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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有别 213静女其姝

    “多谢姐姐盛情,不过小妹还是奇怪,要冒昧相问,方才姐姐所奏仙乐,浪漫缥缈纵横无极,演尽旋转乾坤、逍遥古今之韵,不知姐姐从何处学来?”

    绿衣姑娘边走边说,领悟渗透了然于胸,显然于此曲极为熟悉,优雅漫步如凌波仙子足不落地,语毕人已随极水徐徐走进屋里。

    “不知妹妹芳名,请先坐!水儿,快上茶……”玲珑起身迎请。

    “姐姐不必客气,小妹循声而来冒昧打扰,若是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绿衣姑娘虽然婉拒,却极为礼貌,站在那里并不就坐,而是随意浏览、四周墙壁上的字画,当目光转到北面,忽然发现悬挂一支金剑,惊奇之中,面颜微微一笑。

    “听君之言、怎么像明知故问,莫非你……早就知道此人……是谁?”

    天孙玲珑见绿衣姑娘笑容意味深长,且对《逍遥游》了如指掌,言谈之间,似乎就是为了寻找、教她这支琴曲的人而来,玲珑往前再一联想,不由疑疑惑惑起来。

    “姐姐果然是明白人,事已至此,居然还要考我,我何止知道此人,乃是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千百度,也曾踏遍西域走过中原,无数次箫问山河。

    东西无果、更是求索于关外漫漫风雪,我寻觅她已经大半年之久,眼看太师父九十岁在即,若是再没有消息,我也愧对倩姨!想不到我还有一位同门师姐……”

    “啊!”

    天孙玲珑见绿衣女充满喜色,所言更是情真意切,她还真道是木子因走散的旧日恋人,不禁为之惊魂失声黯然神伤,以至于后面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头晕目眩、呆坐在木凳上。

    极水在一旁见势不妙,忙过来安慰说道:“主人不必忧虑,此女必定是假扮冒充的,什么太师父九十岁,跟木天师完全不相干……”

    “一家人相见,就算喜极而泣、也不至乐极生悲,嘻嘻!这位妹妹真会说笑,佛曰一切皆缘,假扮冒充用得着吗?真假即刻便知分晓。”

    绿衣姑娘眉目传情语气有神,温情说罢便抬臂舒掌,手心里蓦然多出一支晶莹透亮的碧玉箫来,望了一眼窗外轻轻递与唇边,便走便吹来到窗前。

    玲珑和极水皆大惊,原来绿衣女所吹的曲子,正是天孙玲珑刚才弹奏的《逍遥游》,曲调却比玲珑演绎得要还丰满传神,与木子因在梨花谷所弹,可谓风韵相似各有千秋。

    这个绿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昆仑山天涯玄妙门的第四代弟子凌波,凌儿奉师命寻找无尘师叔。

    在京兆府与凤儿、梦儿分手后,东行不久,因儿时的离乱牵挂,便顺道回到晋西、姑射山南面的安军岭,那里曾有她生活游乐的绿荫山庄——木家大院。

    时值初秋,炎热依旧,凌儿走马观景,因一路分辨记忆、骑行甚慢,中午时分,忽然黑云由北而来,风尘滚滚、凉爽顿生。

    等凌丫头到了木家荒宅,已是风雨大作,被泥土埋没的门扉和窗棂,偶尔露出腐烂霉变的一段,碎裂的砖瓦和残损的墙垣、长满了挣扎药摇曳的藤草。

    破败的景象,凌波尚有一些模糊印象,因大火燃烧后的主体痕迹,几乎没有大变,当然这也是木子因刻意地保留掩饰,为的是让匪盗对此毫无兴趣,不值得走近观望。

    凌儿下了马,小心沿着废墟寻觅记忆,尽管浑身湿透也好似不觉,水榭鱼池假山花园等儿时的乐园,凌波无一不在雨中阅历回想。

    最后在凄风冷雨中,凌丫头走进仅存的几间颓屋,屋里充满潮湿和霉烂浑浊的气息,凌儿来到昔日的桌台边,一切看似原封不动。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只淡红的大纸鹤,凌儿信手拾起,叹了一口气坐下来。

    丫头想起、自己离开安军岭已有十年,这里依然如故,没有生命的回归和问候,那一定是旧时玩伴、已彻底不复存在,这令她不由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桌面上。

    芩姐、欣姐、缨子姐昨日的笑容,永远地停留在昨天的记忆中了,那个个性十足的小少爷,或许早已在另外一个世界,和他的爹娘一起、无忧无虑,而自己独独还在这个世界上,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那是什么缘故……

    凌儿想不明白,拈着红纸鹤、凄然念叨:

    “小少爷啊小少爷,你就这么、孤零零地飞走了,连服侍你的小丫头,也不要了……”

    凌丫头说着,将五只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纸鹤,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靠墙处。而后,凌儿目光愁锁、神情哀怨地凝视痴想,任耳边的风声雨声、细诉流年。

    直到眼泪浸湿了思念,凌丫头才稍微醒悟,轻轻拉开左首的抽屉,却见数十只小小的纸鹤、静静地呆在里面,这又勾起她童年欢快、美好的回忆。

    凌儿将它们一一挪出、整齐摆放在桌面上,想象着曾经一起争执、追逐的灿烂时光,丫头再也忍不住伤心,鼻子一酸,伏在桌边失声哭泣起来。

    不知多久雨渐渐小了,天色似乎也暗了不少,凌波起身打算趁天还亮时,离开木家荒废的老宅。

    蓦然,她看到桌角一侧的羊毫笔、搭在砚台上,尽管有些许灰尘有些沧桑,但心灵依旧有所感触。

    凌丫头重新拾起那只大红纸鹤,仔细轻巧拆开平铺在桌上,右手不加思索拾起毛笔,左手轮回功流转,内息通透阴阳之气掌中巨变,数枚冰片已凝聚在掌心,旋即又融化滴落,将干涸的砚台很快湿润。

    这时,凌儿发觉磨墨棒亦已不在,只得将羊毫轻轻柔柔地、在砚台反复浸沏。

    直到毛笔显现柔软的墨色,才凑合着这淡淡的墨水,在褪色的四方红纸上,用小楷写下当初那首、工整的七律悼亡诗。

    而后,凌儿将红纸再次折叠成纸鹤,并摆在桌面正中凝望有时,眼圈红红泪水盈眶,随即将数十只白色纸鹤、集中摆放在地面。

    凌儿伸出右手、缓慢地紧贴着旋转拂过,一圈、两圈……凌丫头念念有词,那是儿时的歌谣,那是深切祈盼,那是遥远的祝福!

    一声声、渗透每一个纸鹤未来世界,顿时、几缕青烟,在凌丫头手指间飘起,洁白的纸鹤、在凌儿眼前,渐渐化成一堆灰烬。

    就听凌丫头口中默念:

    “少爷!你等着……待我完成师父和长辈的嘱托,到时一定还来服侍你,你可不能……忘记……当年的凌……丫头……”

    凌丫头说着说着,泪水止不住、一滴一滴溅落在灰堆中,凌儿勉强掩泣、躬身摇晃拜了拜,便伤心不已、匆忙迈步出门。

    刚跨出门口,丫头犹豫停顿一下,稍微回首衣袖轻挥,只见灰烬尽数腾起散开,化作徐徐飘落的满屋灰尘,不!那是满屋翩跹的白鹤,一个个争相展翅飞出屋门……。

    凌儿久久凝视、不舍移步,一副满目眷恋和怜惜的神情,仿佛看见、这许许多多洁白的纸鹤尽数飞起,追随着小少爷直到天涯海角,时时围绕他翩翩起舞、引吭高歌。

    凌波在细雨中离开记忆的故乡,此后纵马寻行于韩魏、齐鲁,至八月底又北上燕赵之地,均一无所获,九月初由云州沿S形辗转寻觅,直到北海之外、方才中止继续北寻。

    目睹极光闪耀、烟霞乱舞,朔风凛冽中凌儿感悟良久,荒凉苦寒之地,虽然一派壮美,却也是一派孤寂,没有超凡脱俗的心性,无论何人任他武功多高、修为多深,只怕难以长久留住。

    斯人侧马抚箫,倾情巡行于冰雪皑皑的天地间,一曲《逍遥游》回荡鲲鹏起点,内功洋溢声询百里。

    “师叔!师父和太师父让我来请你,倩姨她们也好想你啊……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我吹的对么?”

    在一望无垠的寒冰冷雪、空天寂地之间,凌丫头不时轻轻呼唤,稍停功心合一凝神谛听,唯四野一片惊风乱鸣。在目送最后的霞光紫气琉璃消退,凌儿不免持箫惆怅若有所思,隐隐眸中微湿欲语又止。

    凌儿当即信马由缰,收目天之尽头,止不住泪洒寒风、心绪难平,若是当真找不到无尘师叔,不知该怎么面对昆仑山的前辈,如何回复倩姨、萍姨乃至师父太师父,凌波眼泛泪花悲悯浅吟:

    纵马问天涯,箫寒北海霞。

    相思千万里,风雪泪迷家。

    凌儿茫无头绪追寻到深夜,其间与师姐灵犀相通,闻小师妹走失大惊急返,昼夜疾驰踏遍苦寒,过黄龙府直下南京时,路途狂风暴雪不止,然凌儿却惊闻旷野外,刀剑激越吼叫连天、杀声起伏不绝。

    凌丫头稍近发现,雪地上死者两人各自西东,其中十多人穿着一致,与死者像是同伙,手持各式兵刃冒顶风雪,与另外两人鏊战。

    这两人年岁相近、打扮殊异,一人使刀,身着乳白色披风,另一人手拿铁杆银样梭钩枪,虽如同身穿灰白蓑衣,却是浑身上下多有血色,看来已经受伤不轻,但其人丝毫无退缩和躲避的惧意。

    “大伙注意!他们已经逞不了几时英雄,皇上旨意是活捉南蛮悍匪,交给肖古御巫全权处置!”

    “这位同道的兄弟!老渔翁感谢你的好意,请你速速离开,你我素不相识,君犯不着为救我继续与契丹狗贼拼命……”

    “哈哈哈!老哥你说笑了,这契丹武士与我有宿仇,而今不是我救你,恰好是你在帮我!”

    “好兄弟!你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脱了……”

    “多谢渔翁老哥,小弟要是怕了契丹武士,今生就不会来辽国!你我此时同为天涯沦落之人,怎么可以陷小弟于不义?”

    “好!兄弟侠肝义胆,东海渔翁只要一息尚在,那就认定你这个兄弟了!”

    “渔翁老哥风雪中、钓来一群乌龟王八蛋,三宝今天不杀一龟,不足以结交铁杆兄长。”

    “兄弟义薄云天、古今少有,大哥早就从心底认了,你我二人肝胆相照,患难相遇乃天作之合,烧香磕头全免了,今日不妨携手、杀贼饮血结拜!”

    “大哥豪气冲天,三宝求之不得……”

    虽然二人是在说笑中拚死奋战,但手法速度、招式反应却丝毫不减,看得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然激战有时呼吸渐趋凝重,且以少敌多终落于下风,甚至于陷入多方围攻险境。

    凌儿惊奇、这二人竟是萍水相逢,危难之间,依然豪情万丈、笑看生死,尽管两位异士、鲜有还手之力,但她还是不由为之赞叹、感动。

    “助手!”凌儿远远地观望,忍不住出言制止。

    清冷娇脆之音冲破风雪,在众人耳畔清晰回荡,但契丹的天狼武士并未因此罢斗,或者说根本没有把这域外、多余的一位小姑娘放在眼里。

    而两位临阵结义的金兰侠士,虽然心中均感到一震,但却没有闲暇和能力,去劝阻这位路见不平的陌生小姑娘。

    两人均不希望、再有人深搅这趟浑水,因为敌众我寡、悬殊甚大,且双方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口。

    “当”地一声闷响,穿乳白色披风的侠客,手中兵刃突然断飞半截刀锋,披风大侠面色微变,招式隐约呈现些许慌忙,迎面的一名天狼武士咬牙狞笑,看得出其超强利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须臾,就见白色披风侠、衣袖裂开并飘起,且白色披风随之大半被割去。东海渔翁察觉不妙,铁杆横扫义弟对面的强敌,惊见义弟三宝的袖衣和披风血迹甚多。

    东海渔翁顾不得自身强敌环视,拼命加紧两招冲刺,将前后的契丹武士扫开,然其侧门漏洞,还是被其余武士发现,决胜的机会终于来了,在对手虚弱的抵挡下,众武士不顾一切各自奋进。

    忽然,所有的围攻的天狼武士感知异变,伴随一股阴冷刺骨的劲风,从众人背后疾速袭来,有人匆忙转身,惊奇冰雪漫天、密集横射,大自然的笑傲风光,竟会被她人随意运转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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