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姜行痴没个踪影,不知做啥去了。
王月影也没再来找林白,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破地方没法子静心修行,林白又一向是个脸皮厚的,便直接去找王月影。
传话的弟子说王月影忙于山中事务,没空见外客。
眼见人家已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林白也不觉失落失望。
反正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能睡到周回山子弟就是白赚,睡不到也不亏。你想赚我的,我还想赚你的呢!
许是见林白一直瞎逛悠,为防失了机密,乌鹊山的人也没法子,指了个年轻筑基女修来作陪。
“晚辈师晴雨,得王师叔之命,来为前辈向导。”师晴雨年纪不大,许是逃难路上出生的,不怎么娇气,反恭敬的很。
看其身上无有血腥之气,反恬淡许多,林白猜想此人大概在筑基子弟中地位不低,是着重培养的。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此女是雷在霄座下弟子的侄女,极少派去战场。
看来雷在霄也知道储备人才。
林白略问了问师晴雨的修行,便在乌鹊山瞎转悠。
当然,不该去的地方也不去。
林白大都是在乌鹊山找一些筑基老修闲聊,打听周回山故事。
这些筑基老修从生下来时,周回山就已被守天阁接手,连周回山最后的荣光也没见识过。
但不妨碍这些人谈起周回山时的自豪与向往,仿佛他们的那位化神老祖仍在,仿佛周回山依旧是人所景仰的化神宗门。
“我从小就是听周回山故事长大的,对周回山向往之极。你们大门派就是不一样,底蕴太深太厚,要不是此行身负重任,我都想加入伱们了!”
林白只要一说这话,人家就开心,问啥答啥,能给你扯上三天不带重样的。
这些人也不愧是周回山出身,虽说老家被霸占,家产也早分了个七七八八,可瘦死的野驴比狗大,在炼丹制符一道,乃至于阵法之上底蕴极深。
只是乌鹊山太小,又一直乱战放血,连休养生息都难,否则给个几百上千年,必然是要起势的。
如此看来,合欢宗与天火城合流对抗也确有远虑。
而且林白还时时帮人家炼丹布阵,救援伤员,人缘出奇的好。
因着如此,不仅能观摩战阵,还在牢狱中见了合欢宗与天火城的人。
花了半月时光,前线后方转悠了个遍,认识许多底层修士,林白对周回山了解愈加深厚。
“前辈在写什么?”师晴雨见转轮前辈从葫芦里摸出酒杯,倒上酒,又取出笔墨纸张,喝一口就写几笔,不由得就心生好奇。
林白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叹气道:“我自桥山一路北上,见识各处地理风物,又见贵派之艰难,于是想记录下来,作一本北游记。”
“前辈仁义!”师晴雨立即恭敬许多,“愿为前辈磨墨。”
“不用了。”林白拒绝,“你是高人之后,又身负周回山来日希望,怎能让你磨墨?”
其实林白不打算写乌鹊山的好话,是故不想让外人看到。
师晴雨更见感动,又要帮忙磨墨,只是林白一味不允。
如此之下,北游记从桥山而起,先向东南去云霞宗,后跨海北上九阴山,再来到乌鹊山,记录所见所闻。
又过半个月,姜行痴竟还是没个影,好似忘了林白与程元礼。
师晴雨也不时时跟着了,只偶尔来看一看,请教些学问。
林白乐得清闲,只专心著书。
一个月又过,程元礼终于坐不住了,找上了林白。
他是个谦谦君子的性子,不像林白那般喜爱东奔西走,自打来到乌鹊山后就一直不怎么出门,也甚少与人交流。
“不知姜前辈与雷前辈商议的如何了。咱们在这里干坐着,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些忙。”程元礼叹气。
林白知道,程元礼这是想让自己去打听打听。
可是在乌鹊山逗留许久,虽说认识许多人,可大都是底层修士,问了也白问,只能去找王月影。
而王月影又始终不见客,分明是把林白当成色中饿鬼来看了。
“姜前辈行事,岂是我等能预料的?”林白一点也不在乎,“以我来看,不如静等。若是真需用你我之时,姜前辈必然会有吩咐。”
扯了几句,林白又去著书,没想到王月影竟找上了门。
“小影,这些天怎么一直不来看我?我想你想的紧!”林白立即就说好话。
“……”王月影张了张嘴,终究是挤出一丝笑,道:“前方战事吃紧,我抽不出身。”
“那能让我时时陪在你身边也是好的。”林白道。
王月影见林白真挚,心说你只是想睡我罢了。
虚与委蛇一番,王月影擦了擦额头汗,才说起正事。
原来他们打算更换乌鹊山的护山大阵,但这些人离乡许久,人才短缺,一时间又找不到人手,便来请林白帮些忙。
乌鹊山的护山大阵本来是万籁天水阵,不合此间地理,欲要更换为还真神光大阵。
护山大阵最是繁复,林白又是外人,难以掺和到紧要处,只能在边边角角帮忙。
不过为了见识周回山传承,林白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若是外人央我布如此大阵,五千上品灵石我也不出手。但若是小影你,我乐意帮忙!”林白拉住她手,挠她手心痒痒。
“……林郎,你真好。”王月影心里埋怨几句,却还是挤出笑容,捏着鼻子认了。
一边说着话,王月影带着林白寻到一金丹老修,胡子都快到腰上了,显然没几年就要寿终。
互相道了名姓,王月影便立即走人,只说回去准备东西,会让师晴雨来帮忙。
老金丹名为雷松,是雷在霄的后人,很是和气,先问了问林白的传承,又聊了聊阵法。
雷松也不藏着掖着,拿出准备布置的还真神光大阵的阵图,问林白的看法。
林白这两个月来早把乌鹊山转了个遍,虽说有不少禁地未踏足,可大致的灵气走向,地理变化,山川走势早已记在心中。
稍稍一比对,便觉这还真神光大阵确实与乌鹊山相契,只是稍显复杂了些。
周回山后人确实是有传承在身的,即便没落,也是曾经有过化神高修的门派。
“以灵气之变,借山川之形,周回山确实名不虚传。”林白十分敬佩。
“你倒是识货。”老金丹雷松抚须,笑道:“天火城先前在此布南飞饶林大阵,属实是买椟还珠,有眼无珠。”
“……”林白发现,这些周回山旧人都有讥讽别家的本领,好似别人都是乡下土包子,全然忘了自己还在流浪。
林白也不反驳,只说对对对。
老金丹雷松算是稍稍试探了林白的能耐,知道林白确实是有些本领的,虽不知有多高深,但做个帮手已绰绰有余。
而且态度也十分的好,雷松便做下安排。
还真神光大阵颇为繁复,由十几个小阵组成,阵中套阵,防御为主,还能应时攻伐。
护山大阵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也是有的。
还真神光大阵繁复,但其实不算大,以林白来看,只要人手足够,材料不缺,大概不到一年就能功成。
林白自然参与不到紧要处,却也不气,只带着阵图,拉上师晴雨和几个弟子忙活。
过了十日,老金丹见林白完成了的指派,便亲自去看了看,之后没多说什么,反又跟林白聊起阵法。
“不曾想桥山也有英才。”雷松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有天分。”
“道兄谬赞。”林白面上谦逊。
“非是刻意夸赞。阵法最讲天分,比之炼丹制符还要难。”
老金丹雷松抚须,“阵法乃是化五行之变,通天地之机,借大道之力。化其威能为己所用。记住这句话,日后受用无穷。”
林白皱眉沉思,道:“这是老兄多年布阵所悟的心得?”
“高看我了。”雷松摇摇头,道:“是我周回山的一位前辈的心得。”
“原来如此。”林白也不多问,心中却有惊骇。
方才这老金丹所说的言语,在顾家的入阵一书上曾见过,林白彼时惊为天人,深觉此言已道尽阵法之理。
入阵一书是顾家传给林白的。顾老全临死前曾说过,入阵一书也是他人赠予顾青山,并非顾家之物。
顾青山曾带本家子弟和朱家金丹外出,在外折了许多人手,朱家也因此而衰。入阵一书,便是彼时所得。
现今看来,顾青山竟还跟周回山旧人有关联,只是看雷松的态度,好似不知此事。
顾老全还盛赞修此书之人胸怀之广博,见识之高深,是要胜于顾青山的。
“早知道问一问顾大娘了,她可能知晓些隐秘!只是到底没有肌肤之亲,她只把我当孩子……”
林白想了会儿顾大娘的手感,然后又陪着雷松略聊了会儿。
本想问一问修撰入阵一书的那位高人前辈,可雷松却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不愿对外人多说。
林白也不勉强,反正慢慢来就是。
如此过了月余,姜行痴还是没出门,林白担子却越来越重,老金丹雷松身子愈发衰弱,乌鹊山又没合适的人才,只能让外人挑担子。
王月影来看林白的次数多了,称呼也越来越甜,却还是不给睡。
林白没白嫖到王月影,反被白嫖,可也没啥怨言,就当长见识了。
当然,林白也对王月影没了兴趣,反而对老金丹雷松的兴趣更大了,只想知道是何人所作入阵一书。
在乌鹊山混了许久,林白早就把周回山的大致情况摸清楚了。
周回山旧人总计分三批南下,都是元婴带队。
林白本想按图索骥,打听打听哪一位元婴精擅阵法,可旁敲侧击问了一大圈,这些鸟人都说周回山元婴精通百艺,炼丹阵法没有不会的。
“妙妙都没不敢这么吹我!”林白没了脾气,只能好好干活,顺便著书。
又是一月过去,大阵进展极快,全靠林白奔走指挥,还一直指点乌鹊山子弟,属实是把自己当成了周回山的人了。
雷松很是满意,特意备上好酒,犒劳林白,师晴雨服侍左右。
这些天来,雷松一直说桥山底蕴不足,又说周回山出过化神云云,乃是想潜移默化让林白改投他家。
林白模棱两可,一会儿说顾老祖恩情还不完,一会儿又说向往周回山。
“我瞧小影对你不一样,你二人也般配。”雷松道。
师晴雨本在旁服侍,听闻这话,看看雷松,又看看林白,终究是没敢说话。
不给睡就不般配!林白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桥山野人,怎配得上化神之后?”
“别这样说,你来了我家,不也是化神之后了么?等熬几年苦日子,以后的成就不比在桥山大?”雷松还不忘拉林白入伙。
“说起来,这些日子忙前忙后,我都要把这里当成家了,把自己当成周回山子弟了。”
林白叹息一声,换了话题,问道:“对了老兄,咱们周回山的那位化神老祖是如何陨落的?”
化神修士寿元万载,而后便有天劫,若能安然度过,便延寿两千年。之后两千年一次天劫,若是能一直抗住天劫,寿元近乎无穷。
当然,按着故纸堆中所记载,化神修士大多折在万载后的第一回天劫之上,少有的也难扛过第三次。
只因天劫一次难过一次,甚或者威势翻上数倍,十倍。
周回山化神不知因何陨落,而周回山又从不向外提起,反正众说纷纭。
有人说与域外高修斗法,还有人说是遭了天谴,更有人说道法被其师尊收走。
“这是门中隐秘,我也不知。”雷松叹气摇头,“只是听说摇光老祖陨落前曾外出,回来后没多久便陨落了。”
周回山化神法号摇光,寿八千。
“难道没遗言留下?”林白好奇问。
“不曾听闻。遗蜕也不知落与何处,否则我堂堂周回山,怎能落的鸩占鹊巢的地步?”雷松幽幽叹气。
林白一时无言。
化神修士逐道而行,已是身有道韵,自身与天地相连更深,对生死和机缘之事必然灵敏之极,怎能对死生大事毫无所觉?
若真无半点遗言留下,那大概就是横死了。
“北荒域又是出了什么情况,怎的化神老祖劳驾远迁?”林白又问。
在乌鹊山日久,林白问过许多人,但大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只因都是底层修士,难闻机密。
林白知道化神行事必然不会无的放矢,其中应有缘故,只是守天阁的低阶弟子不知道,高层的又不会乱说。
“没听说出什么事,反正就是搬来了。”雷松道。
果然,也是个啥都不知道的。
林白估摸着,怕是周回山元婴才知道些许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