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大地,乃人界九州之中幅员最为辽阔之地。雍州西面有一神秘的地方,那里是魔界和冥界的入口,更有人从此悄无声息进出妖界。
正因如此,九州之中,除了流影城之外,也唯有雍州之内,人、魔、妖、鬼并存。雍州大地得以平安,全赖坐落在须弥山上的正道大派,梵音寺。
梵音寺高僧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他们斩妖除魔,维护正义,保得雍州一方平安。雍州之人对梵音寺也是敬仰万分,城内百姓人人吃斋,家家念佛。世人皆知梵音寺佛法精深,城中也多有要拜入梵音寺,以求长生之人。
梵音寺收徒极重慧根与机缘,修佛即为修心,要摒除欲念,以达“佛在自心,自性真如”的境界。只求个人成长,不顾众生疾苦之人,自不能拜入梵音寺。
是以雍州城中不尊佛法之人,多乃欲求佛缘而不得之辈。
雍州城中有两大家族最为出名,其一乃沐家庄。庄主沐天德乐善好施,潜心向佛,其子沐念竹更是被梵音寺方丈心烛上人收为俗家弟子,威名远扬,沐家庄也深受雍州百姓爱戴。
雍州城中还有一贾府,贾府之主贾福,十年前拜一异人为师,从此之后一帆风顺,如今他已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贾福今年四十有六,衣食无忧之后便想求得长生。
他曾多次造访梵音寺,不惜重金,以求长生之法。因其钱财来路不明,他又为人吝啬,性情冷漠,纵有万贯家财却从不施舍半分,梵音寺多次拒绝了他的捐助,并劝他救济百姓,广积阴德。
贾福至若惘然,心生怨恨,变本加厉,不但从不接济穷苦之人,反而肆意戏谑,以此来败坏梵音寺名声。
梵音寺长老得知此事,便多次派门下弟子点化劝阻。贾福却自甘堕落,不求来生富贵,只求今世快活。
从此之后,他便将心思全部都放到了望乡阁中,号称天下第一绝色的柳如烟身上,想将她娶回家中,供他玩乐。可任他花言巧语,百般刁难引诱,柳如烟只说“卖艺,不卖身”,断然拒绝。
贾福每日往来望乡阁,已有一年之久,却始终未得其所愿。
这一日,贾福又在望乡阁碰了一鼻子灰,带着他的两个手下,悻悻而归。
贾福大腹便便,却行走如风,两个手下在他身后快步相随,三人一路向贾府走去。贾福闷闷不乐,叹道:“柳如烟这小妮子居然如此倔强,老子就不信降服不了她。”
他身后的一个手下,满脸猥琐,讥笑了两声,说道:“老爷,既然你喜欢柳如烟,不如干脆将她抢了来,倒省去了这些麻烦。”
贾福呸道:“你懂个屁!那须弥山就在雍州,我们如此明目张胆,难保梵音寺不会插手!哎,老子家财万贯,却一事难成,要这钱财又有何用!”
那手下被贾福一顿呵斥,点头哈腰道:“老爷,要说这梵音寺管得也太宽了。这凡间之事,他们出家人也要插手一手,当真惹人厌恶。这柳如烟,一不贪财,二不好利,只说要看什么缘分,也确实难办。”
“这还用你说!老爷我前前后后去了多少趟,银钱花了不计其数,如今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贾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子求长生不得,只愿今生乐得快活也不能,都因那梵音寺,若不是他们弟子众多,老子真想——”
那手下拉了拉贾福的袖子,低声道:“老爷,小心隔墙有耳。这雍州城中多半都是梵音寺信徒,若被他们听了去,又要多不少麻烦。”
贾福也四下观望,随后甩了甩袖子,不再言语,气冲冲地快步朝贾府走去。
贾府门前,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在训斥一个穿着邋遢男童。那男童躲在一个身穿僧衣,五官清秀的僧人身后。贾福心中烦闷,见状更是恼怒,喝道:“吵吵闹闹地做什么?好不心烦!”
那家丁见贾福归来,慌忙迎上前去,说道:“老爷,这小乞丐偷吃府上的包子,被我抓到,我正要教训。这和尚不知从哪来,一心维护那小乞丐,我们这才起了争执。”
贾福眉头紧皱,看了看那年轻僧人,“哦”了一声,冷笑道:“这位不是梵音寺的净空师父吗?怎么,你又是奉命来教训贾某的吗?”
那僧人双手合十,道:“贾老爷,小僧此来,是要劝说贾老爷多多救济城中百姓,广积阴德的。”
贾福把手一摆,怒斥道:“好了,老子要怎么活,自己说了算。老子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梵音寺要普度众生,为什么要老子花钱!”
净空颔首道:“贾老爷,请恕小僧直言,你这钱财来路不明,小僧如此做,也是为了减轻贾老爷今生罪孽,来世——”
“放屁!”
贾福指着净空的鼻子,怒道:“老子才不管什么来世!老子的钱怎么来路不明了,你莫要在此胡说,否则老子就对你不客气了。滚!”
贾福怒气冲冲,转身就往里走,他的两个手下对净空推推搡搡,口中更是污言秽语,若不是知道他身怀梵音功法,早就拳脚相加了。
贾福走到门前,忽然停下,他一摆手,说道:“等一下!”
那两个手下闻言停了下手。贾福忽地转过身来,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那个家丁:“这孩子偷吃了几个包子?”
家丁说道:“回老爷,一共六个。”
那孩子身子躲在净空后,却伸出头来,说道:“你胡说!我没有偷,那包子都是你们要扔掉的。”
孩子说完,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那家丁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乞丐,老子的东西,就是扔了也不给你!你未经允许便吃,那不是偷,又是什么!”
贾福摆了摆手,示意家丁退下,他向前两步,走到净空身前,说道:“净空师父,你刚刚说的有理。佛家说今世因,来世果,我也想积些阴德。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净空略略沉思,双手合十道:“不知贾老爷要赌什么?”
“就赌你梵音寺弟子的定力!”
贾福奸笑了两声,说道:“这样吧,这孩子偷吃了我六个包子,我也不再追究。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雍州城中的忘乡阁,净空师父可曾听过?”
净空点了点头,说道:“小僧却有耳闻!”
贾福接着说道:“那忘乡阁中的柳如烟,柳姑娘,想必净空师父也知道。贾某便与净空师父打个赌,这孩子吃了我六个包子,贾某不但不怪,还要请你去忘乡阁中快活。”
净空闻言一惊,口诵佛号道:“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净空怎可去那烟柳之地。”
贾福摆了摆手,说道:“净空师父此言差矣。既然梵音寺要普度众生,那忘乡阁中的人难道就不是芸芸众生了吗?那柳如烟姑娘就不值得净空师父度化了吗?”
净空沉默片刻,双手合十道:“贾老爷说的是,众生平等。若柳如烟姑娘诚心向佛,净空自当度化。”
“好!”贾福双手一拍,接着说道:“柳如烟姑娘也是个苦命之人,家境贫寒,不幸堕入烟柳之地。她的心愿,便是做回一个普通人。可要做回普通人,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是要付给忘乡阁主人一大笔银钱,第二,便是柳如烟要找到一个与她有缘,让她心动之人。我要与净空师父赌的是,这孩子吃了我六个包子,那你就要去忘乡阁六次,去见柳如烟姑娘。
我们以一个月为限,如果这一个月内,净空师父定力足够,与柳如烟六次相见,依旧没有对柳如烟姑娘动心,那便是净空师父赢了。贾某愿意献上一半家财,救济城中百姓。
雍州城中的贫苦之人,也必会感念净空师父恩德,贾某也可积攒阴德。如果净空师父定力不够,对那柳如烟动了心,嘿嘿,那就算净空师父输了。不过,即便如此,贾某也愿为柳如烟姑娘赎身,以恭喜她找到意中之人。不知净空师父意下如何?”
“这......”净空心中疑惑,闭口不答。
贾福整理整理了衣服,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讥讽道:“净空师父一直把救济贫苦,普度众生挂在嘴边。如今,贾某愿意拿出一半的家财来,救济城中百姓,或者为一个堕入烟柳之地的女子赎身。
无论这场赌局的谁胜谁负,都是善举,却不知净空师父却为何拒绝!
难不成,梵音寺弟子的身份和名声,还要比你们口中的芸芸众生还重要?又或者,梵音寺不过也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整日劝说我们要多积功德,自己却不愿付出半分!”
净空双手合十,默念经文,却见身后的男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双眸之中充满了渴望。
净空轻轻叹息,对贾福说道:“既然贾老爷有如此善心,那净空从命便是!”
“好!”
贾福拍手道:“那我们就以一个月为限,七月十五见分晓!无论输赢,贾某都会献出一半家财,或救济百姓,或替柳如烟姑娘赎身,绝不反悔!”
他又对身边的手下说道:“你们提前去忘乡阁,帮净空师父安排好!但凡他要去忘乡阁,不能让柳姑娘见别的客人!”
“是!小的这就去办!”那手下转身向来路跑去。
贾福也遵守承诺,没有难为那孩子。净空将那男孩送回了家,心事重重,他找了一个清静之地入定参佛。第二天中午,他缓缓起身,朝忘乡阁而去。
那忘乡阁就坐落在雍州城正中心最繁华的地方,城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忘乡阁建得极尽富丽堂皇,一石一瓦都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
来往此地的,也都是雍州城中的富贵之人,也都是九州其他地方慕名而来之人,他们无不富甲一方,或者闻名江湖。他们到此,都是为了一个人,那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绝色的柳如烟。为一睹芳泽,每日来往忘乡阁的不下百人,然而梵音寺的僧人,却从未到过此地。
江如境相貌清秀,身穿一身僧衣,更显超凡脱俗,是以他站在忘乡阁门外,引来了众人围观窃语。贾福早有交代,一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见江如境到来,便将他带到了忘乡阁的三楼,那里便是柳如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