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头帮的大哥李重吉微微一笑,说道:
“这位小兄弟,金银剑是唐太宗的御用之剑,天下皆知,且有官本《唐书》记载,莫非奚老弟不曾听闻……”
“什么《唐书》?我没见过,我只是想请诸位武林前辈、和天下英雄来主持公道,今天大家不是要祭旗么,在下斗胆欲接任旗手,为倡导武林正义、替天行道,奚世宝在所不辞!”
包括泰山派、少林寺、云台山等在内,众人皆被这懵懂少年横插一杠,搅得莫名其妙昏天黑地,有尖刀门的弟子私下讥笑:此人那里是奚世宝,分明是现世宝!
那知这不大的声音,却被绿衣姑娘奚世珍听见,纵身跃起循声抬腿“砰砰”两脚,将二人踢翻老远,同时柳眉倒竖清斥喝骂:
“就凭尔等狗熊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居然也来此冒充武林英雄!”
这时五湖帮、三山寨、黑月堂等纷纷起哄,这个喊赞同那个呼反对,还有人说那要看你有几斤几两,更有人挖苦:
“你们奚家连自个的宝剑都拿不牢,这旗手之位恐怕无缘。”
“有谁能胜得了、我姐弟二人的手中之剑,我们便认他为旗手!”这时奚世珍眼望四周,伸手用力摘下随身宝剑,神色颇为自负,倒像是有备而来。
这一来少林寺的和尚、和泰山派的道士,以及草头帮的兄弟等,各门派无不面面相觑,引得黑月堂的堂主仲武家哈哈大笑。
归真庵的老尼明月师太甚为不满,疾声喝道:“仲堂主,你幸灾乐祸笑什么……”
“老尼姑,你不要盯着仲某人,咱井水不犯河水,哼!黑月堂的真英雄,可不怕归真庵的假美女……”
他这话一出口,当即引来昂首坡全场哄笑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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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武家公然出言不逊,挑衅归真庵明月师太,那是因为不久前、明月师太打伤了他的两名兄弟,据说起因是黑月堂欺行霸市、捞取不义之财,恰被路过的明月师太瞧见了,老尼姑少不了要主持道义。
有人预感仲堂主如此报复,恐将收不了场,少林派和泰山派等、不少武林前辈皆凝眉皱额,明月师太更是恼羞成怒、飞身出位,挥掌即与仲武家缠斗在一起。
周围的许多好汉、见状纷纷闪开,明月师太的两名弟子,同时跨出几步,一左一右、双双为师父助阵,只见其手按兵刃,与一众看笑话的汉子怒目相向、毫无惧意。
这并非明月师太气量小,其中有个缘故:十几年前,明月师太的小师妹紫霞,小尼姑长得貌美如花,后被宓兰小生勾引私奔,冒犯了清规戒律,被归真庵除名,蜜蜂男勇武过人,归真庵拿他俩也没办法,此事当年传遍江湖,成了武林笑柄。
谁知好景不长,到明月师太执掌门户时,座下又出了一个、动了凡心的年轻女弟子金云,尽管事后还俗嫁了人,但归真庵总算是颜面丢尽,而今仲武家现场揭丑,明月师太如何听不出其用意,又怎能忍气吞声、不当一回事。
草头帮老大李重吉也斥道:“仲堂主,你此言也太不像话了,倘若伤筋动骨,纯属咎由自取!”
然后,李重吉又对归真庵的老尼姑劝道:“明月师太!草帮李重吉……敬请就此罢手……”
明月师太显然没有罢手之意,十来招一过,眼看仲堂主渐渐陷入被动,再斗下去那可真没好果子了。
归真庵的明月师太、终究是佛门弟子,专注修行打坐、平心静气练习,武功身手乃至兵刃招法,诸多领悟相对深入老辣,可谓拳脚如风凝练狠准,那是比仲武家强不少。
或许黑月堂醉心于江湖形式和名分,就如同仲堂主对自身的武功修为、没有恒心毅力一样,缺乏彻底的进取精神,纵然拜学了四方的名师,也不过是学会些驳杂虚浮的奇招。
他以为练就大量花拳绣腿的假把式,再拉帮结派收些门徒人手充数、就可以自称老大。仲武家其人决战实力、相比鱼龙帮的鱼帮主还要在下,在明月师太的手里,自然是讨不到半点的巧。
仲武家和明月师太空手过招那是输定的,运气好些或许能撑个三五百招,若是背霉、恐怕两百招不到,就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左道旁门和名门正派一些名家,很快就看出端倪,仲堂主一转下风,不断吆喝躲闪,脸色红中渗黑、白中带惨,早已没有当初戏耍的得意劲了。
见此情形,李重吉微一侧首,吩咐下去:“九弟,快请明月师太这边就坐!”
草帮大哥顺手一指、右侧一丈开外的木凳,那里坐着武夷山和太行山的几位成名人物,本来昂首坡上,草头帮准备的座椅、木凳不多,仅供十多人而已,且自然是有名望的武林人物就坐。
即便是像风花雪月这等高手,也都是站立一旁,所以,老大哥给明月师太就坐,也就是极重的礼遇了。
站在李重吉身后、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应声而出,此人正是九哥荀天影,武功在草帮数一数二,闻言即刻巧妙飞起,不偏不倚、落在仲武家和明月师太之间。
就见他接过老尼姑的一招‘明月花影’,右手施展擒拿妙招,锁住老尼姑偏历穴,此乃四两拨千斤之术,明月师太仓促之下连忙缩手。
九哥还原身形,顺势右手一伸,彬彬有礼说道:“荀某冒昧,师太请这边坐!”
既然草头帮有人出来打圆场,仲武家忙迅速让开,心想这真是再好不过,万幸还能保住颜面,不然就只能一条道逃回家了。
但仲堂主勉强喘完大气、缓过劲神后,口中依然不肯示弱,不过声音却是低调了不少,对场子外兀自哼哼嚷嚷:“黑月堂的汉子,不与你等女流一般见识……”
明月师太抬眼、见面前的男子年岁不大,但招式娴熟老练、又礼貌周全,很是顾及自己的面子。
师太想想今天是在草头帮精心的大面场,自己若是一味继续斗下去,有草帮干涉、也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明月师太回首、冷冷对两名弟子说:“走!”
好容易平息一场意外,木子因舒了一口气,就听草头帮大哥说道:
“奚家姐弟愿意接令旗手,重吉并无异议,只消能匡扶武林正义、驱辽罢兵安民生息,我等草帮弟兄无有不从,不知诸位英雄,是否还有什么高见?”
“这姐弟两年纪轻轻,只怕……”
泰山派的一名中年弟子似有担忧,说了一半便犹豫打住,心里总觉得眼前的姑娘、小伙年纪太嫩,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男女两人难堪大任。
但他侧首瞧见身边文天教的木天师,同样也是年纪轻轻,泰山派生怕被文天教人误会,所以没有全说出来。
谁知此言未落,就听奚世珍说:“我姐弟二人,只管匡扶正义、替天行道,至于驱辽罢兵、安民生息,我等智谋不足、勇武有限,实难胜任……”
“善哉!如此说来着这旗手一职,显然不适宜你们姐弟俩,不知两位意欲何为?”
“老和尚,今天你一定要插手此事,行!本姑娘认了,无论何人只要能胜得了、我姐弟二人方可擎旗,这旗总不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扛吧!以我看来,这旗份量不轻。”
说完环视全场,自信一笑而过,后面更是一字一字吐出,显得意味深长。
“既然如此,好!重吉有个不情之请,在场的所有英雄,谁能胜得了这姐弟俩,草头帮便奉他为‘黄河镇契龙’旗手,但不可以性命相搏,只为江湖道义、大家点到为止,若有遭致死伤,不但不能扛旗,还要受天下英雄的唾弃!”
“李大哥,小弟以为这姐弟二人、合斗我等一人似有不公,难道要我等江湖好汉以二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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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鲁索,即便你们四人齐上,也还是我姐弟二人,别以为你的武功、已经超过了你师父。”
奚世珍“呛啷”一声抽出宝剑,微微扭头凤眼睥睨,瞥见一四十来岁的短衫开襟男子,身材稍矮形容猥琐颇为厌恶,她不知道此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年人精,虽然人不像个模样,可武功却是非比寻常,不然何以赢得千年人精,这亦赞亦讽的奇怪称号。
李重吉当然知道、千年人精原名任晶,因其本来长相有些特异,加之练得外家功夫走火入魔,相貌越发难看,体形失却人像,遂被江湖中人戏号曰“千年人精”,武功却是扎扎实实,不输名门正派的好手,所以对他有几分看重。
初始见此人阴阳怪气有添乱嫌疑,现在发觉他似乎想一试身手,也就一笑置之,于是说道:
“既然奚家姐弟,秤不离砣砣不离秤,那么在场的诸位英雄,理当可以同出二人以示公平,至于谁与谁拉帮结对,那可不是李某人能说了算的,啊……呵呵呵!”
李重吉虽说是草头帮的老大,但武功并非草头帮第一,却也非草包一个,他也看出这奚家姐弟,练得是双剑合璧式,多半是为与昆仑派夺剑潜心苦练的,想来合剑的威力不同凡响,不然奚世珍也不会、那么狂傲地说四人也可齐上。
“好!老夫就试试,看看两个娃娃到底几岁,竟敢冒充大人……”千年人精见小丫头不识好歹,极为藐视自己很是生气。
“哗啦”一声,就见其抖搂出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柄链子锤,众人一瞧都开了眼界,迄今为止、尚未有人见识过千年人精的兵器。如今才发现、这是一把四十来斤重的飞锤,全场一下子鸦雀无声,全神贯注地看三人比试。
“两个娃娃先招吧,老夫年纪虽大、好歹还有点名气,你俩岁数就是加一块儿,比起老夫来、也是小的不能再小,老夫怎么好意思出手。”
千年人精发话了,其实他也没多大,五十尚且不到,只不过长得老碜,貌一看与六十开外的老者出入不大,所以也就倚老卖老了。
奚世珍眼珠一转,姐弟两同时发招,双剑交叉往来,煞那间剑光飞舞人影难寻,再看千年人精,直接连人都完全消失了,就听见时不时传来叮当声响。
除了少林、泰山、草头帮以及文天教的、少数几名高手尚能看清招式,大多数江湖英雄根本分不清,由此,众人生出许多感慨。
“幸亏我没上去试试,不然非得给双剑削成十七八节!”
“十七八节?要是咱哥们上去活动筋骨,恐怕二十七八截也不止!”
“千年人精非同凡响,果然不负众望成了精,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乃硬汉子真英雄也!双峰山的山头,看来非得给链子锤砸平,尖刀门的弟兄第一个佩服!佩服!”
说话的是尖刀门的人,刚才被奚世珍一脚踢开,一直气的牙痒痒的找机会报复,此刻见千年人精的链子锤、压住了霏雨脊的气焰,忍不住大赞特赞。
转眼之间,百十多招比划下来,三人激斗之势略缓,少林寺的承实大师和文天教的百里乐山等高手,多少看出一些端倪,奚家姐弟的双剑配合默契,剑势互补无懈可击,威力远超出一加一大于二。
场内不少江湖行家也都隐隐感到,像千年人精这样的高手,纵然以二对二,也难有胜算把握,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随着招式的累积递进,更多人倾向于奚家姐弟。
“这姐弟两的双剑,看来当真要在武林中独占鳌头,以目下之势,我等兄弟任何两人想要取胜,简直比登天还难,想不到刁某在塞北待呆了……”
以塞上金雕这等肆无忌惮的怪杰,也都突发感慨,其他江湖门派大多集体噤声,庆幸自己没去捞什么旗手的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