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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大任 164天园主人有请

    “大哥尽管畅言,小弟面前无需禁忌!”

    “贤弟今既已生去意,大哥也就不枉加拦阻,以贤弟之才华品行、风格为人,官运断是不能长远的。教主在世曾经有言,若有人对出下联,可奉他为文天教的天师。微生所以至今尚未实言相告,只因不知贤弟好恶,你我既是金兰兄弟,一切听凭自愿,此间来去自由,贤弟尽可随意心性……”

    正在说话间,忽有人进门喜道:

    “二当家真在这里啊!我寻了多处不着,远远听书房这儿声音挺像,就急急赶来,天园主人有吩咐,让我来邀请木公子,说是大当家呕心沥血的上联,终于有人给对出了,须得当面致谢才妥当,偏偏水儿还没见过木公子,二当家可知他人在哪里?”

    木子因转头朝外探看,是一个年约十七八陌生姑娘,其人唇红齿白容貌姣好,发丝大半垂肩,眉额之间似乎有一种英英之气,浅绿色锦服束腰,衣饰简约得体。

    子因闻言是来邀请自己的,颇为惊讶还未答话,就听微生对那姑娘说道:

    “哦!原来是极水啊,你来的正巧,这位就是木贤弟,你正好见见,他不日即将离开此地。”

    “极水见过公子!”

    姑娘连忙进门,大大方方地朝木子因拜了一拜,算是行了个礼,木子因不明就里,也不知大哥有何示意,是以急急起身慌忙还礼。

    微生绝蓝当即对木子因道:

    “义弟,天园主人特意有请,劳烦你跟极水姑娘去一趟,其地不远,就在这厢房后面的文华苑,贤弟放心!四天之后,微生为你饯行!眼下我还有些事,就不再打扰贤弟了!”

    “好!我去去就回,有空再找大哥闲叙。”

    子因目送微生离开,转身对极水道:“姑娘请前面领路。”

    木子因随极水姑娘绕过书香园,从西侧幽径处的一个月亮门穿过,步行一小段经过打扫的卵石路,而后进入一间雅室,确切地说,是一间充满神秘装饰物的厅堂,两边各有四张椅子,沿墙壁放置。

    子因以为就在这里,便稍微停步,藉以等候主人到来,借机检阅美不胜收的木制花雕,以及各式典雅环绕的屏风画作,花雕墙裙光洁雅致,约有大半人高,且隐隐渗透着朦胧清淡的暗香。

    花雕上方是奇特的花鸟工笔画,一只鸟栖息在数朵花枝上,花枝被压深深下垂,两只蝴蝶朝花儿飞来,所以奇特是因为、画上的花朵呈凹陷,而鸟儿蝴蝶反呈凸出。

    木子因正惊异不解,却见极水姑娘、忽然双手扣在花雕上,左右轻轻一推,打开两扇花雕木门,就见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原来这奇怪的木屋子,仅仅是一间风格别致的玄关廊道。

    再看里面是一处、更幽娴开阔的庭院,虽然四下雪光一片,但却巧妙地映衬了、仅有的亭台花木,俨然已被妆扮成琼楼玉宇中的仙物。

    子因不禁惊奇疑惑,慢下了脚步,在一段拐角走廊行到北面时,来到一间开着大门的屋子。

    木子因随极水进屋,随意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四周,就听极水姑娘说:“木公子请坐!”

    然后又端来茶水说:“请用茶,公子稍待片刻,我这就去请主人……”

    “不用了,水儿!我在这儿……”

    声音轻柔从里间走出一人,淡黄色套装极为素雅,鬓鬟结珠发髻凌云、薄施粉黛暗香无垠,面颜白里透红,胜似邻家之女。一双秋水如画、蛾眉似剪,唯独神色之间、闪过若隐若现的忧悒,似乎刚从一种遥远的思念中醒来。

    木子因不由自主站起,正要诚心向姑娘解释、对联一事纯属文字游戏。

    却见女子已走近,并开口道:“小女子怠慢了贵客,公子请坐!”

    姑娘和颜悦色,且礼敬有加,木子因不免诚惶诚恐、谦卑坐下,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从未与不相识的姑娘对坐闲谈,心中不免几丝紧张犹豫,显得有些忐忑拘谨。

    姑娘似乎看出子因的不适,也就随意继续说下去:

    “我刚从齐鲁故地兖州回来,听菠儿说有贵客、解了大当家的围,心里很是感激,本来该登门拜会,只因素昧平生,怕惊扰了公子,所以特意请君来此,略表谢意!”

    “姑娘客气了,木某落魄京城,有幸蒙诸位眷顾,狂妄放浪之处,还望谅解。”

    木子因拱手称谢当面致礼,感觉眼前的这位天园主人,身份很不一般,想打探却又怕唐突佳人,勉强客套谦虚几句,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匆忙掩饰,顿时齿颊生香、韵满脑海,忍不住又饮了一口。

    “公子不必见外,我听微生说,他与公子义结金兰,想来此间上下,也略知一二,我爹之前是文天教的教主。十年前,被北方传闻的辽国天狼武士、数人合击围攻,遭致暗算所伤、至死未愈,后又因教中兄弟罹难、郁郁寡欢,以致重病难治,撒手人寰,生前曾拟有一联,说是毕生写照。”

    “寄寓官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木子因闻言随口念出,那是文天敬客家大堂中、裱挂的半幅对联。

    “正是此联!公子或许不知道,先父并非中土人士,乃是海外留求国人,客居天朝有家难回,所以时常悲愤、乃拟就此联,却迟迟未能应出下联,临死之际、尚为此联无对而郁结。

    先父曾遗言教中诸部之首,无论教里教外,若有人对出者请为天师,倘是武功出众之人,可拥其继任教主之位。谁知近十年、始终没有结果,致使文天教群龙无首、今不如昔,作为后人小女倍感惭愧,今蒙公子解铃,教中上下相欢,天孙女替先父谢过公子。”

    姑娘说完,起身拜了拜,复又施了一个深深的大礼,木子因那里见过这等架势,初次相见、又不便伸手相扶,唯站起身频频还礼,并连声呼吁:

    “使不得,使不得……”

    话音未落,木子因就看见天园主人容颜倏变,神色凝结、蛾眉骤然一扫,臂膀疾旋左手微探,虽然没有看清如何动作,但一定接住了什么东西,似乎正要开口说话。

    随即,子因就见身旁的极水姑娘,突然厉声喝道:“什么人?”

    跟着袖衣一卷屋面破开,瓦木泥屑飞扬溅落一地,顿时绿影冲天而起。

    木子因在姑射山生活多年,见惯了武林中的你来我往,虽然自己羞于言武,但并不如何惧怕刀枪拳脚,所以、他也不会胆怯回避。

    天园主人还以为木公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过度惊吓,她正要婉转安慰一下,但一瞧木子因的眼光、神态完全不像,姑娘想了想,最终还是稍加解释说:

    “公子系文天教的贵客,客堂破损无须担心,公子请移步,到这边稍坐用茶……”

    天园主人引领木子因去旁边房舍小坐,末了又补充说道:

    “一个无知的蟊贼、光天化日之下,谅也闹不出名堂,只是惊撞了公子,败坏了心情,天孙女深表歉意。”

    “姑娘不用客气,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这打打杀杀的阵势,我幼年多少也见过,就算是真的来找我,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极水姑娘,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木子因并未就坐,反而朝门口跨出一步,似乎有看看外面风光的意思。

    “哦!没想到公子有如此遭遇,竟还这般豁达,生死之间还惦记他人,公子若是不放心,看看无妨,这风雪苍茫之昼有人送礼,未必是一件坏事。”

    天园主人对子因的话颇感惊讶,说完她已先一步出了大门。

    木子因随天园主人一前一后,来到外面的雪地里,只见极水姑娘衣影飞舞、在屋面穿梭翻越,这时屋顶上冰雪飞溅,两个人影已交织在一起,招式高下一时根本分不清。

    另一人显然是一名男子,穿的是白衣白裤,与雪景融合颇不易分辨,看来是精心化装浑然一体,虽然两人手中都没有兵器,但能看出绝非等闲之辈。

    木子因早已远离武功,何况这等高超神速的生死交锋,上下强弱已超出他的眼界识别,便忧心忡忡问身边的天园主人:

    “贼人功夫好像不弱,极水姑娘会不会有危险,我大哥他们恁多兄弟,怎的一个都不来此相助……”

    “公子勿虑,刺客虽非江湖庸俗之流,但却不是极水的敌手,稍后就见分晓。”

    天孙玲珑目睹园内屋顶上,男女两人密集往来了五十多招,或许是慌张、或许是因武功本就逊色,白衣刺客已经呈现招架之势,估计不出百招便有结果,所以她坦然自若、无丝毫忧急神情。

    天园主人刚刚说完,就见从西南两边的厢房侧门里,先后飞奔过来三个人,手中均持有兵刃,木子因一看略感宽慰,来者正是先前菠儿姑娘所说的二宝、三宝等人。

    好在贼敌孤身一人,众人心底有数,也就围观等候,不一会儿听见一声闷响,白衣男子翻身从屋顶跃下,一男一女二人相继、又在文华苑内的七宝台上斗起来。

    极水姑娘一掌击出,白衣男子迎出一掌,随即“啊”地一声痛叫,连退几步章法混乱,极水趁势旋出一脚,那男子跌倒在地什么也不顾,忙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

    三宝一个箭步上前,如探囊取物一般,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膻中部位,五指手腕快旋即行倒提了起来,转身抛掷在门房外的走廊过道上。

    就听“咣当”一声响,从白衣男子身上,掉出一块半圆形银牌,男子承受不了三宝的内劲,胸腹翻腾难忍,不得不张口吐出了、尚未融化的药丸。

    二宝走近刺客捡起银牌,看也没看喝道:“大胆恶贼,也不问问这是何处,竟敢行刺我家主人,真是找死……”

    二宝转身几步来到天园主人身前,双手将银牌恭恭敬敬呈上。

    却听三宝凝眉、冷语叱问:“看你武功,不像江湖上的鸡鸣狗盗之徒,到底是何门派?报上来好有个了断,我文天教不杀无名之辈。”

    “你休想知道,今日被你们算计是我失策,京城之中竟然有这等厉害角色,我倒是全没想到,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什么文天教、武地教……”

    “死到临头还逞英雄,就你这身手敢闯文天教,也得事先打探清楚,我看你到底是真英雄,还是假英……”

    三宝矮下身,右手鹰爪迅速抬起,照着白衣男子的肩头一把抓下。

    “慢!”

    天孙姑娘正在院子里踱步,闻声转身出言止住三宝,随即对木子因说:“木公子请靠近一步,看看可认识此人。”

    木子因大惑不解,但还是依言上前,望了望躺在地上的白衣人,稍后轻轻摇摇头对众人说:

    “我与此人素不相识,莫不是他走错了门、误入此间,难道还真想暗害于我不成……”

    “正是!”

    天园主人左掌翻开,亮出一件暗器,众人看清是一支鳞刺,足足有两寸来长。

    “哎!这倒奇怪……”木子因摇头不绝、难以索解。

    就听天孙女接着说道:

    “你此番行刺木公子意欲何为?木公子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功名未就,只算区区一介书生,怎么平白无故会与你有仇。看这银牌上的字号,明明是晋王府的出入禁令符,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凭你的武功,还算不上晋王的贴身护卫!不过既然有人派你来,说明你在王府里、有点小名气……”

    “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也就不隐瞒了。”

    白衣男子不待天孙女说完,忍痛翻身坐起,嘴角微一扭曲,接着说道:

    “臣相与我有再造之恩,言及今年殿试恐有人捣乱,尤其是去岁假状元在京迟迟不走,忧虑前期的一干书生、借机聚众闹事,怕礼部再挑事端,惹皇上怪罪,故而令我将此事抹平。我本想将首要人物捉拿,放逐千里外的荒郊,怎奈数日前、发觉有人暗中保护,知其不可为、遂决定以暗器猎其性命,然后趁乱离开,不曾想被你们识破。哼!大丈夫恩怨分明,今日落在你们手里无怨无悔,可相爷的恩德付之流水,荀某生而有愧、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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