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奴离开之后,大殿内众人各有所思,心境大不相同。
赢得赌约,重获自由之后,胡笙自然是满心欢喜,内心激动溢于言表。
狄天盈和六大长老个个面沉似水,左右为难,他们自不愿天罡真法外传,可与胡笙有约在先,如果此时反悔,又坏了天罡名声。
韦星阑内心复杂,经过刚刚一战,他清楚地看到了芸逍的修为,以自己现在的道行,根本没有把握能够胜过芸逍。
而且,昨日与那鹰魔一战,又伤了元气,还不知在四派会武之时能不能复原。
更令他吃惊的是,小虎刚刚那一招,居然也如此厉害,修为与芸逍在伯仲之间,两人关系又极好。搞不好,他也在将来也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芸逍和小虎则是内心战战兢兢,二人血气方刚,遇到七剑奴这样的对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击败对手。
眼下,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所为给天罡剑派和狄天盈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胡笙虽不是坏人,可他对于天罡剑派而言,却是一个“罪人”。
他们帮胡笙赢了赌约,不知狄天盈作何感想,又会如何去跟玄承掌门言说。
沉默许久,就当胡笙脸上的笑容即将消失之时,狄天盈忽地叹了口气,对胡笙说道:“也罢,既然你我有约在先,我绝不会食言。从今日起,我派不再追捕于你,但你也不得以天罡弟子自居,更不能再回慧剑山!
胡笙,无论如何,你我也系出同门,还望你他日行走尘世,莫要忘记师尊教诲,万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
若你有辱先师和天罡名誉,我天罡剑派绝不会饶你!”
胡笙面露惊讶之色,沉默片刻,对狄天盈一拱手,说道:“狄掌门果然言而有信!胡笙在此谢过了。你放心,我一身修为均拜师父所赐,我绝不会辱他名声。
至于做伤天害理之事,呵呵,我胡笙的为人如何,不需要天罡的教条约束!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胡笙说完,还不待众人反应,瞬间化作一道白光而去。
狄天盈望着空荡荡的大门,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
芸逍见状,立刻躬身施礼道:“狄师伯,芸逍和师兄年少无知,坏了师伯大事,还请师伯责罚!”
姜天锐闻言,冷哼了一声,将头瞥向一边。
狄天盈却换上一副笑脸,说道:“二位师侄何故如此。我与胡笙赌约光明正大,二位师侄不过是依我之命而行,何过之有!
你们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悟性和修为,乃我正道之福,我当高兴才是,又怎会怪罪。
你们不必忧心,这件事,我自会向玄承师兄解释。玄承师兄深明大义,也不会责罚你们。”
芸逍如蒙大赦一般,说道:“多谢师伯!”
他心中一动,想到目前的处境,还是提早离开为好,便又说道:“师伯,我和师兄在此也多有叨扰。而且,四派会武之期将近,我们也该告辞了。塑剑之恩,芸逍必铭记于心!”
狄天盈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四派会武乃我正道的首次,你们又都是逍遥门下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早些回去准备也是需要的。
既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们。就由星阑送你们下山,待到会武之时,我还盼望着二位师侄能够一展身手,拔得头筹。”
芸逍拱手道:“芸逍不敢!有韦师兄在,我和姜师兄绝不敢做夺魁之想。多谢狄师伯,多谢各位师伯、师叔。芸逍和师兄这就告辞了。”
二人一一拜别了其他六位长老,由韦星阑带领,走出了慧剑山庄。
离开慧剑山庄,芸逍心中的大石方才落地,他只觉心情舒畅许多。
可不知为何,芸逍和韦星阑的关系似乎又冷了几分。除了正道三代大弟子之争,两人之间还有一个若溪。
韦星阑似乎并不知道若溪与芸逍之间的情愫,在他的心中,正道三代大弟子的身份更重要,是以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芸逍本就忌讳这个话题,韦星阑不提,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一路上,芸逍和小虎关心韦星阑伤势,韦星阑则赞美二人的修为,三人走边走聊,韦星阑将二人松下了慧剑山放在与他们道别,独自回山。
与芸逍二人分别后,韦星阑心中忐忑,低头向慧剑山走去。
如今,他的头脑中只有如何能在四派会武中击败芸逍,拔得头筹。
想到此处,体内真气不受控制地涌向心脉,他不禁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担心内伤不能痊愈。
就在这时,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韦公子,可是有伤在身?不知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伤害公子?”
韦星阑身子一震,停下脚步,右手拔出影渊神剑,闻声望去。
见到前面三人,韦星阑也不由地大惊失色,三人正是魔教的宫北里、继天和水湄。三人之中,除了水湄,其余两人道行都肯定在自己之上。
尤其是宫北里,她的道行早已达到仙级高手之列,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见韦星阑面露惊慌之色,宫北里掩面而笑,柔声道:“公子不必如此惊慌,我三人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更不会伤害公子的。”
韦星阑紧皱眉头,高声喝道:“魔教妖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到我慧剑山来为非作歹,莫非是欺我天罡无人不成!”
继天淡淡一笑,说道:“韦兄弟莫要误会,我三人真的的刚好路过,并无恶意。依我看,韦师兄似乎有伤在身。
你们正道四派会武之期将近,韦兄弟乃正道三代的大弟子,拔得头筹本应探囊取物。
可如今韦兄弟有伤在身,刚刚离去的芸逍和姜小虎修为也不可小觑。如此看来,韦兄弟要技压旁人,恐怕也要费些力气。”
韦星阑怒目而视,冷声道:“魔教妖人,对我正道行踪如此了解,还说来此并无恶意!”
继天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说道:“韦兄弟,你误会了。我们三人来此之前,并不知道韦兄弟受伤,也无任何目的。
至于此次正道四派会武,玄承掌门早已公布于世,九州之人,凡能上得齐源山者,都可观看,我们自然知晓。
韦兄弟,我知道你对我魔教素有偏见,可我师父却十分欣赏韦兄弟。
我这里有一瓶九转回魂丹,乃我派疗伤圣药,可赠与韦师兄疗伤。
韦师兄不必担心,此丹乃师祖以天下珍贵药草炼制,对你的功法并无损害。”
韦星阑冷声道:“虚情假意,我绝不会接受你的好意,更不会中你们的圈套!”
继天依旧是淡淡一笑,附身将药瓶放到地上,说道:“韦兄弟,此药对你有利无害。要如何处置,就全凭韦兄弟了。”
水湄淡淡一笑,说道:“韦少侠,鬼圣君师叔的确对你另眼相看,还望韦师兄不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既然我们在此遇到,也算是缘分。我们三人便再帮你一个忙!”
韦星阑问道:“妖人,你要做什么?”
宫北里嘤嘤笑道:“自然是帮你除去此次会武最大的对手了!”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御空而起,往芸逍和小虎离开的方向而去。
韦星阑见三人离去的方向,也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他刚想去帮忙,又停下脚步,自忖道:“如今我有伤在身,即便去帮忙,也未必能够对付宫北里三人,不如我去师门求助。”
想到此处,他转身走向慧剑山,可眼角余光瞥见地面上的黑色药瓶,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却说芸逍和小虎离开慧剑山之后便御空飞行,往齐源山方向而去。
就要回到师门,二人心情也是激动不已。尤其是在经历了天罡之行后,芸逍更觉得逍遥派中多了许多人情味。
他看了看小虎的背囊,想到云儿披上御空斗篷遨游天际的样子,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就在这时,前方天际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一股强大的魔力倾泻而下。芸逍和小虎同时认出了这是宫北里的法宝,宿劫鞭。
二人不敢硬接,在空中调转身形,躲过了这一击,落到一处丛林中。
芸逍和小虎都与宫北里交过手,以她的修为,即便是他们二人联手,也未必能有胜算。
而宫北里为人奸诈,她既然敢在此现身,一定是有备而来,不可力敌。
芸逍并不想与她正面冲突,便带着小虎在树林中穿梭,想要甩掉宫北里。
谁料,继天和水湄忽然出现在二人身前,正在他们诧异之时,宫北里落在他们身后,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见此情景,芸逍怒道:“这里是慧剑山地境,你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就不怕被天罡剑派察觉吗?”
宫北里嘤嘤笑道:“芸公子,姜公子,没想到云乌城一别,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不瞒你说,我刚刚也见到了韦星阑公子,他也能猜到我们到此拦截于你们。
不过,你猜,他会不会前来相救,或者将此事告知天罡的那几个老头子呢?”
芸逍闻言,心中一凉,不知为何,他内心笃定韦星阑不会来救他们,更不会将此事告知天罡长老。
不救他们,是不想多两位未来可能的对手,不告知天罡长老,是不想在师长面前坏了形象。
可面对三位魔教高手,芸逍自知毫无胜算,为今之计,也只好想办法脱身。
继天几乎看穿了芸逍所想,淡淡道:“芸少侠,师父对你一直颇为欣赏。当然,对韦星阑兄弟也是如此。
他历来看中青年才俊,你们二人都是他欣赏之人。可你们均为正道弟子,谁能接受师父的好意,却不可知。
不过,你也看到了,韦兄弟并未前来相助。芸少侠,你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言下之意。”
芸逍冷冷一笑,对继天说道:“继天,你不必挑拨离间!韦师兄有伤在身,此时一定去天罡剑派求援。
反倒是我要奉劝你们,天罡剑派与魔教素有冤仇,你们若不离去,恐怕到时候想要脱身就难了。”
水湄噗嗤一笑,说道:“芸公子聪明绝顶,可我们也不是痴傻之人,你想哄骗我们,没那么容易!既然你们不识时务,那我们就不得不选择韦星阑了。”
宫北里也是面露失望之色,柔声道:“水湄说得不错,芸公子,我虽然倾慕于你,可你若如此冥顽不灵,我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眼看宫北里目露凶光,小虎爆喝了一声,抢先出手。
孤星护心凯护住他周身,小虎纵身跃起,使出了刚刚领悟的一招三式,三道玄青色刀光一齐劈向宫北里。
宫北里见状,立刻收起笑容,慌忙以宿劫鞭抵挡刀光。
小虎这三道刀光凌厉无比,且角度刁钻,宫北里也只能以宿劫鞭挡住两道刀光,第三道刀光劈在了她的护体真气上。
宫北里被刀光震退一丈有余,体内真气也呈现涣散之势,她忙运功压制体内真气,不由地点了点头,对小虎说道:“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姜公子的修为有如此精进!今日,我若不教训你们,倒是让韦公子小看了!”
宫北里说完,运转灵阴真气到宿劫鞭,要对小虎下重手。
芸逍赶忙抢上,与小虎并排而立,想要一起接下宫北里的重击。
就在此时,却听他们身后有人高声喊道:“好猖狂的婆娘,想伤我徒儿,要先问问我!”
众人都是一惊,宫北里抬头望去,却见一道凌厉的红色剑光激射而来。这道剑气之强,是她生平仅见。
宫北里慌忙以宿劫鞭抵挡,黑色的魔力与红色剑气轰然相撞,整个树林的树木都被两股力量的余波震得粉碎,地面豁然出现几道数尺深的裂痕,芸逍四人也都站立不稳,向后退去。
余波散去,一个身穿天罡剑派道袍的男子站在芸逍和小虎身前,正是先一步离开慧剑山庄的胡笙。
宫北里在他一击之下,也险些吃了亏,若没有宿劫鞭,此时恐怕已然受伤。
继天和水湄更是震惊,正魔两道争斗数百年,彼此早已清楚对方的实力。
如今,天罡剑派出了一个如此了得的人物,他们竟然丝毫不知。
胡笙双手掐腰,望着半空的宫北里,冷声道:“原来是魔界神兵,难怪你如此目中无人!不过,以你一个女子,居然能够驾驭这等凶物,想来也是魔教一等一的人物了!”
宫北里满脸严肃,打量着胡笙,喝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能有如此修为,你必是天罡长老一辈的人物,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胡笙并不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小虎,说道:“我是他的师父!你要伤我徒儿,就要先问我!如今,你我双方各有三人,不妨就比试一番!反正我也百年未跟人交过手,也想活动一下!”
宫北里微微皱眉,并不答话。一旁的继天对胡笙一拱手,说道:“前辈道法精深,既然不愿透露身份,我们也不便勉强。
我师父鬼圣君对芸逍和姜小虎两位少侠也是极为欣赏,我们今日本无恶意。既然前辈到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胡笙打量着继天,点头道:“果然好天赋,没想到,魔教也收了这许多天资不凡的男女弟子,难怪正道的老家伙们坐不住了。
鬼圣君,的确是了不起的人物,将来必会成为魔教未来的掌门人。
看在他的面上,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走吧!”
“既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继天对胡笙一抱拳,与宫北里,水湄二人御空而去。
见宫北里三人离去,芸逍也松了口气,他对胡笙一抱拳,说道:“前辈,多谢解围!”
小虎也走上前来,问道:“前辈,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胡笙重重地拍了小虎的头,训斥道:“你个笨徒弟,你真当狄天盈如此大度吗?你们帮我胜了七剑奴,他肯定是心生不快,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发作罢了!
我若再与你们同行,那他岂不是会迁怒你们!所以,我不得不提前离开,在慧剑山下等你们!”
小虎挠了挠头,也觉胡笙说得有理。
芸逍心中赞道:“没想到胡笙前辈被囚禁百年,依旧如此冷静睿智。”
他对胡笙一抱拳,问道:“前辈,敢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
胡笙沉默不语,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也罢,我乃天狐一族,如今重获自有,也该认祖归宗。
芸逍,我曾听你说,青霓建起了一座红尘客栈,客栈在何处?
我就先去她那看看,之后再去小昆仑山找紫菱姑娘。”
芸逍点头道:“前辈如此最好,紫菱姑娘以一人之力维护天狐族人,的确需要前辈这样的高手。
至于红尘客栈,在雍州境内,与冀州、豫州的交界处,并不难找。前辈到了雍州之后,打听便知。”
胡笙点了点头,小虎问道:“前辈,你不与我们同行吗?”
胡笙闻言脸色一变,举起手来又要打,小虎向后一缩,胡笙也收回了手,摇头道:“你这笨徒弟,我跟你们同行,万一被你们正道之人发现,岂不是给你们徒增麻烦。
算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徒儿,你可要好好修炼,不能偷懒。否则,一旦你们修为突破化境,你就会被芸逍远远甩在后面。
你们二人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可这世间凶险远非你们看到的这样。
像姜天锐那种毫无城府之人,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你们道行高过他,也就是了。
但是,有些人的可怕并不在修为上,而在人心。这些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也是你们难以应付的人。”
小虎“哦”了一声,说道:“是,前辈,我记下了。”
小虎不肯拜胡笙为师,胡笙也不介意,只把小虎当徒弟。
小虎队胡笙也有一股莫名的亲近,他虽不称呼他为师父,可也极为尊敬。
胡笙转身要走,又忽然转过身来,面色凝重道:“芸逍,小虎。我在慧剑山下见到了韦星阑,他行色匆匆,似乎知道魔教三人要对你们不利!
可如今看来,他并未将此事告知天罡剑派的那些老头子。我猜测,他是不想给自己在四派会武中徒增对手。
此人心机如此之深,而且道行天赋也都属一流,你们日后要多加小心于他。”
芸逍闻言一怔,想起之前肖疏影对他的提点,再结合今日之事,他对韦星阑也不再抱有幻想,当下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提点,芸逍记下了。前辈,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胡笙点了点头,用不舍的眼光看了看二人,随后转身而去,很快就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