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犷师弟听到大师兄的说教,赶忙将话音降低八度,并小心翼翼地回复道。
“知道了!我就来。”
大师兄简单答复后,随即望了望他身边的小师妹一眼,却见师妹侧身远眺山景,故作凝神回避之状,他只好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此人正是九嶷掌门人、黄君杰的大弟子闵逸尘。
犷师弟见大师兄走开,瞥见小师妹在前边,觉得很没面子,望着大师兄远去的背影,牢骚满腹说道:
“哼!说我搞错了,是吗?我才十八岁,凭空给加了一岁,我真的很老吗?”
他虽是自言自语,其实倒也不假,小小年纪却是一脸络腮胡须,长相老成举止应变、也不够灵活,因而貌似二十八九岁模样。
“十八岁还小吗?比我还大一岁呢,就算是我,也不会像你这样,咋咋呼呼的,一点都不稳重。”
小师妹似乎因被人看见与大师兄争辩,亦或是本就对其不满,故而也就不客气地、对师弟指教起来。
高声呼喊的犷师弟,正是九嶷掌门黄君杰的关门弟子犷骋,此刻看见黄馨曼责备他,不由地红着脸,低声扭捏道:“小……师姐!”
他本想叫小表妹,但最终还是改了口。
黄馨曼不乐意了,板着脸说:“师姐就是师姐,怎么会成了小师姐,哎!虽然我比你小,但我还是你的师姐!”
黄馨曼在说小师姐‘小’字时,故意摇头晃脑,学出了长长的拖音。
“可你……是我……表妹啊!”犷骋有点不服输。
“说的好呀!可你到九嶷山来,又不是走亲戚串门子的,你怎的称呼我爹做师父,不叫姑父来着,那是来跟我爹学武的!明白吗?就得论武排辈,等哪天我去你家游玩,你再叫表妹不迟,嗯!我没时间跟你辩嘴,我也瞧瞧去,看爹为什么非要二师兄跟着去。”
说话间,人影已让过犷骋,黄馨曼一挥手,推开另一半大门,很快,脚步声也远了,剩下犷骋傻愣愣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九嶷弟子犷骋、终于还是忍不住,“呯”地一声,一掌击向旁边的山石,将半截成人大的石块震飞。
直到听见落下山崖的沉闷撞击声,他这才流露出笑容、如意舒了一口气,好像心中的怨气,也随之远去并消散。
凤儿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这伶牙俐齿的姑娘,乃是九嶷掌门黄君杰的小女儿,好像对她的二师兄叫阳什么的情有独钟,又好像这个阳师兄、对她还有点不明不白。
而大师兄反倒因此惴惴不安、有点担忧的意思,难道这位九嶷山的大师兄也有……。
直到传来坠石的声音,姬飞凤才有所醒悟,一把拾起放在山岩上的紫微剑,轮回功流转、五指发力,借宝剑单挑,凌空一个筋斗。
凤儿从近四十丈高的山岩底下,纵身飞跃而上,落在九嶷山天府大门的不远处,离犷骋也就一丈之遥。
“什么人?胆敢擅入九嶷山,看招!”
犷骋刚刚心情转好,猛然听见异动、跟着白影一晃而过,想起师父书信上所说的‘一起诛杀东瀛小妖’,以为贼人已经知道细节、并上山来偷袭,所以他也没看清是谁,就急急递出一招‘云蒸霞蔚’。
凤儿原本是打算嘲弄一下,这个头脑简单、是非不清的九嶷弟子,当初在鱼龙帮时,他仗着九嶷山名头瞎掺合,自己因顾及其是九嶷弟子,多少留了些情面,现在自己还没进宝殿大门,其人就不客气地招呼起来。
凤儿人还没落地,就被极厉害的招式封住下盘,而且是从自己的身后出招,凤儿不免气恼,暗自责怪犷骋,也不问清是怎么回事,草木皆兵、到如此地步,活脱脱一副吴牛喘月之象,令人不寒而栗。
侧首急忙一招‘流星破玉’,挥手疾点犷骋左手臂孔最穴,犷骋见招拆招执意不避,左臂一旋全力推进,大有切断凤儿足踝关节。
凤儿这下恼火的很,这傻小子给他小师姐骂混了不成,到了这般地步,自己想换招都不行,只得变指为掌右臂反手一挥,挑开犷骋右腕,身子借机左倾,下盘也抬高了寸许。
姬飞凤轮回功力透左掌阳转阴,掌剑使出想不斩都不行,什么面子里子,在九嶷山的大门口统统不让了,然而终究有点胆怯,在击中的一霎那,凤儿收起了两成力。
其实这一切姬飞凤有些误解,首先犷骋并不知道凤儿来历,其次九嶷山上陡起异变,犷骋临敌经验不足,处置紧张不当,一旦遇事都是力求速战速决,自然而然是用最有效、最有杀伤力的招式。
见姬飞凤左掌切向自己左前臂,犷骋并不如何害怕,好在自己刚刚练剑时,借用三师兄黄子超白金护腕,戴在手臂上还没来得及送还。
此刻,犷骋已感受到凤儿掌剑的丝丝寒气,简直比真剑还要令人彻骨,犷骋左手不由自主、稍稍后抽一寸,就只一寸保存了他左手、永远使剑的权利。
凤儿这一剑精准而发,正好斩在犷骋的白金护腕上,否则姬飞凤的阴冷之气,足以损伤犷骋的筋脉。要知道凤儿的右手,正握着龙应天的宝剑,这等金玉利器只要拿在手中,就能使轮回功的功效倍增。
凤儿这招实属有意而为,为的是让犷骋知难而退,自己也好早些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但很多时候,人的想法和做法,总是与目的背道而驰,更何况凤儿遇到的、还是九嶷山这个头脑缺根筋的傻小子,她又焉能简单收手。
饶是如此,犷骋的胳膊还是一阵剧痛,整个左臂如冰冻一般,暂时失去灵活的机能,偶尔一阵阵颤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犷骋凝神一看惊心更甚。
原来,来者正是在鱼龙帮和他打过交道的天涯姬,犷骋不禁恼羞成怒,右手使出九湘无形掌,招招如狂风暴雨,几乎拼命一般,闪转腾挪猛招迭出,竭尽九宫魅影的神妙章法。
只见衣影飞梭到处风声凄厉,犷骋左脚越过离位,跟着一掌‘帝子巡湘’,凤儿金银指一弹,冰珠一粒直入犷骋掌心劳宫穴,身子旋即右转左臂同时拂出,一招流星漱玉剑‘星光琢玉’亮开。
犷骋左脚踏定坤位,右脚飞起一招‘丹鹤穿松’,踢向天涯姬腰间,此乃虚招跟着右掌拍出‘雨淋斑竹’,直击天涯姬肩胛。凤儿右手剑鞘反戈一击,内息冲出督脉、阴阳轮回流转,身子前倾,使出一招霓虹剑‘流光溢彩’。
顿时霓虹飞散,犷骋猛觉云霞绕眼、幻境迷离,脚步拿不准位置,步步好似踏空,错愕之间胸口中剑,忙不迭借力奋身避开,闪身一旁只觉得五脏翻腾,内息紊乱胸间隐隐刺痛。
慌乱间,犷骋忙不迭大叫:“大师兄,她来了!”
“我在这儿,犷骋师弟,你且退下!”
大师兄闵逸尘和二师弟阳续瑞等,正在厢房里先后阅览师父的飞鸽传书,小师妹黄馨曼坐在一旁,嚷嚷着问这问那,得悉详情要求一同前去,不行也得行,于是师兄妹商量,等师弟黄子超回山再议。
忽地,闵逸尘听见外面有动静,觉得很不对劲,师弟阳续瑞亦已察觉,三人立马飞奔出门外探看,一瞧师弟犷骋已落下风,虽然他们不知道犷骋、口中所说的她是谁,但能感受到师弟、流露的一丝丝惧意。
“是!师兄,是她……天涯姬!竟然找上门来。”
今天九嶷山上的几个弟子,除黄子超一大早下山,有事不在九嶷山,其余人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均已三步并作两步闻风而出,来到大门外只觉寒风扑面。
就见天涯姬袂影翩跹,右臂回旋收招,素手纤纤婀娜凌空,豪袖曼曳武姿超绝,一派潇洒优美的情境。
其左手三指捏着剑鞘、横剑在胸,其余两指微微上扬,悠然一回首是笑非笑,却是丹唇皓齿微妙分明,伊人似乎有话要说。
姑娘如秋水般的眸光,刹那间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身形缓缓飘歇于大门、正前方四丈远处。
其人亭亭玉立丝袂飞扬,起落间风姿神韵不减,依然气势如云。
眼前白衣女子清雅柔媚的举措,令九嶷诸子不由地感到震撼,人人心中存有一个疑问,这天涯姬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要来九嶷山寻衅。
待姬飞凤收招甫定,众人随即都看清了她手中的宝剑,犷骋伸手一指急道:
“大师兄,天涯姬杀了龙大哥,这是师父赠送龙大哥的紫微剑,不会错的!师父说过,龙大哥是九嶷山的恩人,我要给龙大哥报仇!”
犷骋悲愤说道,猛地分身出手,趁大师兄闵逸尘不备,一下抽借出其腰间随身的彗光剑,猱身意欲要再上时,却被大师兄闵逸尘一把按住肩膀。
天涯姬以一敌三、剑废灵镜天刀等一帮邪魔走狗,传遍江湖也是三五日后的事,九嶷山虽然近在咫尺,却因地理环境制约而有别于江湖,一时并未得到讯息。
否则,惊惧的绝不是犷骋一个人,而是九嶷山师门上下。须知,就是掌门黄君杰,那也不是灵镜天刀的对手。
何况,天涯姬登上九嶷山,离三凶伏法也才第四天,所以闵逸尘等九嶷弟子尚不知情。
就听闵逸尘语气沉稳、不紧不慢,轻声对犷骋发话:“犷师弟,你不是她的对手,暂先退在一旁,让大师兄来品评品评!”
闵逸尘说完,眼睛盯着犷骋并点头示意其交还,而后伸手接过师弟犹豫归还的佩剑,无声无息地插入剑鞘。
忽然,大师兄闵逸尘前出两步,以极度不悦的神态和语气,对登门挑衅的白衣女子朗声说道:
“天涯姬,你也太狂傲了!你在鱼龙帮的所作所为、甚至于同犷师弟的阴差阳错,我闵逸尘可以不予追究,但那龙应天、乃是我九嶷山的恩人,江湖上无人不知!当然或许……你真的不知……”
闵逸尘有意稍停,然后沿着山门左右开阔地带、更像清高随意式的边走边说:
“果真你杀了他避走天涯,我九嶷弟子或许也能装聋作哑,可你居然目中无人,公然来到九嶷山叫阵,教我等九嶷山的不肖弟子颜面何存!?我闵逸尘若再行装疯卖傻、熟视无睹,那我这大师兄也就做到头了,说吧!你想怎么样比试?闵某不才,愿听君吩咐详细指点。”
“这位兄台既然是九嶷山首徒,应该通情达理,怎能因个人的一些恩惠,而置天下道义不顾,龙应天身为一帮之主,纵容鱼龙帮伤天害理,黎民苦不堪言,尤其是奸淫掳掠、竟身先士卒,我等闻所未闻,经年累月积怨于道路,致使两岸百姓、寒心千里良田荒芜。
龙氏仗着自己身后的九嶷招牌,任谁也不放在眼里,甚至于变本加厉,九嶷的不肖弟子,不会不知道吧?传闻九嶷掌门乃正直之士,纵使有一万个理由,断不会因此蓄养一条孽龙,我除此一害,不敢称有功,也不至于不容于武林,而避祸于天涯,倘若因此遭致杀戮,天涯姬百死不悔!”
凤儿字字珠玑,清清楚楚道来,令闵逸尘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顿了一下方才答道:
“纯属狡辩之词,果真如此,师尊早就下令,岂能让你一介小小女流之辈,轻易便赚取了名分。”
“想不到九嶷弟子,如此冥顽不化、是非不分,难道你还要想、替龙应天报仇不成?”
凤儿悠然向东踱了几步,随即转身微一哂笑,扫视山门前的九嶷诸子。
“那倒未必,或许你交出龙应天的紫微剑,那么待我师归山,也可商量去留,不过既然你如此喜好宝剑,那闵某就陪你练上几招,好教你长长见识,让你知道九嶷山总算没白来,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