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太阿根本不相信黄君杰的话,自认武功与师弟仿佛,何况师弟两年多荒废懈怠,自己说不定已经高过与他,所以胆气尽在,只管先应承下来。
“好!你胜我留,我胜我去!”
“去留随意,君杰不再干涉……”
就这般两人很快动起了手,初始还礼貌周全彬彬往来,毕竟一师之徒,技艺本就差别不大,虽然黄君杰两年平庸度过,但一身修为并未衰退,何况习武之人经过一夜的热身,已与过去的状态无有太大差别,所以招式依然娴熟随意。
十年多的拳剑切磋,两人都知对方招式的底细,所以百十多招是分不出谁强谁弱,但两人的激斗惊动不少人。
最先到的自然是黄君杰的随侍童子阿义,阿义的大呼小叫,又让阳太阿恼羞不已,是以拳脚招式概不留情,他有意要黄君杰难看,这样,两人最初的切磋比试就逐渐离题。
稍慢一步的是、阳太阿的妻子章朝云,她一手搀着幼小的阳续瑞,一手挽着包裹也匆匆赶至,而阳续瑞晃荡的小手上,依旧还提着恋恋不舍的空鸟笼。
章朝云既已同意随丈夫离山,因此阳太阿去向师弟辞行,她也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待她侍弄完瑞儿之后,便整理行囊离开居处。
出门不多久,朝云就听外面嘈杂声剧烈,还夹杂着阿义的喊叫声,称掌门捉贼什么的,她很是不解,想到丈夫此前去找黄君杰,难不成一言不合出了乱子……
一想到乱子,她心里有些发慌,抱起孩子往观外飞奔,却见丈夫正与师弟搏斗,威力幅度已近惊心动魄,忙大声呼喊:
“师兄、师弟……快住手……”
阿义见势不妙顿时住嘴,退在一旁不敢吱声,黄君杰与阳太阿武功、本就仲伯之间,短时分不出强弱。
因此、两人自然而然就较上了劲,招式增加了烈度和风险,脚底穿行于九宫魅影,无形掌四面翻飞环绕、呼之即来,同心功搅带的旋风和尘烟有五六丈高,一着不慎二者极有可能不死即伤。
“阿义!别添乱了,你看好孩子……”
章朝云一眼看穿焉能不急,说着忙将儿子和包裹一起,撂给退到门边继续观望的阿义,同时加入战团调解,只见她一边递招一边劝道:“师兄、师弟,你们有话先停下来,大家说清楚再比试不迟。”
“师姐!我与师兄在此切磋武功,小弟已有两三年疏于技艺,大师兄悉心体谅、正好帮我指教。”
章朝云哪里相信师弟所言,这般接近生死相搏,哪里能算得上指教,因此说道:“师弟,你若还当我是师姐的话,就此罢手。”
说着化解了阳太阿的一招无形掌,算是帮助黄君杰上升跟进,哪知阳太阿看来很是不高兴,喝道:“师妹,你速速退下……”
章朝云哪里肯让开,一边拆解一边说道:“师兄,我们既然下山,何必非要与师弟纠缠过招?”
“你问问姓黄的,他肯不肯放你……”
朝云知道丈夫的意思,闻言不免羞愧,只好出招应对黄君杰,这一来黄君杰立马落入下风,朝云一边还招、逼迫师弟退远让开,一边向其说道:
“黄师弟,你请退下,我与师兄离开九嶷山,只是暂时的,每年拜祭师父师娘,那是一定要回来的!这些难道你还不明白?”
黄君杰落入被动焉能回话,阳太阿见黄君杰后发无力,九宫魅影拖拉残余,知道他同心功不敌衰退,趁隙侧击九湘无形掌‘血泪无疑’。
黄君杰哪里抵得过他夫妻二人的合力,若是阳太阿一招得实,黄君杰不毙命也要重伤。
章朝云一见心知不妙,一边翻转掌势迎接丈夫的无形掌,一边喊道:“师兄不可!”
黄君杰倾尽内力抵挡二人,忽见师姐转招,压力一轻同心功右移,一招无形掌‘帝子挽袖’,九宫魅影恰到好处,已穿梭至阳太阿侧背。
阳太阿的招式被师妹架住,而他又不想伤到师妹,但黄君杰的无形掌已到,容不得他多想刚翻身腾起,却被黄君杰满满的无形掌力震弹,落地时再往下看、已是万丈深渊。
就听阳太阿大呼:“师妹!照顾好孩子……”
章朝云闻声急奔至山崖边寻视,哪里见得到丈夫的影子,泪水盈眶跺足苦叹:“师弟,你害死我也……”
黄君杰亲眼目睹师兄、不慎落入观门外的山崖下,惊得说不出话来,呆立在当场,也没听清师姐说些什么。
这山崖状况黄君杰是清楚的,初始不甚陡,五六丈之后便是绝壁峭立,虽没有千丈却也有数百丈之深,他九嶷山并非练就绝世神功,摔下去焉能活命。
黄君杰见阳太阿已窥知、云姐和他的私情,想否认也没有勇气,唯有出手竭力阻拦,而师兄气愤不过力架自己腰胯,意图伤害却又被师姐挡住,是以全力将他震开避免伤及师姐,哪知阳太阿并无此意,故而反被黄君杰打下绝命悬崖。
章朝云在山崖边,抚栏痛哭悲恨不已,从头至尾算起,师兄皆因自己而殒命,自己有何颜面独活。
她望一望山崖底,再看看观门旁边、阿义搀扶着年幼懵懂的瑞儿,想想腹中还有个不足四月的胎儿,朝云真是泪流不断难舍难分。
忽然,瑞儿挣脱阿义的右手,空鸟笼向旁边一扔,呼喊中向妈妈摇晃着跑来,朝云抹泪掩泣,对黄君杰道:
“师弟,瑞儿……就交给你了,我对不起师兄……”
话未说完弹身而起,也跃下绝壁深崖,追随阳太阿而去。
黄君杰闻朝云几句交代有所醒悟,急忙和阿义等一起追至山崖边,却慢了两三步没能拉住师姐。
黄君杰连喊数声,伤悲悔恨不绝,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留下师兄师姐,最终却换来二人双双殒命。
大错铸成已无回天术,事后黄君杰寻着二人尸身,立碑合葬在九步崖正下面,算是给自己的警示,和对师兄师姐最后的弥补。
因为内心充满悔恨和自责,黄君杰并未将亲生儿子更改名姓,且自小就督促陪伴阳续瑞,时常去九步崖下祭奠,同时出于对师姐的大义敬意,后来娶妻生子精益求精、致力于九嶷门派的弘扬与振兴。
尤其是九嶷山的九峰剑,更被黄君杰揣摩研习到巅峰,后来加入其独创的剑阵,因为自己的奋发图强,他归于云姐的一再警示,遂将九峰剑术改名为九峰湘灵剑,以‘湘灵’二字盛赞云姐的舍生取义,以及他对她的思恋之情。
这九峰湘灵剑中,尤其是湘灵剑阵值得一提,合三四人之力可对付、超过自身三四倍能力的高手,倘使势均力敌的对手,即便他有十多人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己方只要结成剑阵,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也就是两年前,闵、阳、黄三人以湘灵剑阵大败白莲教,白莲教的五大王死了二王,教主也受了重伤,在其余三王和部属掩护下逃离。
赫赫威名的白莲教,从此一蹶不振,白莲教和九嶷山就此结仇,湘灵剑神妙莫测,也教武林为之侧目,令九嶷山名声大振,这也是后来罗浮山、有意结亲的原因之一。
许多恩恩怨怨,是黄馨曼无法知悉的,后辈们只知道师姑、师伯,在与掌门切磋技艺时、不慎落入悬崖。
所以,碧云观山门外的空场地,从那时起,禁止门人弟子相互切磋技艺,而这些又是黄君杰的负罪难填之坑,自然不希望别人清楚底细,岂能教女儿知道太多。
黄馨曼想到、既然不能与阳师兄结缘,成天在一起只会徒增悲痛,不如离开他们、离开九嶷山,她再也不想看见伤害自己的父亲,因而打起背包独自在京城游荡。
过年前的开封府,到处已经显现出喜气样,黄馨曼想起凌儿姐姐说过,要在京城呆上几天等一位朋友,有些后悔没有问清她在哪儿歇脚,不过自己在开封闲逛,说不定也能遇见她。
若是凌儿姐姐办完事,那就和她一起上昆仑山,想起在少林寺听二师兄说过,秋水妹妹随鲜师伯去了西域,自己也忍不住冲动要去昆仑山看看。
在京城耽搁了好几天,直到过完年也没有找着凌儿姐姐,倒是发现了殿前军的副都指挥使,幸亏黄馨曼躲避及时,没有被官军发现,不过她奇怪怎么东瀛小妖不在其中。
她悄悄跟随殿前军,一直远远地来到一座寺院,黄馨曼一眼看见寺门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大的金字‘封禅寺’,心里奇怪这鹰犬将军到寺庙来干什么,左右转了一大圈,她发觉差官兵卒四处戒严,自己根本进不去。
殊不知,赵匡胤这次调动人马、寻找心上人,因人员有伤亡而走漏风声,被李崇博私下故意泄露,而让人举报到都点检张永德案前。
李崇博乃是辽国的密探,知道赵匡胤的厉害,无论是南征还是北战,都让敌方无力抵挡,是周世宗麾下一员不可多得的心腹大将。
因此,李崇博千方百计、想借刀杀人除掉赵匡胤,好为辽皇立下大功一件,所以不惜挑起都点检和副都指挥使的矛盾,使殿前军内斗消耗战力。
虽然张永德在年前就上书,罗列了副都指挥使许多不是,但周世宗还是将奏折、压至正月底才开案诊察,看来皇上人情味颇重,不愿影响诸将新年的气氛。
二月初,郭荣命黄门官宣殿前司的都点检、和副都指挥使即刻上殿听旨,并让范质和魏仁溥列席审议,他打算亲自调处好两位心腹爱将。
毕竟,统一江山社稷的大任刚刚开始。
赵匡胤此次寻找花上花无功而返,但为了安全,还是把井上俊安置在三色园别墅。
谁曾想、这一公私兼顾的异常举动,被都点检弹劾到周皇面前,理由是假公济私、勾结开封府尹,矫诏发兵令殿前军折戟受损,且豢养江湖匪帮和异国死士、居心叵测。
这一罪过说轻不轻,甚至有可能革职查办,尽管赵匡胤据理力争竭尽辩驳,称留用江湖人物、不过是以毒攻毒,为天下太平消灭朝廷祸乱之源。
至于井上俊,乃东瀛奇人、武功不同凡响,所以笼络他是为大周朝廷效力,面对辽国的天狼武士,这支东瀛的无形剑,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于调用京城捕快,实乃白沙镇盗匪聚众闹事,有探子提前通报,只因匪帮武功高强,预谋不足未能抓捕结案。
周世宗郭荣听完两人的理由,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任何一方,只是对赵匡胤异常的调兵遣将,未与都点检商议给予严重警示,尽管这只是一次江湖交手的意外小行动。
一旦面临将来的国家大事,岂不是主次不分自乱阵脚,成败转瞬就能葬送社稷,周皇正告二人天下未定,一切以大局为重。
世宗并宣布、免去赵匡胤的节度使一职,以儆效尤,且向二人摆明天下形势,告知明年将二次南征,决心收复江北诸州,两将皆称皇上圣明,暂且握手言和。
值此良机,因差官和民众死伤惊人,且案犯逍遥法外无一落网,周世宗遂下旨,以办事不力、玩忽职守罪诏告天下,将开封府尹刘赤天撤职缉拿,并交由三司使查办。
京城百姓喜见告示额手相庆,皆称当今皇上英明。
后经刑部、御史台等官员三堂会审,又查出刘赤天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等连坐案,数罪并罚家财悉数充公,将案犯打入大牢,不久刘赤天就气郁而死。
再说赵匡胤回殿前司很不开心,心上人没有消息反倒损兵折将,又被他人告了御状,感觉都点检时刻在威胁自己,虽然皇上没有深究,但他仍为自己前途担忧,很想在将来南征南唐时有所突破。