“你与李沉玉有命契在身,又修命理阴阳,可做推演。”顾倾水看向秀秀。
“是。”秀秀赶紧应声,取出一铜镜,稍稍定神,便轻拂镜面。
只见铜镜上有波涛水纹,现出一汪深潭。继而潭水之上有淡淡月白,聚而成一轮明月。
明月之上有一斑纹,细看之下乃是一蜷缩的青皮狐狸。
“天命既定。”秀秀轻语一声,就见铜镜之上渊潭晃动不休,继而便是乌黑一片,好似落入了无底的深潭之中。
“回禀老祖,”秀秀低着头,乖巧又老实,“晚辈与仙子有命契在身,实为一体。以往每每推演,便能见仙子行踪。可前不久,也不知是仙子所为,还是身处隔绝推演之地,就成了这样,再难见到仙子所在。”
正说着话,本漆黑一片的铜镜表面,忽的现出色彩。
模糊之间,便见一青石上盘卧一青皮狐狸。不远处趺坐一女子,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个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
“这……方才还见不到半分,为何突然……”秀秀迷茫又惶恐。
铜镜水波散去,秀秀愣了下,再用神通,却发现再难看到狐狸的身影,好似方才的昙花一现是借了某种神力一般。
秀秀欲要相问,抬头一看,却见顾老祖和林白都看向水帘洞口。
顾倾水起身,迈步出了水帘洞。
林白拉起秀秀,一块儿往外走,黄如花也迷迷糊糊的跟着。
出了水帘洞,只见眼前有水潭,谭边有树,落叶却不是向下,而是向上。
鸟儿在空中似被定住,游鱼迷茫的纷纷要逆水帘往上。
“这是……”黄如花想要说话,却觉得没了说话的兴致,往前迈步也觉得艰难。
秀秀看到极远处有一片乌云,宏大苍茫,好似其中孕育毁天灭地的雷鸣。
“是……是元婴劫雷?”秀秀只觉口干舌燥,竟有顶礼膜拜之感。
林白轻轻握住她的手,看向顾倾水,问道:“老祖,可是姜氏?”
顾倾水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