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深武林人士朗朗宣布,好像是有意替蒙面人释疑忧解,众人一时间纷纷嚷嚷、胡乱猜测起来。
有好事者嘲讽鼓噪:
“光天化日之下,脸上蒙一块黑布,虽说今个儿也算是男女间、大大地动手动脚,难道是做得见不得人的勾当?啊!男男女女这么多,大伙儿既然都能看,量来也不致有伤风化,何况还是在少林寺,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英雄?”
红衣女子的眼神、瞬间泛起一丝惊慌,随即语气镇静说道:
“我有仇家在此,若是被他认出,只怕与少林寺有害无益……再说这黑纱我戴了有十年,早已习惯了,西堂高僧言明比试拳脚刀剑,难道小女子蒙一片黑纱,也算是犯规么?何况我一个女流,也不敢当众自称英雄,你这位风头大侠,应该算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了!”
这一席话合情合理,令在座的三山五岳之徒频频颔首,反教那些好奇的江湖豪客面面相觑。
有人识得好事者,乃是桀傲不驯的江湖怪客——塞上金雕刁万一,文天教的木子因等人,多少也有印象,那是在大霸湾的昂首坡上见识过。
“女施主无需为穿戴耗费口舌,台下的朋友不过是一家之言,今日比试不论是敌是友、是男是女,凡天下东南西北之客,只要依武林规矩过招,胜出者那九龙剑人人有份!”
这时有人空口接招、颇似不甘说道:
“大师此言不妥,若九龙剑被天下第一的魔头拿去,那还得了,江湖上岂不死人更多、永无宁日,少林寺岂不善恶不分、为虎作伥,所以大和尚还需言明、穷凶极恶之徒不容染指。”
“阿弥陀佛,施主之言恕老衲不敢苟同,当真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暴徒,这九龙剑我们想保、也未必保得住,再说那十恶不赦之徒,不会因为有了九龙剑、就多杀一人,也不会因为没有九龙剑、而少杀一人,此中并无因果关系。”
“老和尚此言在理,依你看就算是大食教的高手,或是异国番邦的能人来取剑,你也拱手相送了?”
一众观摩宾客听罢,皆循声寻望这说话刺耳的冒尖户,虽无一人认识来者门路,但均觉得此言极富玄机,又像是嘲讽讥刺少林僧的反话。
蒙面女子闻言也是一怔,转过的身子微微颤抖,好像被别人识破了行踪来历,犹豫中俨然有些怯退。
西堂僧微微一笑,坦然说道:“此中法则白道长早已说明,老衲无需纠缠赘言,这位巾帼……”
老和尚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厉声打断:“这位兄台莫不是神武的言金刚!”
“什么言金刚?我不认识……”随即衣影飞起不见踪影。
“金刚天主言不凡,你胆敢背叛神武藐视尊主,你改了容貌却变不了声音,你是永远跑不掉的!”说话的乃是神武通的金刚天主柳岸。
此人与言不凡俱是神武的金刚四天主,但两人私下感情甚笃,当年受余震指派,言不凡与花之虬等,西去昆仑山报复,没想到被震落山崖雪地,因其命大没有摔死,花之虬就没那么幸运了。
后来爬出昆仑山,意外被大食教的贤能救了一命,救他之人自称费闲云,言不凡震惊这位武林老前辈之余,也就莫名其妙加入大食教了。
这次回中原是开路先锋打探情形,而费闲云和洛野鹤、早前受大食教米卡天使指派,在少林寺为抢夺九龙剑,与达摩院的僧人和神武通的属下火并时丧命。
即刻神武通有三人,经尊主季霖雨点头,随言不凡身影追去,就听西堂僧继续安排说:
“这位女英雄请便!”
老和尚言罢,朝台上在座的五大高手一指,示意蒙面女子邀请、其中一人共同切磋。
“好!听说天山派白道长以掌代剑,深得何掌门精髓,夏女姗姗来迟刚才错过,不曾一睹白道长的绝技,所以斗胆领教,诸位以为若是有取巧之嫌,则稍待一时半刻无妨。”
“哈哈哈!蒙面女侠既然瞧得起老道,我天山派就当仁不让、多卖弄几下,适逢在少林寺的宝地,老道就不怕笑话、先占尽风光,什么取巧不取巧,老道就喧宾夺主,先取了再说,女侠还有什么疑虑吗……”
说着一个筋斗飞跃场内,白道长回转换位,以请手式开局,那是一招‘为消为长’,蒙面女不再客气,衣影穿流不绝出手不凡,招招铿锵有力。
顿时,就见风云翻腾、难分难解,众多高手连呼奇哉,这两人之间的比斗,和方才与霏雨脊的奚世珍过招完全两样。
一般的江湖人物,已经分不清两人招式往来的多少,隐约感到蒙面女来历蹊跷,这等武功却在江湖上不显名头,难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突然停了下来,就见白云天一摆衣袖当即抱拳,并微笑而略感遗憾致歉蒙面女:
“女侠技高一筹……白某输了!”
原来,白云天的道袍、被蒙面女掌风分解,漏出大半臂膀,身后却听衡山派聂师道说:
“白道友太客气了,蒙面女侠不过两百招,才削去道友的袖口,而女侠的蒙面黑布却被道友点化,师道若是没有记错,应该是在一百五十八招。”
台下台上、众人无不大惊,虽说两人比试时间不短,但具体招式、能清楚分辨的人不多,群豪陡闻聂掌门之言,目光一起向蒙面女的黑纱寻望。
“聂掌门明察秋毫、过目不忘,蒙面女黑纱上的孔洞,乃是被大师兄的阴阳剑气、太极洗涤极致冲蚀,想来她并未察觉。”
说话之人正是天山派的老四凌寒松,虽然年龄不大,只在三十五六之间,却在武林中也成名多年,不少帮派的首脑高人都认识,很多人甚至与之交情还不错。
蒙面女闻言一震,想起面部在交手多时,确实感受到一股阳刚剑气环绕磨砺,当时酣战激烈并未在意,这时伸手抚摸黑纱,果然鼻尖一大块黑纱粉化脱落立即飘去。
女子愧恨之际倒退两步,眼神一丝惊惧闪过,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西堂僧开口:“请女施主西席就坐稍等,九龙剑很快就会有结果。”
刚刚有小和尚出来指引,就听台下有混音激浊:
“少林寺的老和尚听着,这个蒙面女乃是契丹的狼女侠,残杀我大周将臣子民多矣!难道九龙剑能让番邦妖女拿走?少林寺要是敢跟天子对着干,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赶快将妖女捉拿将功赎罪,弟兄们!上……”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立马蹿出三四名陌生汉子,一齐涌向西席的蒙面女,有老到的江湖好手已经看出,飞起搏击的豪客必是朝廷的御林卫高手,虽未蒙面却也是易容尾随而来,于少林寺作暗中监视。
“阿弥陀佛,几位师叔小心!暂请这位无名英雄稍待,老衲可不知道什么狼女侠、虎女侠,今日在少林寺,首座师兄早已言明戒斗,你等官差就算是真擒贼,也须在寺外的山下面等候才是,此时此地、依武林规矩处置,概不能免!”
老和尚尚未开口,早有达摩院的高僧,及时出面拦阻朝廷的差官武士,其实这些人俱是大内高手,受副指挥使赵匡胤密令,原本是来少林寺监视、观察江湖人物有什么异动,没想到遇见契丹的狼女侠。
狼女侠在京都曾与这群内卫有过接触,有数名大内武士为其所伤,那是为了掩护丹丹郡主,狼女侠才暴露了身份。
今日不小心被白云天毁掉黑纱,竟让大周的殿前军的精干武士看出马脚,好在少林寺邀请的这群江湖好汉,没什么人把周皇放在眼里,只道大周也一样成不了气候,与前面的短命王朝没啥区别。
自然,这四五个殿前军武士没占到便宜,蒙面女正襟危坐、毫无惊慌之状,木子因闻听契丹狼女侠,想起前天孙教主,因被辽国的天狼武士合击重伤,以至于留下隐患最终亡故。
所以,木天师也好奇地向西席蒙面女望了一眼,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在京城大雪纷飞之际遇见莫丹丹,她也是这般蒙着黑纱,不由眼神异样地叹了口气。
文天教诸人还道是木天师憎恨契丹人,此刻是为让狼女侠躲掉深感可惜,微生绝蓝在一旁低低说道:
“木天师勿忧,有风花雪月四兄弟在此,蒙面女今日万难逃出,此贼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深入虎穴,当真有种不怕死得很!就算她逃出少林寺,而今暴露身份、想要逃出中原,那可是黄粱一梦。”
“木天师放心,狼女侠跑不了!”月无情肯定地说道。
就见木子因轻轻摇头,然后说道:“不妥!几位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子因看来,这好戏还在后面,这蒙面女我们暂时不要管她。”
风花雪月四人随即点头,然后就见老和尚接着说道:
“还有哪位对九龙剑有兴趣,只消他能与台上、任一嘉宾对招过百,即有取剑资质……”
西堂僧一言未落,又是一言急起:“老和尚是大庙神僧,不可言而无信,东花就凭你这句话而来!”
这声音如春风拂面、如清泉滑石,细腻柔软痴迷悦耳,闻者心跳酥麻魂魄欲出,无数双眼睛循声察看,俱发出一声长长的“咦”倍感稀奇。
原来,飞入大雄宝殿正门外台前的,也是一个蒙面女郎,丝带翩旋身影婀娜曼妙,淡蓝色袖衣一路飘卷而来,稳稳落在客场中央。
不过与前者有所不同,三寸宽的白绢、仅蒙住口鼻四周较少部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外煽情,从其衣饰打扮上看,分明是个妙龄娇女,这是谁?所有人的心底都在问。
“今天怎么了?接二连三上场的,都是躲在深闺无人识的奇花异草,莫不是武林中、即将阴盛阳衰,好!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大才更需剑,风某人佩服佩服!”
说话的是文天教的风无影,群雄多数都认识此人,知道他纯属瞎调侃,但嬉笑间所言的这几名女子,确实也是为九龙剑而来。
只是连续有蒙面者登台,让人感觉无论是九龙剑的传奇,还是天下英豪的荟萃竞技,都平白第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只见这神秘的蒙面女郎,伸手一指须发皆白的必来大师,婉转说道:
“听人说这把剑很神奇,我确是想看看九条龙剑,不过你们的规矩,却比这把剑还要奇怪,我不找个人试一试是不行的。
你的武功一定比他们高,看你一大把年纪,修行苦练至少也有五十年,那可多不容易啊!我要是一不小心伤了你,你千万不要怪我不懂规矩……”
场外一大群男女豪客,闻蒙面姑娘所言无不莞尔,更有甚者啸叫连声,似乎是喝倒彩,这话音娇柔细腻,极像小孩子的稚嫩语气,有点不知轻重。
但这神秘女郎说出来,虽然有些轻描淡写,但其言辞声调、乃至步伐姿态,却一点也看不出像是做假的样子。
就连必来大师听完,也是深以为奇,微微一笑客气回敬:
“你能看得起我白胡子老道,就算是不慎杀了我,也没人会怪你,老朽古稀之人,惯看日月轮回,也算是知足活够了,女娃子心性良善,确然不错!老道倒要见识见识,如你这般不寻常的后起之秀!”
很多人也像必来大师一般想法,听这话音女娃子一定是、江湖上哪一个帮派掌门家的千金,学了自家的一些独门绝招,硬瞒着父母四下炫耀耍弄,所以蒙一块布招摇闯荡,无非是怕相识之人认出,回去状告爹娘,而惹下无尽的麻烦。
因此诸好汉互相对望猜测,有的干脆以眼神示意‘是你家的吗’,另外则摇头声称‘我家的是小子’。或者朝身后单独一挑大拇指,或者直接朝身边一侧的少年努努嘴,那意思是我儿子在这儿,你甭费神瞎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