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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三省的框架

    次日,黄叙又来到了皇宫之中,见到他的好友兼同僚刘琦。

    在他看来,刘琦大约因为父亲刘表很早便离开了身边,很会自得其乐,经常能为有些枯燥的羽林郎戍卫、学习生活找些乐子。

    他是个很欢乐的人。

    这天,黄叙又一次上完属于羽林郎的“军事补习班”的课后,忽然听到有人感慨说:“上一批羽林郎大都分入了北军之中,可如今朝廷既要息兵安民,将来我等还不知要去往何处呢。”

    黄叙望了过去,认出了那人乃是北军校尉鲍信之子鲍勋。

    眼见着对方一番话引来了一众羽林郎们对未来前途的担忧,黄叙忽然对他父亲一直以来告诫他的“祸从口出”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眼见着羽林郎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黄叙正要拉着刘琦起来,却不想他已经被刘琦拉住了——“别忙走,看看热闹再说。”

    黄叙最终停下了步伐。

    他小声对着刘琦说道:“国之大事,岂是我等所能随意评判的?你我为羽林郎,唯天子诏令是从而已。”

    但他才说完,却发现全场的目光对准了他。

    鲍勋又重复了自己方才的话:“我见慎言有想法,不知可愿同我等说上一二?”

    黄叙又想到了昨日黄忠的教诲,一时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琦感觉到了,直接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修身还未完备就想着以后了?别忘了上一批羽林郎一共学了多久。”

    话说刘琦在历史上能用上屋抽梯来让诸葛亮“中计”给他出主意,论起来也是有几分急智的,他继续补充道:“再说了,都已经入得此处了,若是庸人,自要发愁,可若非庸人,何愁前路?”

    这话一出,在场的羽林郎们皆无言以对。

    他们和孙策等人一样,要么是权贵将门子弟,要么在军中展露头角,若是再说,岂不是自认庸人了?

    ……

    而黄叙对息兵一事闭口不谈之际,却不知道他的父亲正在对息兵之事大谈特谈——“目前军中对于息兵之事的确有些言论,士卒们已经习惯了军中待遇,担心一旦裁军,前路堪忧,不知如何养家。不过陛下放心,军中绝不会生乱。”

    刘辩知道,放任这士卒为前途担忧不是长久之事。

    实际上,刘辩也没有想过单纯地将职业兵复员为民,这样过于浪费了些。

    只是一个职业士卒一年朝廷需要花费接近一万五千钱,如今要是北军和西园军都缩减一下兵员数量,都快够经营西域的了。

    正好在刘辩看来,已经得到赏赐归于家中的三河骑士经历了多场战争,很具备战斗力,西园军和北军的专业野战军虽好,却已经可以适当削减一下数量。起码在数年之内,在需要的时候,只需要调动三河骑士,便能以两军为骨架,形成战斗力。

    而且以西园军普遍一部千人士卒的规模,缩减之后也与北军八营每营近七百士卒差不多,并不算少了。

    与黄忠同来的蹇硕却与黄忠不同,他自诩精准地把握住了天子的心思,拜道:“陛下,近年来,西园军中教导士卒识文断字,凡不是出战之时,教导皆未断绝过。今关东州郡因战乱而缺乏合格小吏,臣以为正是效仿当初,选派得力士卒,归于家乡,充任乡吏亭长等职,以安民心军心。”

    “就依蹇卿之言,擢选人员,各归家乡为吏。”刘辩说道。

    在乡里的治理中掺沙子的举动依然要继续下去。

    其实西园军算是好解决的,毕竟其兵员来自不同的州郡,通过派遣为吏,再有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继续留在军中的人员,最终能留下的相比于满编能有个六七成。

    难点在于本就以世代职业兵为主的北军八营,增兵的时候只需要花钱就够了,削兵的时候要考虑的就多了。

    想到这儿,刘辩先对蹇硕和黄忠说道:“卿等回去之后便做好擢选准备,告诉将士们不会再另行削减,以安军心。”

    两人应命之后告退。

    而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刘辩又拿出了一份文书,上面记载了司空杨彪昨日在家中宴请宾客的名单。

    此外,杨修在度田事宜后,仍时常拜访董卓,两家的私交在逐渐升温。

    刘辩望着文书,心想着杨彪的名字,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袁氏在袁隗的主持下分宗之后,虽然其影响力还在,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两宗的人员更替,最终一定会演变成陈郡袁氏和汝南袁氏一般的情况。而刘辩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种用不见血的方法分化阀阅豪族的手段的作用,堪称阀阅豪族版的推恩令。

    袁基三兄弟的事迹充分证明了,便是亲兄弟,在利益面前绝非一条心。

    但在袁氏之后,却并没有“懂事”的阀阅豪族到刘辩面前自砍一刀,让刘辩有些失望。

    而在袁氏之后,大汉最有名的阀阅当属杨氏了。

    想到这,刘辩将手中的文书重新合上,心中升起一念——司空或许是时候换人了。

    “来人,去请尚书令及仆射。”

    等到皇甫嵩和荀彧抵达之后,刘辩问道:“此前朕曾提过,将尚书台拟定与审核诏书之权分于两处,卿等有何应对?”

    皇甫嵩率先答道:“按照旧制,尚书令在时,诏书出于令之手,令不在,仆射代之。再之后,以诏书所应之曹尚书领之,确有缺乏审核之隐患。”

    “起初,臣与文若商议,以仆射拟诏而以令审核之,然一旦两人中有阙职者,恐耽误正事。是以,臣与文若思虑再三,以为可在尚书台中另设官员,以领审核之责,私以为陛下可钦定数位侍中,侍中本为内臣,又无实职,正可为之。”

    本质上来说,增添一项审核权是在削减尚书令和尚书仆射的权力,但皇甫嵩和荀彧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外引入人选,其公心可见一斑。

    而且刘辩记得,三省六部制中,负责审核的门下省长官便是侍中,如今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吧。

    不过对于刘辩来说,他身边的作为近臣的侍中可太多了,毕竟他一向人事不决便拜为侍中。

    袁隗、马日磾、樊陵、曹腾、马腾等,就连皇甫嵩,身上也兼着侍中。其中如马日磾和樊陵,根本就在南方,一个管移民,一个修水利,全职的侍中如袁隗、马腾,刘辩也不敢……

    刘辩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袁隗确实可用,反正只是让他审核诏书内容而已。

    而且,如此也能显露出他对分宗之后的袁氏的优待。

    如今审核诏书的侍中在尚书台所能起到的作用肯定比不过有门下省在的时候,更不要说在理论上拥有直接顶着皇帝否则奏书的资格了。

    至于袁隗之外的侍中名额,大可以擢选来自州郡的刺史二千石领之亦或是朝中高官领之,比如如今刘辩看得不怎么顺眼的杨彪。

    以汉室如今尚书台加三公九卿的官僚体制,想要过渡到隋唐时候的三省六部,非一日之功。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作为实际上尚书台权力延伸的三公府属官众多,且三公有权自行征辟。将二者在名义上结合就已经不是简单的事了,遑论中间还夹杂着汉家官秩最高者,位同宰相的三公。

    总之,先把三省的这一套“拟定、审核、施行”的架构立起来。

    然后,刘辩忽然意识到,这么论起来,反而是如今的尚书台是中书省,侍中代表门下省,负责施行的三公府倒是成了尚书省。

    ……

    “杨卿,事情便是这样,侍中于审核诏书之制初建,是以需要老成稳重之臣坐镇……除了袁卿之外,朕首先想到的能担此任的便是卿了。”

    向杨彪宣布决定的这一刻,刘辩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心还是不够黑。

    不然直接罢免杨彪迁为侍中就是了,哪里需要给他一个理由。

    而杨彪听了,哪里有说不的底气。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虽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他马上还能当侍中,还是有兼职的侍中,杨彪已经觉得庆幸了。

    “伏唯陛下所令,臣谨受命,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杨彪拜道,他已经在心中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了。

    “此重任,朕便托付给卿了。”刘辩面上郑重地说道。

    说完之后,杨彪适时地告退了。

    而在杨彪离开后,刘辩则思考起了新任司空的人选,亦或是为了三公府与尚书台的合并,干脆不设。

    但后一种方案很快就被刘辩所放弃。

    原则上来说,最适宜担任司空的人是刘虞,但如今幽州的移民安置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还需要刘虞坐镇幽州总揽大局。

    而在刘虞之下的另一个人选便是安东将军陆康。

    四安将军本就是为了招揽羌蛮越等屯田的临时方案,其中,最早被废除的便是安北将军陶谦。

    如今各处的屯田工作都已经步入了正轨,敢于作乱的蛮族山越等在过去几年早就作乱了,余下的交给各郡即可,已经不需要掌一州或半州军事的将军总揽全局了。

    昔日荀爽去世前的最后一份奏书其实便已经暗示了,在扬州的屯田工作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将陆康诏至朝中以为公卿。

    此外,荆州也不再需要一个总揽军事的刘表了,而居于南中的刘备身上的将军之职也该换一换了……

    总之,在连番的叛乱之后,和平随之而来。

    另一边,杨彪强忍住心中的叹息,出了皇宫,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一下子从司空变成侍中了呢。

    等到杨彪的车驾抵达家门口,才下车的他忽然看到他的儿子杨修似乎正在门前欢快地踱步。

    这异常的一幕立马引来了杨彪的警惕——该不会他这个宝贝儿子又做了什么事来坑他这个老父亲了吧!

    杨彪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杨修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

    杨修自不知道他父亲的心思,今日去司徒董卓府上时,恰好遇到了董卓的孙女董白——自从当初被董白打了一顿后,杨修不知为何,没事的时候时常会想着董白手持棍棒打他时的样子。今日与董白说了几句话后,杨修心中分外开心。

    “逆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杨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来自他父亲的质问,本能地点了点头。

    同为三公,他的父亲和董卓的关系的确不易太过亲密,是以杨修一直都还是瞒着他父亲的。

    “果然如此!”杨彪冷笑道,“做下错事,敢认就好!”

    杨修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他有些忍不住……见杨彪这样说,他只当杨彪知道了,点头道:“父亲既然知道了,还请父亲莫要见怪……”

    “不见怪?”杨彪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狠狠地打!”

    ……

    与杨彪父子不同,刘琦在确认了他的父亲刘表终于要回归雒阳之后,无比激动。

    弟弟刘琮不在身边,刘琦便向黄叙分享他的快乐:“父亲忠于王事,自从去荆州之后,便一直在荆州奔走,往来只有书信,便是元旦团聚之时,也始终没有回来,如今,总算等到父亲了。”

    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刘琦终于等到了他父亲接到诏书抵达雒阳的这一天。

    这天,提前得到消息的他带着弟弟刘琮早早地在雒阳城外的官道旁等着了。

    终于,在早上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之际,刘琦总算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只见他父亲一马当先,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刘琦不疑有他,连忙带着刘琮迎了上去。

    “拜见父亲!”两人齐声拜道。

    刘表见到儿子,早已经下马来到了马车的旁边,见两人已经拜见了,连忙说道:“不急,先来拜见你们的母亲。”

    刘琦:?

    他和刘琮的母亲早已经离世了啊。

    但见马车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明艳的妇人,被刘表搀扶着下了马车。

    “你们的母亲出自襄阳蔡氏,今后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们的母亲。”

    瞬间,刘琦一点都不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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